第二十章 上海！上海！
大江对岸的武昌，虽不见“古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却模糊可辨龟蛇之气势。十年前，武昌首义的第一枪，敲响中国最后一个帝国的丧钟。九色带着秦北洋来到东湖边，找到个被盗的楚墓中住了一宿。
秦北洋已养成了规律的糊口风俗――上半夜伴随阿幽睡觉，下半夜回到天上地宫，钻入黄肠题凑以内，睡在唐朝小皇子的棺椁旁。
老金使了个眼色，中山从袖子管里取出一只蟠桃：“恭祝仆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有人说，比来他到了上海。”
秦北洋右脸的肌肉有些抽搐，摸了摸九色乌黑而锋利的鹿角。
民国十年，1921年11月23日，小雪，这天是秦北洋的阳历生日。
“mm，那我就下山了，勿念！”
九色对这一程另有影象――四年前，它刚被军阀从白鹿原唐朝大墓里挖出来，又从汉口解缆，被轮船运到上海。上一回，它只是一尊雕像，孤苦伶仃；这一回，它却有好仆人相伴。
“老金、中山，你俩与我一同下山！”
五个月前，在白鹿原唐朝魔方大墓之上，小木右大腿中了一箭，被阿幽绑架上太白山，作为“南洋华侨女刺客林娇娥”进献给阿海的礼品。果不其然，阿海没有杀他，反而将他当作座上宾。兵变安定以后，小木又被囚禁在天上地宫的顶层，联通墓道的地窖监狱当中。除了少年中山每天给他递送甘露汤和猕猴桃，几近已被人们所忘记了。
老金皱起眉头：“我们去上海？仆人，这事儿，夫人晓得吗？”
“仆人，有何叮咛？”
他迟缓地说出日式英语，对方竟然听明白了，觉得碰到了一名家财万贯的贵公子，只能礼节性地说了声“MarryChristmas！”
老金在西北挖墓多年，晓得马的代价，就算一等的哈萨克马，卖到一百大洋就不错了，何故这英国人脱手如此风雅？另有一点，幽神是一匹母马，凡是代价会低于公马。
南宋时，秦氏先人在此定居，兄长秦晋、弟弟秦楚――秦晋之好与朝秦暮楚。秦晋被蒙古雄师掳走，跟从旭烈兀西征波斯，操纵工匠技艺毁灭了阿萨辛的天国花圃与刺客联盟，远渡欧洲建立工匠联盟，成为第一代大尊者。秦楚则留下了秦北洋这一支的血脉。
“自从前次天国兵变，太白山元气大伤，我们也一向在刺探阿海的动静。”
他的农历生日是十月初二。但不管阳历农历，秦北洋都已年满二十一岁；也不管中国或者西洋的标准，他都已是个标准的成年人，不能再自夸为男孩或少年了。
从太白山南下，转入万径人踪灭的深切山谷，两边均是富强的原始丛林。秦岭深处，尚残留很多野物，豺狼豺狼自不待言，大猫熊、金丝猴也常从竹林里穿过。
氛围略难堪，明显寿桃的结果不如蛋糕。在这古坟场宫里祝寿，紧挨着秦始皇的巨棺与唐朝棺椁，仿佛也有些邪门。
小木仿佛成了见不得光的怪物，嗟叹着伸直到监狱深处。他已被暗无天日地禁闭了五个月，仿佛回到东海达摩山上的洞窟，只是再也没有了海女的伴随。
秦北洋拍了拍脑门：“健忘明天生日了！我把你们叫过来，只是想宣布一件事儿。”
小木再三感激秦北洋的恩德，便隐身钻入庄稼地里，奔向河南洛阳盗墓村的故里。
“不，你还不敷体味你的丈夫，他是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的男人。”孟婆抓着阿幽的手说，“可惜啊，我这辈子，并没有赶上过如许的男人。”
“传闻他在西安呈现过，厥后又到了东三省。”
“mm，此番下山，路途悠远，起码要别离数月，请勿顾虑，我必安然返来。”
秦北洋推开老金和中山，径直爬上墓道中的台阶，来到阴暗的地窖监狱。他用火把照了照铁雕栏深处，暴露一张长发蒙面的年青面孔。
“明天。”
“嗯，海女和两个孩子，必然等我等得心焦了。”
前几日，他亲手打造了一件新东西――小木的洛阳铲的复成品。这类东西简朴、坚毅而合用，虽是盗墓之利器，但也能成为考古探险的标配。刀剑、枪炮本无正邪之分，落到恶人手中天然好事做绝；落到好人手中也可匡扶公理。这回下山，他除了带上洛阳铲，还想要带上小草本人。
话虽如此，她却紧紧捏着秦北洋的胳膊，几近捏出一大块青紫来。
秦岭的初雪早就来了。满山枯叶飘零，如同金色胡蝶飞舞，像极了庚子年，秦北洋在秋风白鹿原上出世时的异相。
当天，秦北洋分开了太白山。
出了陕南，自汉水到襄阳。上达关陇，下至两淮，北依中原，南靠江汉。南宋与蒙古的战役，一场惊天动地的襄阳保卫战，决定了中国之运气。亦能说，先有襄阳，后有崖山。秦北洋记下山川地貌，脑中闪现大比例尺的等高线舆图，得出结论：得襄阳者得天下。
除了秦北洋。
“这匹马是我的mm，你会为了钱出售本身的mm吗？”
秦北洋背插三尺唐刀，腰挂十字弓，带领“镇墓兽猎人”老金、少年学员中山、小镇墓兽九色、养出膘来的汗血马幽神，加上被蒙住双眼的盗墓贼小木，走过太白山的吊桥。
下山前，秦北洋想起了一小我――小木。
秦北洋在此解开小木的蒙眼布，开释了这个射中必定要做盗墓王的男人。
在南京，有个英国男人上船，个头却很矮小。此人在货舱转悠，偶尔发明了汗血马，赞不断口，当场找到秦北洋，提出要以一千大洋买下幽神。
山颠的拔仙台上，孟婆的双眼如同鹰隼，穿越几片云朵，沉默地谛视他们的背影。
下了襄阳，过江汉平原，到九省通衢的汉口。此地亦有本国租界，群众脑筋矫捷，长于经商，人称“九头鸟”。长江边犹可见米字旗与太阳旗的兵舰。龟山北麓是张之洞苦心运营的汉阳铁厂与汉阳兵工厂，现在“汉阳造”步枪还是军阀们的支流兵器。
四人一兽一马，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踯躅而行。风景又与秦岭北麓大为分歧，气候垂垂潮湿。秦岭是中国南北之分界，沿着三国期间的斜谷道，往南到了汉中盆地，已是地理上的南边，西洋人称为亚热带。
老金劝止了一句：“仆人，阿幽小主说过，小木这个小盗墓贼，他说过的任何话都不要信赖，最好把他囚禁到老死为止。”
秦北洋站在地宫中心，黄肠题凑秦始皇巨棺前，面前膜拜着“镇墓兽猎人”老金，以及少年中山。
上海！上海！
次日，他们在汉口登上招商局的轮船，给汗血马也买了货舱的票，沿江逆流而下。
十八岁的阿幽，变成小媳妇将长发挽在脑后，涂着腮红，美艳动听。
老金与中山面面相觑：“太白山的端方，仆人的号令，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得完成呢。能奉告我们去那里吗？”
“我晓得！”地宫角落响起阿幽的声音，她信步走到夫君身边，握住秦北洋的双手，“哥哥，你们放心下山去吧，阿幽会坐镇太白山，毫不会有半点差池。”
“甚么时候？”
结婚后，阿幽更加像个听话的小媳妇：“我会照顾好山上的兄弟姐妹们。”
“小木盗墓有罪，但对安定阿海的兵变有功，何况大腿又中了一箭，已是将功赎罪……何况，我们把一个盗墓贼关在秦始皇地宫之上，实在有些倒霉。”
一条大河自西向东流过河谷，便是陈腐的汉水，源出秦岭南麓，奔腾三千里汇入长江。秦北洋买了一艘木船，逆流而下。如同前人行旅，行路难，行路难，多岔路，今安在？碰到险滩激流，还得下地拉纤。幸亏九色力壮如牛，过客们见到一条猎犬拉纤，啧啧称奇。
少年中山将他拽出来，擦拭身上的污垢，又换上一套洁净的衣服。他的箭伤已经病愈，说话的才气也早就规复了，跪在秦北洋的面前叩首，感激不杀之恩。走出墓道的全过程，他都被绑着蒙眼布，确保不会复兴挖这座大墓的动机。
火线三百里外，便是吴淞口。
秦北洋当然回绝，英国人喋喋不休，不竭往上涨价，最后竟达五千大洋！
明天是12月24日，西洋人的安然夜。
轮船走了两个日夜，经停九江、安庆、芜湖。秦北洋好生兴趣，凭栏赏识石钟山、振风塔、采石矶，中转南京下关船埠。
阿幽悄悄走到孟婆身边，就像两个怨妇，将拔仙台变作了望夫崖。
路上碰到古墓，秦北洋便会遴选盗洞，跟九色钻出来住一宿，以免肺癌复发。老金与中山便在坟冢外露营，几次被误以为盗墓贼，被迫连夜流亡。
“婆婆，你说北洋哥哥，会不会就此一去不复返？”
一轮明月高悬。轮船已驶过江阴，水雾茫茫的江面更加开阔，喇叭状的江岸顺次延长，向着东中国海缓缓而去，不免让秦北洋想起四年前的东海夜航船。
九色顶着乌黑鹿角，浑身青铜鳞甲，化身幼麒麟镇墓兽，跪在仆人身后服侍。
传闻中国有两个隆中，南阳有一个，襄阳有一个，至今并无定论。近水楼台先得月，秦北洋左牵汗血马，右引镇墓兽，拜访了襄阳城西二十里的古隆中。
哪怕灵石的放射性再强大，仿佛也被秦始皇陵假货与唐朝棺椁真品的气场抵消了。秦北洋的肺癌未曾再发作，每日只吃吃猕猴桃与甘露汤，身板却变得丰富起来。除了乌黑的披肩长发，他不再像少年期间的唐朝小皇子，反而更似工匠老爹秦海关。
秦北洋抓起阿幽的手放下。他走到秦始皇地宫中间，面朝黄肠题凑巨棺中的唐朝小皇子棺椁，膜拜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