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南行记
吃完武昌鱼，吞下热干面，啃光鸭脖子，老金打了个饱嗝，中山干脆放了个臭屁。
老金用树枝插了一支野兔，放在篝火上烤得焦香四溢：“承平军初期不过数万人，兵器原始掉队，为何得以冲破重围，入湖南，下武昌，直取天京？概因几次关头大战，镇墓兽将清妖杀得片甲不留，奠定了东王杨秀清的职位。”
他们在湘江边雇了一艘木船，梢公升起帆船，逆流而上。
秦北洋笑而不语。他在东湖边的古墓里住了一宿，尽力呼吸两千年前的气味，这才登上南下的火车。
慢吞吞的绿皮火车，进入春季的湖南。铁路在长沙间断。三人一兽，下车步行。老金到长沙南门妙岑岭，代替孟婆奉上几支干菊花，烧了三炷香，献给在此中炮升天的承平天国西王萧朝贵。秦北洋掐指一算，孟婆竟已做了七十年的孀妇。
老金一起忐忑，说要不要给太白山带个信儿？免得阿幽小主担惊受怕？恐怕有人曲解老金和中山绑架乃至殛毙了仆人。
秦北洋看着南天上的星空，惊觉九色双眼放射着绿光。
老金是天国第三代，秉承家传技术。他的“刺客道”只是勉强毕业，挖洞掘墓倒是兴趣地点。天上地宫中的镇墓兽，大部分是他亲手捕获的。
“金田叛逆时，从越南来了一名老者，自称姓秦，明朝皇家工匠后嗣――明清兴替，他的先人尽忠南明朝廷逃入缅甸。永历天子被吴三桂在昆明篦子坡绞杀，他这一支被逼流亡越南，娶妻生子，繁衍两百年，尽忠黎、郑、阮等王朝。东王杨秀清突发奇想――若将镇墓兽顺服，用于讨伐清妖，岂不妙哉？这位秦氏老者没有后代，便将操控镇墓兽之术，传授给了我的爷爷。”
到了武汉三镇，秦北洋写了一封亲笔信，寄信到上海浦东的墨者天工公司，通过飞鸽传书能够送到太白山。他让阿幽不要担忧，也勿见怪老金与中山，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必然会返来的。
“别看我一口西北土话，祖上倒是广西人。”
三天后，沿着西京古道，步行到了韶关。重新坐上火车，展转一日夜到广州。来不及去逛荔湾西关的高低九，三人在火车站露宿一夜，便转乘九广铁路东行。
静水深流，岳麓山影影绰绰。对岸灯火，如梦幻一场。玉轮像一锅翻滚的浓汤，将本身煮得半生不熟。
蒸汽火车穿越东莞、深圳，进入香港新界。彼时，广东与英属香港殖民地之间，统统人都可自在来往，起点站是九龙半岛的尖沙咀车站。
本来，早在金田叛逆之前，老金的爷爷，就跟从杨秀清耕山烧炭，厥后插手承平银国土营――史上第一支专业化工兵军队“私挖隧道，暗置地雷，以轰城墙”，为天国屡立奇功。
老金答复：“清廷毁灭或窜改了统统笔墨，不管湘军的官方记录，还是官方的私家条记，无一幸免。在他们笔下，承平天国还是杀人如麻的长毛贼呢！清廷不想让世人晓得镇墓兽的存在，惊骇兵变者大量发掘镇墓兽，乃至摆荡中国两千多年来君主独裁的根底！”
秦北洋心想这就是承平天国败亡的转折点吗？最后一个疑问：“为何汗青上从未见过镇墓兽战役的记录？”
“老金，天国的端方变了，不必讳言。”
“本来，灵魂机器体的近代化改革，最早还是我们中国人！既然，承平天国节制了镇墓兽军团，为何还是败亡？”
老金惭愧地请罪：“仆人，我生在太白山，打从断奶起，每日两餐都是猕猴桃和甘露水。虽说太白山的猕猴桃，接收六合日月精华，三棵桃子的营养，赛过半斤羊肉泡馍，又无肉食的荤腥油腻，可谓人间极品，但我已经吃了四十年，早就吃到吐了！”
天京沦陷，老金爹娘跟随幼天王逃上太白山。荣光大殿、秦始皇地宫复成品、天王陵墓等等浩大工程，都由这一家卖力完成。
次日，老金爬上一处高坡说：“翻过这座山，离我故乡就不远了。”
秦北洋看着身高体壮的老金问：“你不是生在太白山上的吗？”
“天京事情，东王杨秀清被害。那一夜，镇墓兽个人失控，在天京街头疾走暴走，杀死成千上万的兵士与百姓，乃至进犯天王府。我的爷爷只能将镇墓兽诱入火药库，燃烧爆炸……战无不堪的镇墓兽军团就如许完了！天王降旨，不得再捕获镇墓兽，免得呈现失控的灾害。”
路过江心的橘子洲，秦北洋想起欧阳安娜、齐远山……同窗少年，现在都在天涯那边？
老金这才放心，去了名为“黄鹤楼”的小饭店，与中山大快朵颐武昌鱼。秦北洋提及三国典故――东吴亡国昏君孙皓欲从建业迁都武昌，丞相上疏“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老金帮衬着挑鱼刺，没听出仆人话里有话。
东风湘江，夜凉如水，钻进船篷，头枕着湘江波澜入梦。
“承平军中亦有学过西洋蒸汽机者，对古墓中挖出来的镇墓兽停止简朴改革。”
天气已黑，他们就在南岭上安营露宿。
“除了九色，凡是镇墓兽一旦分开地宫，就会变成一对毫无用处的钢铁疙瘩。”
又是夜航船。秦北洋与九色在船头，再也不敢“伸伸脚”。
香港！
“承平天国曾用镇墓兽兵戈？”
是夜，撞见盗墓贼明火执仗挖墓。征得仆人同意，老金用矿工镐削掉一个盗墓贼的脑袋，剩下的捧首鼠窜。秦北洋在这座被盗掘一空的南宋古墓里睡了一宿，感慨江山破裂血流千里的北洋乱世，已沦为史上最猖獗的盗墓乐土。
行舟三日，过了南岳衡山与衡阳，转入湘江支流耒水。这一起水浅流急，逆流而上，两岸丘陵异化水田，秦北洋差遣九色下地拉纤。直到山区，弃舟登陆，步行赶赴岭南。
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五座大山，横亘于湖南、江西与两广之间，合称为南岭，是为长江流域与珠江流域的分水岭。
“自古以来，只要我们秦氏墓匠族能够操控镇墓兽。”秦北洋升起一堆篝火，触摸着九色说，“老金，叨教你们又是如何做到的？”
“我们只学会镇墓兽的操控之术，却不知如何制造？碰到火药与大炮，一样灰飞烟灭。跟墓匠族的高超技艺比拟，‘地宫道’不过学了个外相。但真正的转折点是天京事情――承平天国被称为‘洪杨反动’，洪与杨平起平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天王不过是东王的傀儡。”
粤汉铁路，从庚子年修到现在二十二年，经历过盛宣怀策划的铁路收返国有，敲响清朝丧钟的“保路活动”，南北军阀的拉锯战……
此番南行，仍然走汉中道，顺汉水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