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奥丁的墓室
他看到了九色。
那不是梦，这也不是。
——冰岛埃达《女占卜者的预言》
这不是梦。
他是个独眼龙。
他没有腐臭……
他抚摩九色，又想抚摩一小我，但她不在他身边。
然后，他从天庭坠跌，像无数陨落的星斗与火山灰……
看到他的正脸了，或许有三十岁？四十岁？难以判定春秋。种族特性并不较着，但必定不是金发碧眼的维京人，黑头发下是浅棕色皮肤，中等高度的鼻梁，宽广的嘴唇，一圈咖啡色髯毛。他的眼窝不如何深，另有些高颧骨，像西洋人与中国人的混血儿。
他挽救了欧阳安娜，然后本身掉进火山口，接着是虔诚的九色。
这座冰块做成的棺材很长，起吗有四米长，高度和宽度都靠近两米。石棺里的人也很长，几近有两个秦北洋的高度——绝对已超出正凡人类的高度。
他又看到骑着白马的女武神，诱人的处子少女，她们在马背上驰骋，金发像喷发的火山。她们抚摩他的身材，带他穿越三层宇宙，中转诸神的国度。维京英魂殿，独眼巨人奥丁，伸开双臂要拥抱兵士的亡灵，等候诸神的傍晚来临。但他点头，回身拜别。
现在重新细说个清楚
一年前，北京的春夜，秦北洋一样从高处坠落。当他从不知多久的昏倒中醒来，却发明来到“天国”，在神仙居住的高山白云之巅，别人奉告秦北洋——他死了，必须在身后代界的“天国粹堂”，跟一群小孩共同修炼。
右眼是瞎的，有道可骇的伤疤。再看他那魁伟的身材，秦北洋心头闪过四个字——独眼巨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九色，就像这头小镇墓兽体内埋没的生命体，某种从未被发明过的鹿科新物种，只存在于上古期间。
他看到石棺里躺着一小我。
先是化身为大狗的小镇墓兽，一张似狗非狗似鹿非鹿的兽脸，红色鬃毛，乌黑被毛，头顶长出锋利鹿角，白毛被青铜鳞甲代替，保护地宫的幼麒麟镇墓兽。
在神兽的年代，呈现了像奥丁那样的半人半兽、半人半神的豪杰，兼具兽的力量与灵性，人的聪明与感情。东方也必定有近似的神兽与豪杰，庇护了孱羸的婴儿期的人类。乃至把文明的火种通报给人类，从而成为人类心目中的神，世世代代加以崇拜。
九色唤醒了他。
奥丁？
阵亡英魂之父奥丁啊，
火红的炼狱，天空充满七种人类的罪过，本身不知算在哪一种？他感觉本身躺在棺椁中，唐朝的梓木棺材，画满素净夺目的彩绘，仿佛置身于武则天的年代，四周是打猎、宴饮、交战，另有农夫、疾病、劳役，巨大无朋的陵墓……
影象是在那里间断的呢？对了，自在落体，谁能顺从地心引力？他向火山口的沸腾熔岩坠落，几万度高温的火舌，会在刹时将他烫成蒸汽，精神重新分化为碳原子，金属则将熔化成铁水。
玄武岩条石砌成的墓室，高大的穹隆顶，这是在那里？又是谁的墓？归正不是白鹿原唐朝大墓。
上古期间，人类种族尚未分化。或者说，只要同一个种族，方才走出非洲，闪现黑黄白混血的特性，而非神话中的金发碧眼。
棺材里的人没穿衣服，赤身赤身地透露在寒冰中。秦北洋感到猜疑。凡是前人会穿上最好的衣服下葬，以示身份高贵。但能享用躺在这类墓室千年不朽的报酬，绝非平常之辈。
最后，是船棺底下的金井。
身材的疼痛正在减弱，不像在坠落火山口前，肺叶疼得像要爆炸，高烧让人头晕欲裂。
秦北洋预感到了甚么，他大胆地爬上两米高的棺材顶部。就像本身也是个死人，或是个盗墓贼，趴在冰棺上往里偷窥。盖子没有侧面那么厚，冰块几近是全透明的，能够清楚俯视墓仆人的正面。
秦北洋不知本身昏倒了多久？但不管活着还是死了，九色仍然伴随。
棺材里的奥丁大神，究竟是一具长眠的尸体？还是万古冬眠的活人？就像在日本吉野古坟里发明的长生不老的徐福？抑或只是一尊雕像？
正面全裸的男人。
奥丁展开了眼睛。
没看到甚么陪葬品，全部墓室空旷、洁净而死寂。秦北洋抓了抓九色的脑袋，向着墓室深处走去，那边亮着一盏灯，另有一口石棺。
影象像被煮开的一锅水，在光阴中垂垂冷却清楚。他想起来了，一片北极冰海，一座荒无火食的孤岛，一句警告“千万不要翻开维京人的陵墓！”他想起维京英魂殿，想起奥丁大神、雷神托尔、战神提尔。他想起欲望女神的密室，想起欧阳安娜的身材。他还想起巨狼芬里尔，陵墓底部的地宫，安葬维京人首级的船棺。
某种早已灭尽了的植物？
最后一秒钟，间隔岩浆只剩几尺，他感到一个长条形物体，充满爬动的鳞片。它像枪弹般高速运转，飞过即将喷发的火山口，趁便将他腾空截走。他本能地抱紧这个物体，发明竟是一条玄色的龙——满身数节列车这么长，九色也落在龙的背上。
你要我讲给大师听听，
他的下半身不是人——而是真正的野兽。
因为棺材用特别的冰块做成，或许低于零下三十度，在亘古冰雪的环境中，任何有机体的形状能够悠长保持下去。冰块保存的木乃伊最为天长地久，起码比古埃及人靠谱很多。
三层台阶之上，石棺被千年不熄的灯火照亮。这盏灯没有热量，也没有火，而是某种荧光物质，像深海里发光的生物体。他感到脚下冰冷，冒着氤氲的寒气，就像在屠宰场的冰柜里。这不是石棺，而是冰棺，千年寒冰雕凿而成，或许构成冰的液体，不是浅显的水分子，而是储存更高温度的某种物质。大要泛出灰色，给人以石头的错觉。没有任何金银财宝的装潢，你如果贴着石棺大要察看，就能发明是半透明的。
太古往昔的传闻逸闻，
骑在这道玄色闪电上，耳朵贴着龙的鳞片，闻到刺鼻的毒液气味，并在癌细胞分裂中落空了认识……
就像神话的记录，他是个瞎了右眼的巨人，具有神的力量——因为他的一部分并不是人类。但奥丁会出世也会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奥丁并不是神，而是一个半人半兽的兵士。
秦北洋展开眼睛。
但丁《神曲》描述的炼狱如同一座高山，在耶路撒冷相对的地球另一面的大海深处，分为七层，亡灵遵循人类的七宗罪——傲慢、妒忌、气愤、怠惰、贪财、贪食、淫欲，别离忏悔、修炼、涤罪，每上升一层便消弭一种罪恶，中转净界山顶的乐土。但丁丢失在罪过之森，喝下忘川水，进入天国，只见一道电光……
诸位神祇，不管长幼尊卑，
墓仆人的腰部以下，竟是两条兽腿。没法辩白是何种野兽？虎？豹？狼？熊？或者说，大型猫科？熊科？犬科？仿佛都不像。
贴着半透明的棺材往里看，冰冷的寒气透过皮肤，迟缓渗入到毛细血管，几近让他也冻僵凝固。秦北洋看到一个男人。黑头发的男人，髯毛介于西洋人与东方人之间。墓仆人很强健，宽广的肩膀和胸膛，野兽般发财的肌肉，一层稠密的深色汗毛。
这是一间墓室。
保护神海姆达尔的后嗣！
他的背后压着安禄山的三尺唐刀，和田暖血玉在发烫。胸口之下，肺叶深处，灼烧的疼痛还在。但只要疼，就申明本身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