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出阳关
“微臣如何不晓得?”子归嘟囔道。
“发去燕北的圣旨还是没有回应麽?”天子又问道,带着淡淡的感慨。
“得,子归这算是看明白了,陛下的意义是让微臣去措置西北的案子,顺道看看燕北,走个过场。”子归意味深长地笑道,心机微转,刹时了然前一句不放心并不是不放心燕北,而是不放心秋惊寒,秋惊寒不肯意回京,只要天子使臣巡查后,才气压下御史台那成堆的奏折,其良苦用心,令民气惊。
子归沉默了,成王府与秋府的恩仇他有所耳闻。十五年前,老成王与秋老将军定下了成王至公子和秋惊寒的婚事。八年前,老成王归天后,在涉江战役中,因成王贻误军机,秋老将军落空了双腿。五年前,成王至公子悔婚,秋老将军病逝,秋惊寒孤身远走燕北。四年前,北地垂危,成王至公子挂帅出征,战死疆场,秋惊寒临危受命,一战成名,次年出任燕北都护。
“噗――”子归大惊,含在口中的酒一喷而出,咳嗽连连,“贤淑知礼?子归知错了,我去燕北,我不入天国谁入天国!陛下,子归刚才跟您开打趣呢。”
“带着楚忠良阿谁小纨绔去西北、燕北?陛下,您该不会是开打趣吧?”子归又是一惊,如若面前不是天子,他早已拍案而起。
时已暮秋,天空一片阴霾,迟迟不肯散去,秋霜竟然也姗姗来迟。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打在枯荷之上,收回一阵阵错落有致的声响,仿佛让人略慰情思。
“王叔说如若朕不该允,便送忠良去燕北参军。怀英已战死疆场,朕不能……”天子感慨道,“成王与秋将军之间的恩仇,你是懂的。忠良如若真被王叔送去了燕北,恐怕是一去不复还了。”
“此次督查,成王府小公子与你同业。”
“朕也是。”天子一本端庄隧道。
“陛下……”子归垂首,心中骇怪万分,暗自揣测,陛下向来就不是柔嫩寡断之人,为何会暴露如此冲突的神采。
“狱中大刑用遍,郭盛一声不吭,这会儿如何他杀了呢?”少年天子渐渐地饮尽杯中酒。
“请容子归多句嘴,您这也太放纵她了。圣旨十二道,道道落空,谁敢如此放肆?燕北十五郡,三十万兵马,全数把握在她一人手中。临时不说朝廷未向燕北征收任何赋税,还年年送去粮草几万石。她如此做法,难怪御史台的那群故乡伙每天上奏说燕北都护拥兵自重,目无国法。说真的,您就不怕她占山为王?”子归调侃道,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身子向前微微一倾,暴露非常感兴趣的模样。
“劫匪的动静查得如何了?”少年天子又问道。
“她不会。”这三个字天子说得斩钉截铁。
“比来,西北出了件大案子,你先去西北看看,然后再去燕北。”天子淡淡隧道。
“是的。”
天子并未活力,只是悄悄地瞟了他一眼,“洪庆十三年,朕率兵攻打西戎,借道燕北。”
“您这也晓得咯?说的跟真的似的。”子归嗤笑道。
“除结案发明场留下的那只竹蜻蜓,甚么也没查到。”子归超脱的脸上闪现出淡淡的猜疑,意味不明地含笑道,“陛下,臣前几日翻了一些旧时案件的宗卷,倒是发明一件趣事。前年陛下派去燕北犒犒军士的是龙虎卫副批示使,客岁是兵部侍郎,本年是户部侍郎,三人全被乱刀砍死,案发明场全都留了一只竹蜻蜓,劫匪杀人后全都碰到了大队官兵却满身而退,踪迹难寻。而各位使者呢,查察之下,全都私吞军饷,偶合到诡异的程度。提及来,案发之前,这几只老狐狸谁敢说他们不是纯良中正之辈。但是如此一来,谁还敢出使燕北?臣有个不情之请,若抓到了匪首,请陛下恩准微臣探视一二。”
塔内,棋一副,酒一壶,杯子两只,人两个,一袭明黄,一袭淡紫。
“昨日王妃进宫与皇祖母叙话,谈起淮北王至公子的婚事,奖饰永安郡主贤淑知礼,极其班配,子归觉得如何?”
“切,微臣就是繁忙命。说吧,是要子归把燕北都护绑返来呢,还是如何?”子归笑道。
“子归,粮草被劫一案查得如何了?”少年天子淡淡的问道。
“燕北,我不放心,你替我去看看。”天子正色道。
小巧高塔,檐牙高琢。把酒临风,放眼远眺,灰蒙蒙的天涯之下,碧瓦飞甍,钟鸣鼎食之家一向伸展到无边的天涯。
隔了半晌,少年天子垂下眼睑道:“明日朕会下旨措置户部侍郎一案,至于劫匪的清查,就到此为止吧,也许是故交……”
御史大夫慕致远出发去西北那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兵部侍郎满门抄斩。
“她如何……怎能如此?”天子低首呢喃,却又顿了顿,幽幽地言道,“她留镇燕北,统御表里,诏她回京,毕竟是朕能人所难了。”
“燕北,边塞重地,也是苦寒之地。黄沙漫天,冰雪难消,碰到年景不好时,颗粒难收,燕北都护不管是谁,朝廷都要送粮草,不然途有饿殍,哀鸿遍野。”天子叹道。
“得,无趣得很,是子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子归撇了撇嘴,“不过,她如果真怀有异心,到时候有你哭的。”
子归微微一惊,抬首望向天子,却见那张刚毅而熟谙的脸上烦恼与怀想交叉,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
“管家被抓了,大刑之下,招了,还翻出了帐本,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郭盛不认。”子归不紧不慢地言道,“私扣军饷,私吞粮草,总计二十万两黄金,郭勉那老贼被乱刀砍死,真是便宜他了,万幸这批粮草没被劫匪抢走。”
“王叔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为了给忠良找个差事,跪在朕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幸天下父母心,朕于心不忍。”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端交。
“你走的时候,朕不再去送你了。来,再喝一杯吧。”天子举起杯深深地吸了口气,很明显,他也想起了那段旧事,那些忘不了的旧事,有成王至公子楚怀英,有秋惊寒。而现在,一个长眠地下,一个醉卧疆场,只剩下他一人在权力的泥塘中挣扎。
“不去,陛下也晓得燕北苦寒之地,臣可金贵着呢,非锦衣不穿,非玉食不吃。”子归挑眉应道。
“洪庆十三年,淮北王出使东越,其子慕致远随行,被扣。洪庆十四年秋,秋老将军挂帅,夺回三郡,淮北王归……”天子似笑非笑地念叨。
“刚收到大理寺传来的动静,户部侍郎的嫡子在狱中咬舌他杀了。”名唤子归的少年淡淡地应道。
“陛下,微臣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给您看,您别让臣带着他行不?”子归欲哭无泪。
“别念了,快别念了。秋老将军对淮北王府的拯救之恩,子归没齿难忘。”子归告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