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师徒
孟豫章低头不语,哪个情愿自家女眷叫旁的那人说来念去?
魏文明一听此名,好悬没叫口水呛着!林俊?那广宁出了名的地痞儿,买了个官做,叫人参了无数本与民争利逼死性命还兼逼良为娼的林官人!偏是宣宁侯的荷包子,当年与女真人兵戈还叫他援助了边陲,竟是于国有功!若不是怕宣宁侯骂他白眼狼儿,早叫他参的放逐三千里了!魏文明哀叹一声,迩来闲的,好轻易找个好玩的娃娃,自家是勋贵便罢了,另有个那样的岳父!幸亏他白日里夸的那样大声,羞煞人也!
魏文明拿着本书敲了下孟豫章道:“呆愣愣的何为?本日谢你替我挡过一劫,不然那母大虫不定怎底闹哩!”
孟豫章想起方才魏文明背后里说娘子的话,两厢对比,不由莞尔:“听夫人的。”
公然孟豫章面带怜悯,这把年纪,还未有后代,怪道脾气分歧凡人。
孟豫章脸更红了。
魏文明见小家伙还挺心软的,便不忍再玩弄,端庄问道:“你读甚书?”
孟豫章内心欢乐,只不好表示出来,倒羞的红了脸儿。
“故意便是功德。”说着魏文明又问,“你家是勋贵?”
孟豫章点头:“不好,后宅太乱。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
“呃?”魏文明道,“我何时收了弟子我竟不知?”
“……”
“啧啧!小小年纪,做老气横秋样。岂不知画虎不成反类犬?邯郸学步,徒增笑耳!”
恰魏娘子出去,看看丈夫,又瞧瞧孟豫章,扑哧一笑:“你又说甚?欺负得人家孩子脸都红了。”又拉着孟豫章的手道,“他是个癫子,你休理睬他。”
孟豫章又叫堵住,果然不能同御史辩论。便单刀直入的道:“那你寻我有何事?”
“你倒说的轻巧,谁家刚好有个父母皆亡的?”魏文明道,“若父母健在,岂不令骨肉分离?我做不来此事。”
魏娘子浅笑道:“不必客气,我们妇道人家说话尽是些边角噜苏,难为你听我唠叨这么好久。你们也俩聊着,我去厨下看看晚餐。”说着便走了。
正说着,魏娘子端着糕点走出去,看到粉雕玉琢的孟豫章,喜的满面堆笑,一叠声问:“哥儿谁家的?哥儿多大了?哥儿敬爱吃玫瑰饼儿?到我们家别客气,尽管吃了晚餐再走。入夜了叫他送你归去便是!”
魏文明实在闲的发慌,竟拉着孟豫章道:“逛逛,去我家画两笔!”
孟豫章勉强道:“我母亲看林蜜斯和顺文静,与我定下的。”
“家里有个女人就闹翻天,还叫弄一个来,我日子还要过不要过?”魏文明提及这个话题便有些暴躁,挥手道,“不说了,你也不懂!女人就是费事!”孩子么,命里偶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魏文明道:“措告别说半截儿呀!”
孟豫章原就生的好,一杨笑容把魏娘子心都看化了,尽管乖孩子叫个不住。魏文明在一旁目瞪口呆,这两人就把师徒名分给定了!喂!你们两个不过问我一声真的能够么?能够么?
“她未曾说过。”
“然也!”魏文明道:“公然妇人头发长见地短!”
“内人乃独生女儿。”
“是哩!最是刚正平和的一小我,固然当年是二甲传胪,不如阿谁老杀才名次高。风致却好上几十倍。好孩子学他便对了!”
孟豫章喜从天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甜甜一笑,对着魏娘子便一揖到底:“谢师母!”
魏文明见孟豫章冷着张脸,笑道:“小娃娃还活力了!”
“广宁卫?她爹是谁?”
魏文明一脸怜悯:“那胡涂人还不定怎生相欺哩。”
魏文明扶桌大笑:“小郎啊小郎,你好不好,怎底寻御史吵架来?你家里没教你避着我们一些么?我敢在街上走,必然敢被人问。我岳父母都在故乡,如何拜来?”
孟豫章被拉到魏家,才来得及与魏娘子打声号召,便被摁在书房作画。若说作画,孟豫章实在有些资质。从未有先生端庄教过,凭着临着些好画,竟也悟出点门道。又因迩来常与林贞通信,经常附些画作,二人也常会商,一副梅花适意竟然有些意义。
“为何不在族里抱一个来?”
魏娘子嘲笑:“不拐了他做弟子,你带他来家何为?在外头哄别个还罢了,竟在家里哄我?越来越癫狂,你且收着点吧,要做老顽童,还须得几十年!”
魏文明听他报了家门,心底倒也有三分敬佩!那样的人家,竟养出如此彬彬有礼的性子,虽不知学问如何,也故意好学。可贵!太可贵了!又问:“常日作何消遣?”
孟豫章实对这位毫无好感,看春|宫、不去拜见白叟,鉴定他乃无礼之人,一甩袖子道:“狂生!”
“呃?”孟豫章非常惊奇,莫不是狂生不肯纳妾,他夫人竟肯纳妾不成?
不想孟豫章顷刻满面飞红,又低了头。
“你们还常见面来?”
魏文明听他誓词,倒是一愣,随即笑道:“无事,便是说了,谁肯信来?我若说你诽谤,倒是十个有九个要信!”
“嗯?”
“圣贤书还夸嫘祖哩!”魏文明道,“做得好还不让人夸?不然朝廷修那牌坊何为?”
魏文明叹道:“小哥儿,你说纳妾好不好?”
魏文明嗤笑:“和顺文静会骑射?下回哄人前后得搭上,不然叫人说破了可丢脸。”
“方才还一口一个岳父,此时倒害臊了。”
不想魏文明夙来豪宕,涓滴不觉失礼,持续问道:“你怎地与蜜斯儿一样害臊哩?”
“何止熟谙?”魏文明可惜的道,“你怎底说了他家?”
“不过写字、作画、操琴。”
孟豫章难堪的笑笑:“无甚,我记差了。”
孟豫章笑着一一答了。本来文官与勋贵有些不对于,魏娘子却叫子嗣愁的白头,见到一个白净的哥儿,哪管他是谁家的?尽管从丈夫手里抢来便是!
魏文明点头笑道:“有些灵气!”
魏文明一挑眉:“你会画画儿?我瞧瞧。”
魏文明用手指无序的敲着桌子道:“尊夫人端的会骑射?”
“岳父名讳林俊,广宁卫副千户是也。”
“……”
“嗳,你真害臊,叫甚夫人?你既是他门徒,叫我师母便得,何必那等陌生?”
孟豫章点头:“承平公家,小生唤作孟豫章。”
孟豫章一听此言,顷刻刮目相看!此人虽不端庄,却对妻忠贞不二,又一副慈悲心肠,比那满嘴仁义品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强多了。不由安抚道:“过几年些许便有了。我岳父也是老迈才……”忽想起小舅子早夭,说出来忒不吉利,忙闭嘴不言。
“闹甚?”孟豫章忍不住道,“莫不是叫你纳妾吧?”
魏文明痛苦的道:“就是!”
孟豫章不好答言,只做不懂。
转过甚来对孟豫章说话,又是另一幅模样,竟温言细语的道:“好孩子,只同他学个诗书,万别学他的癫样。他日我与你引见窦祭酒家的娘子,好好学学窦家家风,今后才好哩!”
孟豫章见魏娘子圆圆的面庞儿,眼睛不大却很有精力,看起来非常慈眉善目。体贴之语不断于耳,恍忽间如同见到亡母,顷刻呆愣起来。
魏娘子问道:“哥儿但是嫌我烦了?”
“十足函件儿,她在广宁。”
“圣贤书竟教你闲话旁人女眷?”
孟豫章嘲笑:“你放心,我不是那等犯口舌之人。那日的事若与别人说一个字,管叫天打雷劈!”
魏文明一挑眉道:“也是有教养家的哥儿,对前辈就这等模样?我是你外祖的同科,叫你一声孙儿且不算占便宜哩!”
魏文明头痛的道:“她想儿子想疯了,你休理睬她。”
因孟豫章不似冬烘,一言片语中竟有对女子骑射的推许,实在可贵,更不舍得放走了。且知他有点小端庄,与老友窦扬波竟有三分类似之处。遂先唱悲情,道:“哥儿莫怪,我膝下萧瑟,见到整齐的哥儿就想说说话。方才与你打趣哩!”
孟豫章扯了扯嘴角道:“谢夫人垂爱,是小生的不是,还请夫人莫怪。”
年初二,半子拜见老丈人的日子。若不是非常混账,便是伉俪不甚敦睦,另有个家教管着哩,总不好叫人说家风不好。是以茶肆冷冷僻清无人来往,难为掌柜竟开了门。正因如此,孟豫章也暗自称奇,莫非御史便不消摆岳父不成?
“胡乱读些,也有《论语》《孟子》,也有《老子》《庄子》。”提及读书的话题,孟豫章略带苦笑的道,“学艺不精,见笑了。”
孟豫章只感觉魏文明恶棍,谁知他是无聊!当然岳父母都不在都城,不必看望,但是同僚同科大家要走亲戚,他便落了单。偏又福薄,亲长早早去了,膝下也空虚寥寂。万家团聚的新年,只好跟老婆两两相望,才被老婆怒骂出来,还不但能四周闲逛?此时料的家中母大虫还未消气,归去是作死。还不如拖着个小娃娃逗上一逗解闷。
孟豫章先前还想解释,待听到窦祭酒,心肝都是一颤,顾不得其他,尽管问:“但是国子监祭酒窦先生?”
孟豫章叫他一噎,却不肯伏输,又道:“年初二的满街闲逛,不是端方人家的行事吧?”
“你熟谙?”
“未曾带着。”
“红袖添香,风骚俶傥,不好么?”
孔耀辉内心顾恤外孙不得个好父亲,前程迷茫。不想竟入了魏文明的眼!喜不自胜,如何舍得回绝?魏文来岁少有为,乃与他同科做的探花。当年打马游街,说不尽的清俊风雅、风骚不羁,哪个不赞个好字?常日里想交且不能哩!孔耀辉巴不得,若不是读书人的矜持,怕要喊出“阿弥陀佛”之语。孟豫章便叫魏文明硬生生的拖出了外祖家,寻得一个平静的茶肆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