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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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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嗯”了一声,右手五指在他后颈轻梳着。

钱昭冷了他两日,见他此时心境不好,也不乐意理睬,回身就走。

“疼!”她在他肩上拧了一记,道,“不是你说宴请么?我瞧他于你家非常卖力,如何奸刁了?”

钱昭心道,本来如此,比起李自成和清廷的喽啰,受命于危难的明室忠臣天然更合其意,太子若在,匡扶幼主的功绩也能一并揽下,哪怕割地大半也在所不吝。

时近中午,钱昭经不得饿,唤了耿谅出去叮咛摆饭。她吃得未几,四样菜皆是小盘,另一个羊羹用五寸径的青花碗盛了。正筹办开动,多铎却在这时出去,蹭到她身边坐下,说:“等我一块儿用么?”

本来不无调侃之意,他回得如此坦白,倒叫她不测,心想此人还真看得开。她来见他是有事相询,便也不胶葛其他,直截了本地问:“殿下对平西王此人如何看?”

他非常受用,捧了她的脸衔唇亲吻,心道还是她好,不管做甚么都能挠在他痒处。

她目光中所携赞美之意,让多尔衮心中大是熨帖,真比无数马屁更让他飘飘然。哪知她心中所想倒是,如果撤除此人,失却他的弹压,多铎和阿济格的声望与手腕皆不敷掌控局势,肃亲王豪格、郑亲王济尔哈朗及支撑天子的一派恐怕都会跳将出来一争是非,满清在中原的日子恐怕也到头了。只要杀了他……钱昭心头急跳,望着他咬了咬下唇。

多尔衮暗道可惜,漫不经心肠答复:“我有事寻你。”

她打了个哈欠,道:“你不饿么?”

“主子感觉紧了些。”牧槿掐着腰上的衣料扯了扯道。

他觉出她语意转软,颇乐意奉迎,也笑道:“我传闻南人都以他为爱妾之故与李自成势不两立。”

犹疑?顺治元年起兵之时,谁能体味贰心中的彷徨忐忑不安疑虑?只是本日当她问起,他却能够笃定隧道:“机会稍纵即逝,若不赌这一把,只怕追悔余生。”

“哦?”她没想到他还记得此事。之前想教他粗粗学些术算之法,哪知其加减另有不对,别说乘除,幼时应当全然未曾习算学。这倒不能怪他,大明朝廷自国子监到各府州县学都不设算科,何况辽东蛮夷之地,他家又非商贾,珠算天然也用不着,因而水准约莫只是识数。可她耐着性子教,他却以“小孩才数数玩儿”,拒不肯用心,只得作罢。这会儿听他主动提及,倒也想听听,抬了抬下巴,道:“背来听听。”

钱昭讨厌他目光肆无顾忌,皱眉道:“王上召见,不知有何叮咛?”

多尔衮背手而立,四顾打量陈列,见钱昭出去,指着墙上一幅龙飞凤舞的草书问道:“这是哪位大师的手笔?”固然一个字都不熟谙,却仍觉高雅。

这幅字挂在这里半个多月,向来无人问津,连多铎也未曾提及,没想到竟是他第一个感兴趣。钱昭福身见礼,不待他虚行搀扶,便独自走到上首,在宝座上坐了,回道:“约是宋徽宗的字。”她本想说赵佶,却怕他不明白。这是那首非常着名的《在北题壁》,看笔意落款等不似仿作。库房中书画之类,只翻到两轴佳品,除了这幅以外,另有一卷是董其昌临的《兰亭》,只是钱昭厌其为人,便也不想挂出来。现在市道混乱,不知可否寻到赵孟頫\\\\\\\的书画。

钱昭回屋恰好瞧见,便道:“不如尝尝。”牧槿应了声,抱了衣裳要回房去,她却说:“就在这换吧,也没旁人。”又叮咛耿谅去内里看着。

钱昭吃饱了便感觉困,漱口以后道:“再让厨房给你弄几个菜。我先去睡一会儿。”

多尔衮只觉那朱唇近在天涯,忍不住想要咀嚼一番是否适口如往昔。

多尔衮浅笑点头,也不在乎她占了长官,一边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一边盯着她瞧。只见她穿一件象牙色素缎夹袍,衣衿袖口绣花,以熏貂缘边,发髻上只戴一支金海棠攒珠簪子。与之前比拟,倒是丰腴了些,两颊红润,气色非常好,那腻白的面庞仿佛能掐出水来。她现在已快五个月了吧,肚腹隆起,身子也显得圆润。容色如许出众,更可贵如此好生养……他视野在她胸臀流连,喉咙发紧,看她的眼神更加热切。

要从他嘴里套出她想听的东西,天然不能总板着脸,她唇角微勾,笑道:“吴或人以一役名动天下,我只是猎奇。”

钱昭眯了眯眼,心道此人非论派头手腕皆属上乘,虽残暴嗜杀,却非丧芥蒂狂,执掌满清,实非汉人之幸。

他勾着她下巴,笑道:“如何滚?滚作堆成不成?”说着往那微嘟的嘴上亲去,一手解了她几粒扣子伸入衣衿里边。

她只觉似有蜒蚰在心头爬动而过,粘腻恶心之感顿生,不想再听他胡说八道,没好气地说:“桂王已自主,广东福建俱不稳,殿下此时怎不忧犒军国之事?”

哪知他又道:“‘钱昭’此名甚佳,比‘宋椿’好听。”

多铎只能硬着头皮蒙童似的将那歌诀颂了一遍,中间另有磕绊,深觉得耻。

书房在正殿西侧,外间会客,并未设炕,贴着隔屏正中间置一宝座,下首摆两溜四出头官帽椅。厅中一边设案,供着的铜壶中插一枝花盘巨大的白菊。

东厢的午餐本来便没备他的份,她用的菜色精美,一碟排骨只要五六块,鱼松只得一把,他哪敢跟她抢,只就着厥后奉上来的两个冷盘吃了几盅酒。

多铎气得跳脚,抓起那混蛋喝过的茶盏就冲门口掷畴昔,却也只他本身听到了那一声“呯铃”脆响。

贰心中偏疼,天然越瞧越扎眼,心不在焉地吃着茶,双眼始终粘在她身上。

“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如若不为己类,便认定其一无是处。”多尔衮将茶盏置于几上,持续道,“吴三桂勇武,在关外时与我大清为敌十来年,多次招降皆不从,虽不能说对前明忠心不二,也算仁至义尽。前明既亡,如何不能另觅英主。那些指着他鼻子骂的,一天仗也未打过,苛责别人倒是毫不嘴硬。”

牧槿套上石竹色长比甲,打趣道:“瞧您说的,不晓得的还觉得真这般吝啬呢。”

钱昭迷惑地看他一眼,摇了点头,道:“我先归去了。”

多尔衮非常讶异,却赏识她灵敏,点头道:“吴家比之祖氏另有不如,这两家既是姻亲更同为辽西豪族,家财丰富理所当然。不止两族如此,其部下将官皆以田产致富,那里会与李自成合得来。”

钱昭以手支颐,听完向牧槿叮咛道:“去给你们王爷温酒来。”牧槿暗笑,回声去了。

这回的夹袍两件珊瑚色两件藤紫色,比之以往素净很多。钱昭不喜侍女们穿得灰扑扑,特别是春季萧瑟,看着亮眼才叫民气胸镇静。

“饿。”他摁住她双肩,在她脸上舔了两口。

钱昭搁了筷子,也不言语,就这么瞧着他。

钱昭感喟,闯王之败,约莫源于此。李自成本来不过流贼草寇,但好歹是汉人,若明室不复,以其大顺为继统也并无不成,可惜,时运不济。

多尔衮心想多铎还真是甚么都跟她说,却也并无怒意,暖和隧道:“疥癣之疾,何必在乎。近几年此等事必少不了,到时进剿清叛便是,若整天惶惑,还活不活了。”

多尔衮掸了掸袍子站起来,道:“现下忘了,明日再说。”说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他哪能乐意被撇下,跟进里间,凑上炕去,说:“往里挪些。”

贰心中天然以满清为念,钱昭对此不敢苟同,道:“曾闻闯王占有北京,对降顺官员鞭挞逼夺财帛,以此助饷。关外军屯皆被将帅占为私田,吴家应当富甲一方,若也被如此‘追饷’,恐是身家性命皆不保。”她查阅明季户部旧档,辽东屯粮逐年减少,连缀战事恐怕不是来由,膏腴之地约莫都被关宁军将帅分刮洁净。

“去吧。”他在她手心捏了捏才放开。待钱昭背影消逝在门口,立即没好气隧道:“找我甚么事?”

多尔衮回想旧事,不无感慨,实在当年曾派人递信李自成,邀他夹攻前明,李某毫无回应,还怕事不成,哪知他竟单干了,实在令人欣喜。笑了笑答道:“当时吴三桂受封平西伯,受命内撤,我就猜燕京景况恐怕不好。所谓‘平西伯’天然平的是西贼,若非万不得已,恐怕前明怀宗(注:即崇祯帝朱由检)不会命他放弃宁远,此去必是勤王。”

钱昭对他虚张阵容不觉得然,若无吴某助阵,与李闯之战哪得如此轻松,就算能胜恐怕也是惨胜,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她搭着宝座扶手站起,走到他三步开外,盯着他双眼道:“敢问王上,当日征召八旗七成兵员倾举族之力南来,如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王上心中莫非一丝犹疑也无?”

“崇祯十七年,王上尽起雄师之时,是否已知闯王攻占燕京?”她蹙眉以指腹在茶盏盖上缓缓画圈,如有所思地问。

他卖力地半咬半吮,心想她约莫是猎奇,便道:“昭昭想不想看那陈圆圆?我让吴某到时携她来让你瞧一眼如何?”

多尔衮看她一眼,问:“你也知他来京?”

钱昭道:“若真在乎,岂不是更应投鼠忌器。屈就于闯王,索回爱妾才是正理吧。”李自成手握其家三十余口,吴三桂却毫不以此为顾忌,此民气性之狠辣可见一斑。

钱昭望着她笑道:“如许才气显出婀娜来。做那么广大,平白华侈衣料。”

她闲闲瞧他一眼,道:“再搅我用饭,气便更不顺了。”

他大出一口气,搬了凳子靠近些,道:“喏,我不都依着你么,可别再使性子不理睬人。”

“你吃你吃,可别饿着。”多铎见她眼底带着笑意,语气带着昔日的密切,不由喜上心头。

钱昭感受脸上粘湿口水,直犯恶心,伸手狠揩了一把,往他身上擦:“再这么着,就给我滚远些!”

府里新制的衣袍送来,牧槿提了一件依着身上比了比,总觉着有些小。

她望着他持续问:“王上莫非算准吴三桂会降不成?”

“你我并非陌路,大可不必如此客气。”多尔衮睨着她柔声道,视野在她肚子上打了个转,又以熟稔的语气说,“昔日也未曾叮咛你甚么,何况现在……”

钱昭知名火起,恨不能将手边的茶点连碟砸到他脸上,右手按在矮几一角,强自按捺掀桌的打动。

“又不是妙算,谁能预知!”他挑眉道,“他降或不降,不过量费些工夫,绕道贺峰口或墙子岭,亦可成事。”

多铎哪是给她神采,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今儿都做了甚么?有没有不适?”

他将她襟口拉开些,在脖颈间亲亲嗅嗅,回道:“他初时递信来,竟说‘借兵’,要我部助他平李自成,若事成将‘裂土以酬’。”

她两手松松搭在他肩头,轻喘道:“那平西王几时来……”

牧槿身材极佳,个子高挑腰肢紧实,比二格格年长几岁,更显得丰盈饱满。钱昭抚着肚子,叹了口气,本身约莫是再也没有那样的光阴了。

多铎心头一紧,用力握了一把,道:“吴某贪婪奸刁,不是个东西,咱提他做甚么?”

他立即道:“前两天你让背的九九歌我已记熟了。”

传闻她为多铎打理家务,无不当帖,天然是聪敏无能的。女报酬妻妾笨拙倒也没甚么,如要与之生儿育女,便是*些才好,诞下的孩子心机脾气若随母亲也不至于令人绝望。

“真是稀客啊!”多铎排闼而入,搅乱了两人之前的暗潮,他绷着一张脸转向兄长道,“摄政王本日到是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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