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终结章3(2)
顾廷烨挑眉:“就这些?”
明兰很想说:您老的设想力也太丰富了。
明兰轻抚拍着她的背,让她靠着哭了一阵,也不知劝甚么好,只能喃喃道:“可惜我在坐蓐,不然也能陪你哭一场……要不,再给你斟一杯,归正也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吃几杯都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半响,然后同时笑出声。
明兰双手捧起小小汤碗,盈盈一笑:“共勉。”
明兰心道,却不是本身诚恳,而是在外常常受完张夫人的照拂,心虚之余从速去沈家找借主闺女还情面。
“……侯爷,张家姐姐没说你好话。”
明兰用力点头:“已议定了一道去城外舍银米。”
崔妈妈在外厢忍了半天,因怕明兰累着,几次想出来禁止,过了半响,又笑着连连点头――都是爱混闹的孩子呵。
里炕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胖小子,团哥儿摊开手脚呼呼大睡,阿圆则绷着张小脸,睡得非常严厉,怀中抱着敬爱的老婆,约莫这就是家罢。
因那宫室烧毁已久,自没有恭桶澡豆之类的物事,人能够不用饭喝水,却节制不住分泌,待郑大将军领人出来相救时,屋里的气味和气象……
科罪的旨意一下,世人对顾氏三房避之唯恐不及,连秦家都紧闭大门,不肯搭手;顾产业中,也只要顾廷煊两口儿去瞧过几次,尽些亲戚的本分。
“这摊子事快忙完了,今后早些返来陪你说话。”
明兰被勾起了猎奇心:“你说,你说。”
顾廷烨提着耳朵把她脸转返来,笑眯眯道:“乖,说实话。”
明兰顿时脸绿了。
顾廷烨表示深切思疑:“是么?”
旁人也就罢了,想起段夫人平日端庄严肃的模样,顾廷烨也很不刻薄的乐起来,伏到明兰身上一齐闷笑。明兰被庞大的身躯压的几近断气,尽力翻过身来,望着男人笑得溢满笑意的侧脸,像春季开朗的太阳。她心头一动,最后甚么也没问。
明显是很衰的景象,崔妈妈却打动的一厢甘心:“都说三岁看到老。大哥儿是兄长,就该这么刻薄热情,圆哥儿有定力,不轻易叫人拿捏,将来自主流派,也能独挑大梁。”
张氏昂首,看了她足有半响,浅浅抿了口酒,语气苦涩的低低道:“当初皇后娘娘透出攀亲的意义,娘哭着只是不肯。张家认定畅旺,我光是远亲的堂姊妹就有七八个,母亲便想叫叔父们的女儿去,可爹说,从小到大,堂房姊妹中数我最高贵,现在家属有急,我不去,谁去?……我也怨过,可……可我晓得,爹爹做的没错,实则他比娘还心疼……”
足足转了十几圈,两人一起晕头晕脑的倒在炕上,脸挨脸躺在一块儿,相互都笑得傻气。
明兰见她破涕为笑,总算松口气。
“嗯。”
她拉过酒壶,自斟一杯仰脖饮下;低头时,眼角闪去一滴晶莹,瞬息而过,她放下酒盏,低声道:“实在有甚么打紧……”
若说他跟逆贼无涉,那为何他晓得圣德太后诓众将领家眷入宫的事?当时在场多少人闻声他们口口声声‘奉旨召顾侯夫人进宫’。奉甚么旨?进哪座宫?
顾廷烨成心叫她放心疗养,明兰也乐得诸事不问,尽管吃吃睡睡,闲来逗两个儿子玩耍。团哥儿对重生的小兄弟热情的很,可惜阿圆静的短长,非论活泼的哥哥在旁如何闹,不到该醒时,宁肯装睡也不睁眼。
夜里顾廷烨回屋,见明兰还未睡,尚趴在窗前怔忡入迷,歪着脑袋,肥胖的面庞上眼睛愈发显大,也不知想些甚么,连连诘问下,明兰抿嘴而笑:“与国舅夫人还能说甚么,天然是社稷百姓咯。”
钟夫人总爱夸自家妻妾敦睦,嫡庶一家亲――他木有这个题目;耿夫人三句不离谨防死守‘狐狸精’――他木有狐狸精;段夫人操心着比儿子还不懂事的小叔子何时娶妻――他亲兄弟都死光了;刘家那位老徐娘摆布绕不开贡献公婆――他的爹娘这会儿约莫已在阴曹地府接上头了。便是小沈氏,也不过爱扯些别人家的是非。
且不说妻姐敏慧浑厚,向来都爱劝人好话,更所谓近朱者赤,袁文绍佳耦好的蜜里调油,恩爱非常,叫明兰耳濡目染,胜于老听沈家那些凄风苦雨的破事。
明兰恶心了半天,却又忍不住问:“她们……都……都便利在……”地上?
明兰悠悠浅笑:“至于我么,小时候总想着,只要一个小小的院子,衣食无忧,能落拓的睡觉发楞,就心对劲足了。”
――好久今后,两人垂暮闲谈,才发觉当时这两句,竟都落了空。
唯有张氏既有见地,又有经历,能够深切阐述对婚姻的不信赖,以及悲观的远景瞻望。之前常常明兰从沈府返来,总要怏怏半天。
她想,她该学着去信赖了。不管小秦氏那头产生了甚么,她都应当信赖,该做的,他不会少做,不该做的,他也不会做。
不过也的确不消去看了,两边早撕破了脸,已成死仇。
这阵子诏狱和几处大牢都热烈的很,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忙着会同审理,然后一一落罪。至于当时趁火打劫的一众蟊贼,刘正杰奉旨只以劫夺盗窃和杀人放火来论处,不涉谋反,不连累妻儿长幼――只要顾廷炜例外。
“太医说你该多走动走动,我一得了空,就陪你去山长进香。”
张氏不让叫丫环出去奉侍,本身走到盆子架旁绞了块冷帕子,坐下悄悄擦拭,幸亏她平日不爱擦粉涂脂,此时脸上除了微有湿不测,也不很显陈迹。哭过一场,酒也醒了大半,张氏心知本身刚才失态,藉着拭脸,不着陈迹地侧眼打量明兰。
顾廷烨内心说不出的柔暖。
她叹口气,忽又展颜一笑,眼中泪光犹在,“不抱怨了,没的跟怨妇似的。”她侧头望向窗外,初夏季光晖映下的天井愈发灿艳如景,她神情落寞,“好歹我有了望哥儿,今后守着儿子,悄悄过日子,也不坏。”
便是有人想替顾廷炜回嘴几句,也很难说得清;何况,就算能说清,又能如何说?
“大姨姐就很好,你们姊妹要多多来往。”
“我在铺子里定了只大将军鹞子,这几日风大,日头也好,转头叫人放给你瞧。”顾廷烨抱她坐到膝上,一手顺着微枯的发丝轻抚,故作不经意的岔开话题。
煊大太太接过丈夫的话,利落道:“二兄弟,你堂哥的意义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来,这都城一亩三分地,那边闹的太丢脸,也是丢我们的人不是?不怕你笑话,你堂哥是心肠软,瞧不得那边的不幸劲儿,我倒是全为自家,你大侄子跟伏家的婚事已说定了,眼看要办丧事,如何也不能叫外头人瞧好戏呀!”
“只是关起来,能吃甚么苦头?”明兰不解。
“这回得了匹极俊的小马驹,待身子好了给你骑着顽。”
酒入愁肠,更催民气恸,张氏终忍不住悲伤的哭起来,她打出娘胎就诸事顺利,却在婚事上跌了大跟头,偏她生来心高气傲,便是有委曲,宁肯倔强的冷颜以对,也不肯低下身材,乞人顾恤。
抱膝静坐在炕上的女子,惨白又肥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浑不似已生了两个儿子的母亲,特别那一双眼睛,跟她刚才抱过的小阿圆一模一样,清澈温暖,不笑时也像带着笑意,叫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明兰以手背抵唇,不住收回呵呵小声,奸刁道:“侯爷很不待见张家姐姐呀。”
虽在角落,但因屋子空旷,很丢脸不见那……呃,那一滩……三位贵夫人在都城也算有头有脸,当时她们的神采……众将士的神采……啧啧,算郑大将军刻薄,隔了这么久才透出风来。
世被骗然有很多怨偶,但也不乏白头偕老的恩爱伉俪,或许被淹过泥石流后老天爷过意不去,或许否极泰来,或许她也有这个运气,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总得试一试。
张氏足足生了半打后代,后半生子孙绕膝,热烈烦恼不得闲,再无工夫空叹落寞;而明兰,却踏出了内宅深院,青山绿水,畅意人生。
“闲事要紧,我不闷的。”
明兰瞪了他一会儿,最后破功的扑在褥子上,锦棉垫子里收回断断续续的狂笑声,“讨厌!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笑死我了……”好吧,她真是太坏心了。
便是那些被擒的朋友也招认出,一齐杀上侯府的另有几个身着官服的军爷,略加审判,便知这几个恰是五城兵马司中的逆贼,平日是顾廷炜的酒肉哥们。
可顾廷炜不是。
‘皇上呀,顾老三不是想造反啦,人家只是想撤除远亲嫂子和侄儿罢了’――这话能出口么。
张氏醉态可掬,拧着性子夺过酒壶,又一气吃了两杯,她冲明兰吃吃笑着:“……你开初不想理睬我的,是不是?唉,没见你这么诚恳的,我娘托的人多了,见我面孔冷得那样丢脸,都只意义一两回便罢,唉……好妹子,我领你的情……”
“大堂兄的意义是……”顾廷烨欠欠身,和蔼恭敬道。
“克日有甚么想吃的?”
宁远侯府那夜激斗,死伤过半,火势仅次于皇城大火。天子大怒,也不管本相不本相了,先夺了小秦氏的从一品诰命,大理寺据上意将顾廷炜科罪为附逆,念在顾家世代忠良,免其妻儿为奴,免其与腾安国一干逆党悬尸午门,但责令顾氏宗祠将顾廷炜一支除族,子孙三代不准退隐。
“大堂嫂有甚么动机,尽管说便是。”顾廷烨道。
团哥儿记取母亲的叮咛,阿圆睡时不准碰――只能抱着新得的玩偶,盘着胖腿呆坐在襁褓旁,烦恼的望着刚强的闭着眼的弟弟,望洋兴叹。
煊大太太心中对劲,能攀上这门婚究竟在不易,便大风雅方受了恭喜。
明兰猜是‘吃喝’,‘衣裳铺盖’,‘杯盏筷匙’……顾廷烨只是点头:“好轻易弄来的人质,哪能饿着冻着。”明兰连猜几样,俱是不中,不由得急了,捶他道:“你说是不说!”
顾廷烨欢畅起来,便急着把听来的事说与明兰听,“你可知段钟耿三家女眷被诓进宫后,吃了甚么苦头?”
他忽的跳下炕,挺直的站在屋中,哈哈大笑着双臂托起明兰,高高的转了几圈,明兰咯咯笑的像个孩子,一手冒死捂本身的嘴,一手用力去捶他肩膀,“……死人,还不快放我下来,吵醒了那两个魔星,你哄呀!”
顾廷烨点点头,忍笑:“还能在哪儿。把守的聋子哑巴只照叮咛办事,旁的一概不睬会。”
张氏抬腕举杯,笑嗔道:“没出息……唉,还是共勉罢。”
明兰转过甚去,幽幽叹道:“几位夫人刻苦了,唉,真叫人不好受。”语气很竭诚。
顾廷烨眯眼。
明兰悄悄敛眉,果断的浅笑道:“非论今后如何,我决意信他一回。”顿了顿,忍不住添上一句,“老国公除了是你的父亲,也是张家属长。”她晓得张氏话里的意义。
张氏扑哧笑出来,啐了一口:“呸,你才死猪呢!”
酒色湛清如碧,像柳叶梢头的露水般,流泻出幽幽清甜,仿佛拖曳出最后一抹夏季余韵,张氏一饮而尽,脸颊上出现浅浅红晕,“我有四个兄长,从小一道顽得跟猴儿似的,日子好不欢愉。谁知十岁上,娘说女儿家舞刀弄剑的,将来夫婿不喜。因而我弃了刀弓,学女红,持家,诗词,温良恭俭,轻声细语……学能叫夫婿喜好的东西,谁知……”
说到厥后,张氏似已醉了,拉着明兰几次念叨:“傻妹子,听我一句,少替男人操心,疗养好身子最要紧。男人精着呢,身边有的是狗头师爷,替他们算计功名利禄,苦的只要女子……”说着说着,她眼眶就红了,低头轻拭眼角。
顾廷烨笑道,“关是关着,只缺了一样东西,叫她们生受了一番罪。你猜猜看”
这一关,便是两日一夜。
“哦……好。”
明兰来往的那些女眷他大抵清楚。
明兰呆了半响,抽搐着嘴角:“……这也太狠了。”
仿佛明白他的苦衷,明兰笑的东倒西歪,又去刮男人的鼻梁,“吝啬鬼!吝啬鬼!”还真叫这夺目的男人猜中了,不过……
顾廷烨哈哈一笑,拱手道:“大嫂子快人快语。前日伏老六还与我说,他家老太君对这门婚事对劲极了,我们就只等吃喜酒了。”说着连连道贺。
顾廷炜的一双小后代毕竟没能熬畴昔,于明兰出月子前六七日,传来短命的动静,顾廷烨甚么也没说,只叫人备份丧仪送畴昔,推说本身事忙,明兰在孕中受了惊吓,耗损不小,需得坐足双满月才成,伉俪俩连看都没去看。
到底年纪轻,根柢好,如此落拓度日,表情松畅,不过十几天工夫,明兰又敏捷白胖红润起来,顾廷烨摸着她身上嘟嘟肉,比崔妈妈还高兴。
又过了两三日,这佳耦俩天不亮就上门,特地赶在顾廷烨出门前堵住他,直言太夫人不好了,恐怕就在这两三日,朱氏又哭闹着要回娘家,现在那宅子里没了主事的,下仆盗窃主家财物,怠慢病重的主子,实在闹的不成模样,接下来怕另有一场丧事,到时该如何办。
“我放的比她们好,可惜这会儿动不得。”
闹贼最严峻的国舅府,也不过两个被刺中胸部的奶妈,四个突破了脑袋的管事,六七个黑夜中摔伤的小厮丫环,余下十数个皮肉伤,外加一个吓晕畴昔的姨娘;反倒是张氏和她的侍卫动手比较狠。说到底,人家蟊贼毕竟只是去求财的,目标纯真明白。
顾廷烨板着脸:“她不来撺掇人家完竣伉俪,我就待见她。”
见她又要给本身斟酒,明兰伸手按住酒壶,柔声道:“这酒虽浅,可也有些后劲,你……渐渐吃……谨慎伤身。”
顾廷煊为人刻薄,不善言辞:“我,我的意义……阿谁……”他难堪极了,明知顾廷炜所为天理不容,实在开不了口。
顾廷烨才慢悠悠道:“缺的是……恭桶。”
三家女眷进宫后,天然受了一番恐吓利诱,不过因局势未明,皇宫都尚未完整节制,圣德太后也没工夫发落她们,只将她们三个伶仃关在一处宫室,叫几个又聋又哑的监奴把守。
张氏忍不住叹道:“你和我那小姑子平日交好,她在背后如何说我的,我多少晓得”她咂巴了下嘴,自嘲道,“天然,我也没少说她。可这些年来,我从未听你传过一句,老是往好处劝我们俩……唉,不说了……”
她伏入他怀里,低声道:“你放心,我们都说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