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崔氏郎君
那人头戴玄色纱罗幞头，一身洁白如雪的圆领衫，铜制革带系住了那盈手可握的小蛮腰，扣带上挂着一柄镶嵌着猫眼宝石的长剑，恰是女扮男装的君海棠。
登门做客不饮仆人待客浆汁，反而自带醪糟，这无疑是一种极其没有规矩的行动，不但谢瑾对这崔挹心生讨厌，谢氏诸位房长也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
他大越二十出头，白丝带束着发髻，目如朗星鼻梁高挺，白如玉石的脸膛上不消问也是裹着粉，目光扫视了一番站在面前的谢氏诸人，微翘的嘴角暴露一丝倨傲的笑意。
一时候，房长们纷繁向谢太辰道贺恭喜，很多人还腆着老脸恳请今后多多顾问，目睹二房备受尊敬大出风头，谢睿渊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高朋？”谢睿渊二丈摸不到脑筋，膛目以对。
谢睿渊上前一步，拱手作礼道：“不知明府驾到，谢睿渊实在有失远迎。”
谢太辰笑答道：“座主堂孙女，天然是出自河东裴氏，听闻其父还是县令之身。”
那风骚郎君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行至车辕上时，当即有一名仆人仓猝跪地充当人梯，风骚郎君看也不看那人梯一眼，踩着他的阔背径直下车，手中象牙纸扇悄悄一甩，扇面哗啦一声挡在胸前，一派风骚不羁的名流英姿。
君海棠轻声一句，跪在案旁从随身照顾的革包中拿出一只玉碗，放在崔挹身前的长案上，又取出一只竹筒，揭开上面的泥封，双手捧起微微倾斜，一汪清澈的汁水从竹筒内倾倒而出，流入玉碗以内。
正堂一片欢乐，唯有一个角落冷冷僻清，谢瑾浅浅地啜了一口杯中美酒，无不苦涩地想道：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大房么？
王西桐的话如同巨石入水般掀起了极大的波澜，谢氏一干人等愣怔怔地盯着站在面前的风骚郎君，尽皆不成思议之色。
崔挹折扇一收，拱手淡然笑道：“某奉宗长之命前来拜见谢氏，见过谢氏宗长。”
如此说来，谢太辰今后不但独一黄门侍郎裴炎的提携，更有河东裴氏互助，出息可谓是一片光亮。
抢先那辆牛车帐帘一动，走下一名身穿绿袍的中年官吏，四十高低白面长须，一双溜溜直转的绿豆眼看似有些风趣，上前扶起谢睿渊笑吟吟地说道：“宗长客气，本官本日至此，是特地送一宝高朋前来。”
行得正堂，分主宾落座，仆人仓猝捧来体味暑橘汁。
从心狠手辣的女杀手，再到婀娜多姿的渔家女，又到朱门贵胄后辈的侍从，见了四次面，换了三个模样，君海棠恍若千面狐妖般，在谢瑾面前尽情转换着身份，也带来了说不出的震惊。
这边，谢睿渊带着又惊又喜的笑意对着崔挹拱手道：“没想到竟是崔氏高朋登门，谢氏实在蓬荜生辉。”
不容多想，谢睿渊当即带着众房长，以及谢瑾、谢太辰迎出大门，刚下得台阶，便瞥见两辆牛车正停在门前等候。
谢睿渊捋须大笑道：“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能够与河东望族结为亲家，也不辱我陈郡谢氏门楣！”
堂内世人看得目瞪口呆，崔挹仿若没事人般端起玉碗一饮而尽，饮罢玉碗对着王西桐一照，笑问道：“上好的冰镇醪糟，明府可要来一碗？”
目光闪动间，谢瑾俄然又看到崔挹身边站着一个熟谙的人影，正非常诧异地盯着本身，谢瑾愣了愣，双目蓦地就瞪直了。
王西桐忙不迭地点头笑道：“在的在的，谢睿渊正在车劣等待。”
明府者，县令尊称，王明府恰是江宁县县令王西桐，与谢睿渊还算很有友情。
“甚么，王明府竟然来了？”谢睿渊顿时大吃一惊。
谢睿渊一听竟是崔氏宗长让他前来的，心头顿时“格登”了一下，不容多想，侧身一让作请道：“既是闲事，崔郎君请到正堂落座，请！王明府请！”
正在现在，一名仆人脚步仓促地走了出去，行至堂内禀告道：“宗长，王明府特来拜见，车马已至前门。”
崔挹微微点头，在谢睿渊殷情的引领下登上府门台阶进入祠堂，君海棠跟在他的后脸孔不斜视，却没有再看谢瑾一眼。
被世人一片尊敬的目光覆盖，谢太辰更是暗自对劲，再看向各房房长时，不免有些看穷亲戚的味道了。
见这郎君如此倨傲得意，谢氏诸人面面相视，然后十足摇了点头，表示并不熟谙他。
“来，老宗长，本官替你举荐一下。”王西桐仓猝将谢睿渊拉到了风骚郎君身前，带着奉承笑道开口道：“这位郎君，乃是出自博陵崔氏安平房，名为崔挹，家中排行第五，老宗长唤五郎便可。”
崔挹望着长案上的白瓷陶碗，一双剑眉悄悄地拧了起来，唤道：“海棠……”
谢太辰说罢，对着谢睿渊起家一躬，禀告道：“当日，座主偶然间曾问及孙儿婚配环境，待得知孙儿尚无婚配时，座主便言及他有一堂孙女年方十八待嫁闺中，可觉得孙儿充当媒人。然当时孙儿顾及父母尚不晓得，特对座主说回籍叨教父母之意再作答复。”
博陵崔氏，一个振聋发聩的家属，王谢中的王谢，不但在七宗五姓中位列第一，更位列天下王谢望族第一名，说是堪比皇亲贵胄也不为其过。
只闻车厢内悄悄地“嗯”的一声，车帘被坐在内里的一名仙颜侍女挑开，世人抬眼望去，一个衣白如雪的风骚郎君正斜躺在车厢内，脑袋枕在侍女怀中，此际淡淡发问：“谢氏宗长可在？”
“五郎稍等。”
长久的惊诧后，君海棠规复常态，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目光从谢瑾脸上敏捷移开。
甚么？博陵崔氏？
谢睿渊又惊又喜，心头更是冲动难耐，颤声道：“裴侍郎竟要为你充当媒人？那但是对你喜爱有加啊，对方女子是何身份？”
王西桐笑容有些难堪，仓猝摇手道：“某不善喝酒，五郎君自便便可。”
河东裴氏在中原是仅次于七宗五姓的二等世族，谢睿渊当然非常欢畅。
王西桐也未几话，径直走到前面的那辆牛车前，拱手长揖道：“五郎君，谢氏宗祠到了。”
谢瑾渐渐地打量了崔挹半响，暗自嘀咕道：博陵崔氏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必然是有甚么要事，只怕来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