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议对夏战略(二)
“非对称之战?”
宋庠转头看了眼官家,意有所指道:“对此宋某略有耳闻,说是赵正言得官家特许,于尚书工部名下组建技术司,所费皆不走三司,由官家的内钱库拨付……”
半晌,宋庠咳嗽一声,带着几分难堪解释道:“究竟上,赵正言所言‘杂兵’,即汉蕃弓手及蕃兵、乡兵……实在战力不低。”
文彦博、宋庠、庞籍、高若讷四人听闻,如有所思,唯独陈执中一头雾水,不解道:“西夏亦有强弩……”
赵旸稍稍点头,笑着道:“我听闻中户三家之赋,仅活一兵;步兵五人之粮,可赡一骑。此前史养兵之论,亦先人计费之言。西夏以戋戋三四百万之众,却要赡养五十万常置军,可见军费耗粮之巨,必定使其财务捉襟见肘。”
不管如何说,赵旸这番对夏计谋总算是令他们看到了几丝击败西夏的但愿,不复前几年连败三仗后,宋国对西夏毫无体例,只能“赐岁币”罢战言和。
其他几位相公亦纷繁看向官家,这事他们也传闻了。
赵旸闻谈笑着点头:“既要求稳胜,又不想多费钱,这世上哪有这类功德?……以大宋当前兵力,能够稳胜西夏军队么?怕是以二敌一都一定能胜。既然如此,何不变动赛道,充分操纵大宋体量,兴赋税守势,逼西夏与大宋各陈兵数十万于边疆,互拼赋税耗损?大宋体量大,赋税亦多,拖他个十年、二十年,足以兵不血刃耗死西夏。”
赵旸细谛听完庞籍的报告,笑着点头道:“庞相公曲解了,范相公筑城或许是为了戍守,但我是以守为攻。再者,他也过于保守,只修造了两座城,换我,建他一千座,每隔二三十里一座城,步步为营,一起推动,一向建到西夏都城。”
“哦。”陈执中看似恍然地点点头,惹地宋庠及文彦博轻视地瞥了其一眼。
“三月?”庞籍难以置信,主动忽视了赵旸最后的解释。
“若其挑衅邀战……”
好狠啊,这小子……
宋庠、庞籍皆听得眼睛一亮,就连高若讷亦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真的通兵事。
几位相公相视一眼,齐声道:“臣等无贰言。”
期间,宋庠转头一看高若讷,见后者并无解释的意义,便笑着道:“那就先由宋某抛砖引玉……”
好家伙!
几位相公面面相觑。
“若其围城,使城内断粮断薪……”
“大宋呢?”赵旸又问。
“若其使狡计,比方诈败诱敌……”
赵旸微一点头,目光扫过宋庠及高若讷道:“宋、高两位相公可知西夏大抵人丁及兵力,包含边疆驻军环境?”
“哦哦……”陈执中恍然大悟。
“我晓得。”赵旸点点头道:“此事我先不流露,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介时我有掌控令大宋在三个月内建起一座二里周遭的小城,墙厚丈余、高二丈。……当然,我只是说建城墙,城内修建非论。”
宋庠已知赵旸对此一无所知,便详细报告道:“我大宋与西夏交代处,唯陕西四路及河东路之麟府,陕西四路即秦凤、泾原、环庆、鄜延,此中后三者与夏国交界,但秦凤路亦不得不防,以免西夏绕路吐蕃,攻击火线。……至于驻军,常置军多为侍卫马、步司禁军。此中秦凤路三万五千,泾原路因无险可守,故驻有五万,另有环庆路二万余、鄜延路二万余,河东路因又要兼防辽国,驻有八万,另有陕西四路火线京兆府四万,合计约二十万禁军。除此以外,另有厢兵、蕃兵、汉蕃弓手及乡兵:河东有厢兵万余,汉蕃弓手八千,乡兵七万余;陕西四路有厢兵两万余,蕃兵十万,乡兵十五万。”
殿内世民气痒难耐,但既然官家已发话,他们也不好再诘问下去。
“对。”赵旸点点头,解释道:“假定说西夏是个彪悍的壮汉,大宋便是个文弱墨客,二人劈面搏斗,大宋必定毫无胜算,但若大宋手持一柄强弩,立于城上朝其激射,西夏赤手空拳,即便再是彪悍,又有何用?”
宋庠恍然,但出于某个启事未作回应,从旁庞籍惊奇道:“赵正言这番主张,倒是与范相公的筑城之策颇似。”
幸亏他与赵旸干系不错,即便宋庠、文彦博、庞籍几人用眼神表示,成心请他率先开口,贰心中倒也不慌,放低姿势,温声问道:“赵正言此番谈吐,老夫即便听得一知半解却也感受不凡,但恕老夫痴顽,不求疆场取胜,如何击败西夏?”
几位相公眼中闪过一丝惊奇,随即庞籍皱眉道:“蕃民悍勇,若其倒向西夏,助纣为虐,我大宋难道更难以抵挡?”
庞籍瞥了他一眼,随即对赵旸道:“赵正言果然要建一千座城?”
高若讷轻哼一声,脸上再度闪现几丝调侃,那神采仿佛在说:连这事都不知,你还美意义议论对夏计谋?
赵旸不满道:“西夏虽小,也有三四百万之人丁,五十万军队,想要一劳永逸处理这等威胁,又怎能怕费钱?再说这钱花出去又不是打水漂了,那一座座坚城能够看获得不说,亦能够借此拉动海内经济,刺激官方货币畅通……”
宋庠瞥了他一眼,都懒得说甚么,问赵旸道:“这便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那‘以己之短消彼之长’又何解?”
“哦?”赵旸稍有不测:“范相公也主张筑城?”
“是故要先内后外,先加强陕西四路的防备,于险要之地构筑要塞,于平坦之处修造城池,先将陕西四路打造地固若金汤,介时再与蕃民谈判,若其情愿编户齐民,那天然最好,大宋能够归入,化蕃为汉;若始终不肯,那也只能下重手……放火烧山焚林,断其口粮,迫其迁徙。”
赵旸神采古怪道:“宋相公可别奉告我,那八千汉蕃弓手及十万蕃兵、十五万乡兵,才是戍守西夏之主力?”
赵祯微微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此次临时非论。就按赵旸说的,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介时朕再与诸位相公一同核阅他技术司的服从。”
他们也自夸知兵,但碰到赵旸这类龟壳流计谋,亦想不出该如何破解。
在一片难堪的氛围下,宋庠干笑道:“那倒不至于,主力天然是十二万禁军及八千汉蕃弓手,十五万乡兵只是作为辅军,虽不能说不勇,但其多是为了自保故乡,并未肯为朝廷冒死。至于那十万蕃兵,更加庞大……不知赵正言可知皋牢?”
高若讷目光不屑地瞥了一眼陈执中,随即神采庞大地看着赵旸。
他俩都不信这老东西真能想明白。
“就是太费钱了……”
赵旸大抵也体味一些,点点头问道:“不能编户齐民么?”
“那就静候赵正言的佳音了。”陈执中笑着道:“若我大宋往结果然能三月建起一座城,兼用赵正言之策,陕西不复西夏之忧也。”
仿佛猜到赵旸心中所想,宋庠美意提示道:“西夏党项人夙来民风彪悍,全民可为兵,为防我大宋及契丹,故聚五十万之众……赵正言不成小觑啊。”
“不战。他要攻城随他,大宋死守便可。”
殿内世人惊地倒吸一口寒气,就连赵祯也被赵旸这“一千座”给惊到了,毕竟之前赵旸可没提到此事,只提及了“体量守势”及“非对称作战”。
就这小子?还堂堂正正?
在仍然重视疆场取胜的年代,赵旸这番谈吐实在有些超前了,即便是宋庠、庞籍也只是稍稍听出些门道,而资质如陈执中,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这话说得殿内君臣皆脸上无光,宋庠更是几次欲言又止。
宋庠稍有些不测,随即摇点头道:“难,诸蕃部落首级皆不肯,说是不肯背乡迁离,但赵正言也晓得,一旦编户齐民,这些人便失了依仗,又如何肯承诺?……朝廷对此也无体例,只能费钱皋牢,操纵他们抗击西夏,亦不敢过于逼迫,免得其倒向西夏。”
“唔。”赵祯如有所思地点头。
见赵旸一点头,他持续道:“那就轻易解释了,宋、夏、吐蕃三国鸿沟有大量蕃民居住,为制止其倒向西夏,大宋便加以皋牢,又派人教养……总之此事非常庞大。别的,蕃兵虽勇,但……一定可托。”
宋庠皱眉提示道:“本地蕃民亦民风彪悍,不逊西夏党项,若与其反目,恐陕西四路是以堕入混乱,介时西夏恐怕也会趁机进兵,讨伐我大宋以拉拢蕃民。”
想到这里,赵祯问五位相公道:“朕欲以此作为对夏计谋,几位相公可有贰言?”
庞籍与宋庠对视一眼,不由苦笑。
“是。”在其他四位相公暗自鄙夷的目光下,赵旸笑着解释道:“但只要我大宋的强弩射程比西夏远,那也无碍。……陈相公,我这就个比方啊。”
硬要说有何不敷……
“好,既如此,宋相公、高相公,劳两位领枢密院,就以此论重新制定对夏计谋。”
饶是赵旸亦有些傻眼,难以置信道:“抛开河东路不谈,光陕西四路就有十二万五千禁军,及其他杂军二十七万,却还打不过西夏?……就算杂兵不堪大用,好歹也有二十七万啊。”
庞籍天然是能够听懂一些的,闻言皱眉道:“赵正言可否说得详细一些?”
啥意义?
毕竟一座城只要建好城墙,剩下的都好办。
他方才听得很细心,尽力想要找到马脚,借此搬回一城,但实在是挑不出马脚。
庞籍欲言又止道:“建城之事,破钞甚巨,且旷日耐久……”
赵旸听了非常惊奇:“三四百万人丁,竟有五十万军队?”
赵旸如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了……看来要对西夏用兵,起首得处理本地蕃民。若不肯编户齐民,归入大宋,那就只能……驱离。”
“不追。哪怕西夏举国兵力在我方城外闪现溃势,亦不贪胜。待确认其退走,安循分分每隔二三十里建城,日拱一卒、步步为营,一起建到西夏都城。”
“是。”庞籍点头解释道:“范相公昔日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主持鄜延路军事,当时他便主张于宋夏鸿沟平坦处筑城,以防西夏长驱直入,故前后修复金明寨,万安城,又筑青涧城……不过并未提出似赵正言这番‘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以己之短消彼之长’之妙论。”
赵祯一脸心疼,说出了几位相公的心声。
赵旸笑道:“庞相公,我可从未说过我要和西夏正面比武啊,我主张的是打非对称之战!”
若换做文彦博或高若讷来问,赵旸这时候未免要夹枪带棒调侃几句,但陈执中就算了,自和解以后,这位老辅弼能够视为赵旸在朝中独一的盟友,赵旸天然不会进犯他,笑着道:“令其自溃便可。”
“以数倍兵力迫厥后撤。其若不退,便于旁侧结寨,与城内守军互为犄角,以势相逼。”
“但这破钞可不小啊……”庞籍皱眉道。
“有劳。”
宋庠与庞籍频繁设问,赵旸皆对答如流。
赵旸点头道:“一千座只是虚数,但建城并非打趣,唯有据城而守,才气抵消西夏军队之刁悍,拉近宋夏两国军队的气力差异。”
宋庠微微一笑,稍做回想便侃侃而谈道:“以我枢密院这些年清算自细作刺探得知的动静估测,西夏人丁约有三四百万,常置兵力约为五十万,前几年西夏规复对我大宋称臣,两国得以和解,相互减少陈于边疆的兵力,目前其边疆陈兵,首要集合于夏州及西平府二城,前者二三万,后者因邻近其都城兴庆府,驻有五万之众,合计七八万。当然,这是常置军,究竟上二地另有很多凭借于西夏的山民、蕃民作为蕃军,但人数难以估测,大抵数万摆布。……至于兴庆府,少说驻有二十万常置军,剩下二十余万常置军则首要驻扎于夏辽鸿沟,特别是前些年契丹二度挞伐西夏,传闻还从兴庆府调了近十万军队畴昔。”
不过他并未出声讽刺,因为他已发明这小子真的有点邪门,或许真有甚么对夏计谋。
“坚壁清野,扼守不出。”
临末,赵旸又总结道:“总而言之就是筑坚城、打呆仗,不倚奇谋,亦不以疆场取胜为重,纯真以国力碾压,兴非对称之战,以强击弱、以多击寡,这便是对西夏之必胜计谋!”
陈执中抚掌赞叹道:“以正道用兵,不以奇胜,堂堂正正,正如赵正言为人,妙!妙!”
“谨遵圣喻。”
庞籍如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若西夏来攻……”
赵旸笑着解释道:“西夏必定不肯白白挨打,必定要设法爬上城墙与大宋劈面搏斗,介时大宋这个文弱墨客便能够逸待劳,借城墙为助,以守待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