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兵临城下
“后日,慕大人筹办出发回京吧。”秋惊寒长身玉立,漂渺的目光望向都城的方向。
“不敢。”慕致远忙侧身避开,温声言道,“出京前,陛下心心念念地挂念着北地的将士们,子归愿尽微薄之力在京中调停,解除统统艰巨险阻,让将士们无后顾之忧!”
“风景如何?”秋惊寒勾起了嘴角。
秋惊寒嘴里念出一个又一个将领的名字,手指所指,弓箭所至,擂鼓声与惨叫声遥相照应,喝采声与吼怒声构成光鲜的对比。并州军中的高台之上立着一名身材魁伟的老者和须发尽白的儒士,老者见折将十余人,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大声喝道:“秋小儿,休得放肆!”
“秋家满门忠烈,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可现在夕阳草树,平常巷陌。崔家倒甘愿她像平常闺阁令媛普通相夫教子,而不是……而不是交战疆场,披荆斩棘。”崔昊垂首低声道。
“洛文!”
寥寥数句,气势恢宏,慷慨伤怀,令人怅但是涕下。
固然那番说话已过了两日,可慕致远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安静。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地明白陛下为何感慨燕北苦寒,苦,苦的是守将们的心;寒,寒的是大雪封城的气候。
“巧。”慕致远有力地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甚么?”慕致远情不自禁地反问道,乃至觉得本身呈现了错觉。
“将军已有破敌之策?”慕致弘远喜。
张远起家深深一揖,不再赘言,排闼而出,嘴里低声吟唱着:
慕致远转头见张远与崔昊都是欲言又止的的模样,淡淡一笑,落座做好了长谈的筹办。
“呵,号称‘战无不堪,攻无不克’的隗克敌和‘妙算子’夏侯平联手,他们可还真看得起本公子!传令下去,沿途守将尽力围堵隗克敌、夏侯平,过旬日者,记大功。凉州挂免战牌,不管谁叫战都不准出战,不然军法措置!别的,命东方佐率军八千军士星夜赶往晋阳,三日内光复晋阳!”
“啧啧,这但是几十万两黄金啊,秋府也要拿得出来啊!”楚忠良不伏输地应道。
“过奖。”
“游长生!”
“唔,晓得了!”
“云清!”
“休得啰嗦,本日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到底降还是不降?”太史谋喊道。
八人面色凝重,脚步沉重地跟着黑妞进了书房。
“公孙皓!”
“旷达明察秋毫,慕某自叹不如。”慕致远黯然,心中既惊且寒,暗自考虑,“燕北远在千里以外,连哪位朝中大员府中添妻妾之类的琐事都了如指掌,其心不成谓不细,其人不成谓不精。”
“穹苍曾道慕大人文采斐然,本日一见,公然名不虚传。”秋惊寒淡淡隧道。
“哟,这话还真不像是从楚公子的嘴里吐出来的。我们家公子不懂作战,莫非您懂?”黑妞针锋相对地应道。
“上马可杀敌,上马可治国,奇女子也。如此巾帼,古未有之,崔家应当为她感到高傲。”张远安慰道。
“太史氏占有并州已历三世,据并州之地,以窥中原,有囊括天下,包举宇内之心。太史亮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联北狄、丘兹而斗朝廷,若扼守并州不出,举燕北之力也难以霸占。假以光阴,必用亲信大患。现在,太史谋率军倾巢而出,千里奔赴,凉州先避其锋芒,待其懒惰骄慢之际,出其不料攻其不备,可胜。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克之。”张远应道。
秋惊寒微微一点头,未置可否,浅淡地一笑,萧洒回身拜别。
“啊!”崔昊大惊失容,惊呼出声。
四人骑马而归,见到张远,她只问了四个题目:“凉州屯粮多少?晋城守将返来了没有?北狄、丘兹的领兵人是谁?何时可达到凉州?”
“她如何就不肯回崔家呢?”慕致远低声呢喃道。
“慕大人,请留步!”张远叫住了欲回身的慕致远。
“客岁兵部侍郎被抄斩后,出使燕北的是户部郎中许嘉,其人恪失职守,为何不……?”慕致远不断念肠问道。
黑妞挠了挠脑袋,不美意义的笑了笑,将弓箭交给了身边的一名小将。
“那你先前又是如何得知太史氏图谋不轨?”慕致远讷讷地诘问道。
“老匹夫,休得抵赖!奉旨讨贼?你抚心自问奉的是谁的旨!来,有本领拿过来给本公子瞅瞅!”秋惊酷寒笑道,“谁敢拿过来,本公子必然活剥了他。”
大抵那才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色稳定,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那才是最实在的秋都护,雄踞一方的秋将军。
他在等秋惊寒,他晓得前两天的傍晚那人都会带着二三幕僚来城头坐坐,美其名曰指导江山。
“不管是否破敌,慕大人都必须回京!”秋惊寒斩钉截铁隧道。
秋惊寒似不堪忍耐耳朵的苛虐,理了理衣衿上的褶皱,慢条斯理地起家踱步到城墙边上,伸脱手指指向并州军,扬声道:“黑妞,看到那几人没?取首级!”
“是!”
“你们家公子这般挥金如土,视若等闲,令人大开眼界!不晓得的还觉得你们公子不是大将军,而是是散财孺子呢。作战非同儿戏,有如许作战的吗?”楚忠良嗤笑道。
当时,慕致远正在凉州城楼之上,秋惊寒披着锦帽貂裘懒洋洋地坐在城楼的皋比大椅上,漫不经心肠听着楼下的并州军的漫骂,当烽火起时,她歪着脑袋懒洋洋地望了西北一眼,掏着耳朵淡淡隧道:“顿时就中午了,并州军也该生火做饭了。来人呀,给他们加菜!弓箭手筹办,伍长白银五两,什长白银三十两,百夫长白银五十两,都统白银一百两,偏将白银一千两,牙将白银五千两,校尉白银一万两,骠骑将军黄金一千两,大将军黄金八千两,太史亮黄金三万两,太史谋黄金五万两!旷达记军功!”
与前次分歧,这回秋惊寒的院子重兵扼守,大部分将士都被挡在了内里,只要三位老将军、梁老将军、张远、崔昊、慕致远、百里瞻八人答应进入。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端,怵目惊心。
“此乃分内之事,西北自当尽力以赴!”崔昊慎重的应道。
“杜大力,自漠河一别,本公子对你但是甚为驰念,当年帮你刮骨疗毒的惨叫声犹在耳边,不晓得大腿上的伤好了没有?自从本公子掌管燕北后,一向等着你来酬谢拯救之恩,没想到一等就是三年,这不本公子的头发都愁白了。杜将军,对于忘恩负义的人,你说是剐了好还是煮了好?”秋惊寒嗤笑道。
秋惊寒仰天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好不轻易止住笑,朗声道:“老匹夫,漠河一役,敌军几近两倍于我,本公子降了没有?戋戋三十万并州军,本公子还真的没放在眼里。太史谋,身子都半截入土了,本公子如果一不谨慎就灭了并州军,你倒是好,辫子一翘,一命呜呼,一了百了,但是你那些不争气的儿孙还不得每天到本公子面前哭诉说本公子胜之不武。你看这天寒地冻的,你忍心让本身的兵将在雪地中喝西北风,本公子可不忍心。不管如何说,他们都是爹娘生的,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秋小儿,凉州已被围困,别再病笃挣扎了,还是早点投降,回家带娃娃吧!”太史谋身边一名乌黑的男人喊道。
一行人咬牙切齿,悻悻而归,直奔秋惊寒的院子。秋惊寒慷慨激昂、铿锵有力的言辞犹在慕致远的耳边回荡,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倒是那人摇摇欲坠的模样,手心的汗水,胸腔的隐痛,清楚地提示他有多严峻,有多悔怨,也许当时候本身再快一点就能替她挡下那一箭了。楚忠良两股战战,面色惨白地跟在慕致远身后。
杜大力面红耳赤,不敢应对。
“秋小儿,你个缩头乌龟,有本领出来一战!”太史谋喝道。
慕致远孤零零地立在城墙之上,目之所及,除了一望无边的并州军,另有银装素裹的群岚。寒光照铁衣,冷,前所未有的酷寒,从脚尖一向伸展到心窝。他不晓得何时会开战,何时可结束,更不晓得可否再回京,但是没有一点儿悔怨之意。俄然想起了那天在湖畔时,军报一次比一次危急,那人却不温不火地烤着鲈鱼,慢条斯理地吃下,最后云淡风轻隧道:
雄师压境,凉州成了一座孤城。并州军三十万,北狄四十万,丘兹三十万,燕北三十万,凉州只要二十万!凉州危矣!
“几位大人书房请!”黑妞讳莫如深。
“秋小儿,休得摇唇鼓舌!吃爷爷三箭!”太史谋恼羞成怒,暴怒之下连发三箭。
“旷达言之有理。”崔昊应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当然是皇上的领地,老夫是奉旨讨贼!”太史谋喝道。
说完,秋惊寒打了个呵欠,意兴阑珊地闭上了眸子假寐。她左边站着黑妞、慕致远、楚忠良,右边站着张远、崔昊、百里瞻等大将,身后是五十余位年青的将领,虎视眈眈地望着并州军。她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了一阵雀跃的喝彩声,喝彩声以后是鼓声、弓箭离弦声、号令声。
慕致远微微一惊,抬首向崔昊望去,却见崔昊苦笑着低应了一声,举着袖子擦额角的盗汗。
“后日,出发,回京。”秋惊寒耐着性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清冷的话音如玉落珠盘。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里,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慕致远心中考虑:“崔昊似与秋惊寒有着某种很深的渊源,秋惊寒固然有些傲岸不羁,但是待崔昊还是有些许分歧。”
公然,那人渐渐地呈现在视野,明天只要一人,摇着羽扇拾级而上,文雅安闲地不像话,仿佛一个尘凡过客,安步在苏堤的杨柳畔,踩在青石板上,面对的是三月的烟花,而不是千军万马。
“好箭法!”慕致远赞道。
公然,不出所料,次日凉州西南边向传来模糊约约的号角之声,烽火滚滚与凉州遥相照应。
“凉州屯粮可供军士用三个月,晋城守将东方佐正在阵前听令,北狄、丘兹守将别离为隗克敌、夏侯平,半月可到达凉州。”张远毕恭毕敬地应道,有条不紊。
秋惊寒抚掌而笑:“本公子原觉得子明身当世名流,号称有经世之才,两军阵前必有高论,未曾推测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庙堂之上,确有朽木为官;殿陛之间,亦不乏禽兽食禄,但是毕竟是屈指可数,子明以一言蔽之,未免冠冕堂皇。‘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的事理,老匹夫不懂,子明你学富五车也不懂麽?退而言之,倘若政通人和,马放南山,士大夫之族何来用武之地?至于陛下,少年天子,子明言之过早。子明只知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鸣,却不知此鸟不蜚则已,一蜚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真可谓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今北狄、丘兹、西戎来犯,太史谋不但不发兵讨伐,反而举兵造反,是为不忠;八十岁老母卧病在床而不侍疾,是为不孝;为一己之私图谋篡位,视千万男儿的生命如草芥,是为不仁;对凉州不宣而战,同室操戈,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何称有德之人?若如此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繁秉政,乃至社稷变成丘墟,百姓饱受涂炭之苦!子明之平生,本公子素有所知。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该当匡君辅国,兴国安邦,何期反助逆贼,同谋篡位!罪过深重,六合不容!再者,公既自夸知天命,识时务,为何要兴知名之师?犯我燕北?”
“将军,凉州直接挂免战牌是否有长别人志气灭本身威风之嫌?”黑妞低声嘀咕道。
世人齐松了口气。
黑妞关上书房,给世人上了茶才轻声道:“将军有软甲护身,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请诸位大人切勿泄漏风声!”
“她从小就这么倔强,建议脾气来老祖宗都怕。崔家比穹苍有才气的人又何其多,怕她活力,硬是没有一人敢来西北任职。她幼时最爱玩弄穹苍,因此这重担也就落到了穹苍的身上。崔家不求长纳福祚,垂以后嗣,只求这位小祖宗能够安然喜乐,无病无殇!”崔昊苦笑道。
“请恕子归无礼,既然凉州早已知悉太史氏图谋不轨,为何不上达天听?”慕致远问道,此中不无斥责之意。
慕致远清楚他话中意犹未尽的意义,崔家世代簪缨,实在又何必秋惊寒来赚取功名呢,崔昊之以是调任西北,实在最首要任务应当是为了照顾秋惊寒吧。举全族之力护一外姓人,且是一柔弱女子,如此魄力,如此手笔,也只能是享有“世家中的世家”之称的淮安崔家敢做,能做,大抵那才是真正的风骨,真正的世家。凉州的昌隆,燕北的繁华,背后应当都有崔家人的冷静奉献。秋惊寒是不幸的,秋惊寒也是荣幸的,她的不幸是因为她是秋家的先人,她的荣幸是因为她是崔家的外孙女。想想她二十年的经历,是传奇,也是沧桑,令人不堪唏嘘。
“这死丫头!”几位老将军笑骂道,骂过以后却又紧绷着脸出去了。
“五年了,她来到燕北五年了,蓦地回顾,弹指一挥间。这些年,她过得极其辛苦。不但要为吏治殚精竭虑,还要为战事呕心沥血。慕大人或许不晓得,自从她到燕北的那一天,便开端布局,策划着如何操纵天时天时与人和一劳永逸地处理北地比年交战的局面。这五年来,她的萍踪几近遍及了燕北、西北的每一处,哪儿有天险,哪儿有河道,哪儿可攻,哪儿可守,她一一服膺在心底。也正因为她的兢兢业业,才使得浩繁名流慕名而至,也幸亏有他们的帮手,不然不成能有本日的燕北,也不成能有本日的秋惊寒。”崔昊低声凝噎,眼角闪着泪花,“犹记得,洪庆十二年,第一次见到她,一个粉妆玉琢的胖娃娃,叉着腰,对着我嚷道‘你就是苍穹吧,我是你姑姑’,下巴抬得高高的,高傲得像个小公主。当时候,她父亲还没战死疆场,她母亲视她如掌上明珠。第二次见到她,是在秋府的灵堂上,她泪眼昏黄地问我‘穹苍,是不是因为姑姑不乖,以是爹娘都不要我了,你会不会也不睬我了’。第三次见到她,变成了一活脱脱的假小子,放/荡不羁,桀骜不驯,把全部崔府闹得鸡犬不宁。第四次见到她,是在燕北的疆场上,满头银发,浑身鲜血,她笑着说‘穹苍,你让娘舅,也就是你的祖父,别再派人四周找我了。我现在是秋家的一家之主,我要撑起秋府的门楣,也该有本身的路要走’。再厥后,我到西北任职,她已统御三十万雄师,惜字如金,踪迹难寻。如若不是劝降太史亮,穹苍几近已忘了阿谁口若悬河,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女人。”
“并州号角称三十万,太史谋积威甚重,以目前凉州之力,能够与之一战。但是,一战以后呢?谁来抵抗内奸?凉州一破,流派大开,中原危矣。”张远叹道。
“将军如何了?”世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魏勉!”
张远顿首再拜。
“北国风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凉州表里,惟余莽莽;大河高低,顿失滚滚。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慕致远漫声应道。
“不怕慕大人笑话,都城的任何风吹草动,对于旷达来讲都是惊心动魄。旷达不敢有涓滴懒惰之心,因为燕北是北地的流派,这里驻守着三十万男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失策之责,旷达担不起,将军担不起,燕北军也担不起。”张远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那是智者所具有的洞明与通透。
城墙之下,旗号相照,遮天蔽日,白马金鞍,鼓角相闻;城墙以内,偃旗息鼓,人影憧憧,丝竹阵阵,羌笛琵琶。城头挂着一面孤零零的将旗,顶风招展中恍惚的“秋”字荡出金色的波纹,与并州军的二十万铁甲遥相照应。可讽刺的是,旌旗下方系着一方写着“免战牌”几个血红大字的玄色木牌。连续两天,城下叫骂之声不断于耳,城内丝竹之声不断于耳。
“北地烽火已起,将军即使有不世之材,但是兼顾乏术,京中诸事烦请慕大人多多操心,看在千千万万男儿浴血疆场的份上!”张远一揖到地。
“哟,你让本公子出战就出战啊,你是燕北都护还是本公子是啊?你从速去湖边照照尊容,看看脸够不敷大!”秋惊酷寒笑道,“并州军,都给本公子听好了!当年漠河一役,并州军与燕北军并肩作战,有着同袍之义,本公子之以是不出兵,是因为感念旧情。现在北狄、丘兹、西戎大肆打击,踩踏江山,粉碎故里,搏斗妻儿,罄竹难书,惨无人道!国难当头,保家卫国,抵抗外辱才是热血男儿的当务之急!国若破了,何谈家?又何谈封妻荫子,加官进爵?与凉州军作战,无异于自相残杀,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本公子晓得,太史老贼必然承诺你们事成以后给你们列土分疆。别傻了,戋戋一个并州,戋戋三十万雄师,你们真的觉得能够横扫八荒、安定四海吗?老贼若真有这个本领,还会龟缩在并州蝇营狗苟五六十年吗?老贼若真有这个本领,甚么北狄、丘兹、南蛮早就灭了,还能让他们如此放肆吗?并州儿郎,醒醒吧。本公子晓得你们不怕流血,不怕死,但是,好好想想家中卧病在床的老母,好好想想殷切希冀你回家的娇妻,好好想想嗷嗷待哺的幼儿吧!兵败后,你们倒好,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的疤。但是,你为父母妻儿想过没有?谋反之罪,满门抄斩,诛连九族!到时候,你就是千古罪人,有何颜面去见地府之下的列祖列宗!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而不是助纣为虐,自取灭亡!如果不听劝,凉州军所至,势同破竹,休怪秋某不包涵面!本公子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秋将军巧舌如簧,令人大开眼界。久闻公子大名,本日有幸相会!即使公子说得有几分事理,但是北地烽火连缀,民不聊生,朝廷虽时有拨粮饷,但是层层剥削,到北地不过是杯水车薪。圣上脆弱无能,朝廷赃官当道,歌舞升平;江南官官相护,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六合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贤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反观我主,万姓倾慕,四方仰德,此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天然之理。”太史亮出言道,“公子身居一方之尊,蓄不世之材,何乃要逆天理,背情面而行事?岂不闻前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并州带甲数十万,良将千员。你若背叛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猝起不料,来势汹汹,雷霆万钧。黑妞飞身而起,徒手抓住一箭,慕致远眼明手快,抽出软鞭,击落一箭。而最后一箭,正中当胸,鲜血喷涌而出,秋惊寒倚在城墙之上摇摇欲坠!
“本公子与太史谋同为一州之首,若秋某上奏朝廷与太史谋相互攻讦,临时非论是否有僭越之嫌,朝臣会如何想?御史台必定上奏言秋某包藏祸心,具有燕北不敷,还想兼并并州。太史谋又会如何做?若秋某是他,必定反告秋惊寒谋反,请朝廷出兵讨贼。太史氏运营多年,很有建立,若无真凭实据,谁敢言谋反?何况,两地之辅弼互攻讦,此风不生长,若真有,也不该从燕北始。别的,纠察百官,那是御史之责,与本公子何干?”秋惊寒淡淡地说完,拂袖而去。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周边声连角起,千障里,长烟夕照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黑妞回声而起,举头挺胸,弯弓搭箭,三箭连发,一箭快似一箭,显现出惊人的臂力。随后,并州军中传来三声惨叫,三名将领回声而落。
秋惊寒哈哈大笑,指着老者大声道:“太史谋,老匹夫,本公子明天就跟你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放肆了。本公子问你,这是谁的领地?又是谁先出兵?”
看着那面略显陈旧的将旗,慕致远有些入迷:那旗号暗澹的红色该是用鲜血染成的吧?那人是不是也像那面旌旗一样内心早已千疮百孔?朝廷大抵已经晓得秋惊寒谋反的动静了吧,陛下又会做出如何的决定呢?是否会一如本身出使前那般地笃定秋惊寒不会谋反呢?
“不准出战,回府!这是将军下达的军令,违令者军法措置!”张弘远声喝道。
“好男儿当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而还,西北男儿义不容辞!”百里瞻抱拳承诺。
“公子,那就任太史老贼如此放肆麽?贼喊捉贼,归正奴婢是咽不下这口气!”黑妞忿忿不平隧道。
“诸位大人请自便,我去守着我们家公子。”黑妞打过号召后,排闼而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慕致远扯了扯楚忠良的衣袖。
“为甚么?”慕致弘远惊。
“慕大人,好巧。”那人温文尔雅地收了羽扇。
慕致远寂然起敬,长长一揖。
“许大报酬官的确腐败。不过,客岁秋,府中添了一名宠妾,并州人,太史亮之表妹是也。”张远淡淡隧道。
“太史谋谋反,北狄、丘兹举兵来犯,穹苍、百里瞻困于凉州,西戎必然会趁火打劫。如果秋某所料不差,那么陛下必然会起御驾亲征的动机。此时,南蛮蠢蠢欲动,东夷死灰复燃,江南宦海一片暗淡,陛下若离京,群龙无首,国危矣!”秋惊寒仍然是波澜不惊地模样,仿佛她议论不是天下局势,而是茶余饭后的气候,“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如若说朝中另有谁能够劝陛下撤销动机,那么非慕大人不成。”
黑妞一把抱起秋惊寒,几个起落间跃下城楼,向将军府飞奔而去。太史谋大笑,鼓声震耳欲聋。回过神的众位将军怒容满面,百里瞻、梁老将军等连连请战。
“客岁秋,将军游幽州,路过并州境内,见军容肃整,冶铁发财,悄悄留意。而后,本年状告将军的奏折接二连三,或许慕大人并不晓得,那些人俱是太史氏的弟子,曾受其恩泽。这是在逼将军回京,幸而慕大人来了。”崔昊叹道,“朝中百官只知将军拥兵自重,连圣上宣召也不听,谁又晓得将军的不得已?”
“八位大人书房请吧。”守住主院的黑妞拦住了世人的脚步。
“秋府是拿不出这么多真金白银,但是有别人情愿出啊。崔大人,您说是吧?”黑妞笑吟吟隧道。
“将军深谋远虑,子归叹服。曾经子归误觉得将军偏安一隅,现在想来倒是子归陋劣了。燕北之事,是子归想太简朴了。子归从未想过,燕北牵一发而动满身。”慕致远仰天长叹。
张远安抚地拍了拍崔昊的肩膀,沉声道:“大敌当前,言归正传。固然将军苦心孤诣地策划多年,但是现在内忧内乱,并州、北狄、丘兹合力来犯,局面前所未有地严峻,北地战事一触即发。至于西戎,旷达恳请崔大人和百里将军大力支撑,燕北高低感激涕零!不然,一旦西北失守,燕北背腹受敌,敌军数倍于我,将军即使有不世之材,恐怕也回天乏力!”
一首没有下阕的《沁园春》,如同这被围困的凉州般,不晓得下文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