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夷甫就是王衍,西晋人,东晋建国宰相王导是他的族弟。王衍官做到太尉,是驰名的清谈家,人又长得很帅,很爱美,皮肤又白,连麈尾柄都是白玉做的,拿在手里的确看不出哪是手哪是麈尾柄。
曹操这个故事很能反应当时士族阶层爱美的民风。如果大师对美没有甚么感受,那曹操有甚么需求让崔琰来代替本身呢?阿谁匈奴使者也很高超,竟然能够透过表面看到一小我的内涵精力。实在这也是当时的一种民风,就是对人物的辨别,这个民风汉末以来就相称风行了。总之阿谁期间的人很正视一小我的表面风韵,并且还要透过人物的表面风韵,洞鉴他内涵的精力,用明天的话来讲,就是不但看外在美,还看内涵美,透过外在看内涵。
另有一点需求弥补,正如前一章所说,当时士人重情的民风影响到文学,产生了文学上的“尚情”偏向,当时士人对美的寻求也影响到文学,产生了文学上的 “唯美”偏向。魏晋南北朝文学重视情势美,修辞上讲究骈对,声韵上讲究平仄,都是这类唯美偏向的表示。尚情与唯美是魏晋南北朝期间两大文学思潮,这两大思潮都同魏晋士人的精力寻求紧密相干。
因为魏晋人爱美正视美,以是很多人因美而着名。美的女人不说,古今都一样,魏晋的特别在于很多男人也因美而着名。竹林七贤中嵇康就是驰名的美女人,《世说新语·容止》说他“身长七尺八寸,风韵特秀”,高大的身材再加上一副傲视群雄的模样,天然是气势不凡。正如之前讲的,山涛描述他说:“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站着就像一棵矗立的孤松,喝醉了,摇摇摆晃,像一座玉山将要倒下来的模样,这是一种甚么气势!嵇康的儿子嵇绍没有父亲那么帅,还被时人描述为“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那么嵇康帅到甚么程度便能够想见了。我们明天还说“鹤立鸡群”,这个成语就是如许来的。
魏晋人爱美的例子很多,当时有本书叫《世说新语》,刘宋期间临川王刘义庆(宋武帝刘裕的侄子)写的,三十六篇,此中有一篇叫《容止》,《容止》一共有三十九则故事,几近每一则都跟美有关,首要讲形貌之美与风韵之美,且挑几则来看看。
魏晋人除了重情还爱美,爱美跟重情一样,也是个别认识觉醒的表示。或许我们能够套用王戎那句话“贤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说:“贤人忘美,最下不及美,美(美感)之所钟,正在我辈。”
魏晋士人对美的寻求
《容止》第一则讲曹操的故事。有一次曹操(阿谁时候他已经被封为魏王)会晤匈奴使者,感觉本身长得不敷威武(原文是“自以形陋”)。别觉得曹操是个大豪杰,必然长很多么雄浑,实在曹操是矮个子,在明天的青年看起来,底子就是“三级残废”。他感觉这很轻易引发匈奴使者的轻视,因为匈奴使者一个个都人高马大,以是就让本技艺下的一个大臣叫崔琰(字季珪)的来假扮本身。这崔琰长得身材矗立,个子又高,另有一口四尺长的标致胡子,模样又严肃又儒雅,的确比曹操帅多了。曹操让崔琰坐在本身的坐位上扮魏王,本身则拿着一把刀站在坐榻边,扮作魏王的侍从。拜见结束今后,曹操派人问匈奴使者:你感觉魏王如何样?匈奴使者说:“魏王看起来非常严肃儒雅,但是站在他身边拿着刀(原文是“捉刀”,“捉”在古汉语中就是拿或者抓住的意义)的那小我才是一个真正的豪杰。”曹操听了今后大为惊奇,感觉这个匈奴使者太短长,便派人追上,把他给杀了。当代汉语中另有一个成语叫“捉刀人”,用来指一件事情背后的真正策划者,代替别人写文章也能够叫作“捉刀”。“捉刀”和“捉刀人”的典故就出自这里。
两晋之交另有一个闻名的美女人,就是杜甫诗中的卫玠。卫玠和潘岳都是美女人,以是杜甫拿他们来对仗。卫家也是一个大士族,出了很多人才,还特别出版法家,王羲之的教员卫夫人就是这个卫家的。卫玠很早就有了美女人的名声。他家住南昌,厥后有事到南京来,动静传开了,跑来看他的人多得像一堵又一堵的围墙,那景象大抵像我们明天的追星族追星一样。卫玠不像嵇康那样喜好打铁,贫乏熬炼,又不爱活动,身材不强健,每次上街都被人堵得转动不得,竟然把他累病了,并且一病不起,死掉了,死的时候才二十七岁,实在可惜。当时的人就说卫玠是被看死的,叫“看杀卫玠”。以是粉丝多也不必然是功德,明天还没有传闻哪一个明星是被看死的—看来还没有出甚么惊人的美女人。
这则故事很轻易画成一幅丹青,图中一宝贵族青年,乘着标致的高车,披着轻巧的鹤裘,天上飘着微雪,安闲前行。路边有一个院子,另一名更年青的贵族青年从篱笆的空地处看着这位坐在车上的名流,不由又赏识又恋慕,感慨道:“这的确跟神仙没有辨别。”王恭、孟昶都是当时的名流,王恭比孟昶大,成名更早。这里值得重视的是当时贵族青年对美的寻求,你看王恭穿很多么标致而萧洒啊。而孟昶对王恭的感慨当然有激烈的恋慕成分,一样激烈的则是他对王恭穿着、举止之美的赏识。
西晋另有一个闻名的美女人叫潘岳,字安仁,后代小说描述美女人,常常说“貌比潘安”,实在汗青上没有潘安这小我,潘安指的实在是潘岳,精确的说法是潘安仁。杜甫有一首名为《花底》的诗,中间一联说:“恐是潘安县,堪留卫玠车。”为了对仗战役仄,他只好把潘安仁缩写成潘安(如果用“潘岳”,则平仄不对;用“潘安仁”又多了一个字;用“安仁”驰名无姓,跟前面的“卫玠”对得不工)。当代人写诗的时候偶尔会呈现这类征象,比方把司马迁说成马迁之类。潘岳美到甚么程度呢?传闻他年青的时候手里拿着弹弓,在洛阳街上漫步,竟然被一群女人围起来,不放他走。如果他坐马车出游,沿路的女人都会向他丢生果,常常把马车都装满了。潘岳是个闻名的文学家,诗赋都写得很好,当时另有一个文学家叫左太冲(太冲即左思的字),才调不比潘岳低,可惜长得太丑了,又没有自知之明,看到潘岳很受女人欢迎,也学着他的模样大模大样地在街上走,但愿获得女人们的喜爱,成果被女人们吐了一身口水,搞得狼狈不堪。
王长史叫王濛,刘尹叫刘惔,两小我是好朋友,都是东晋闻名的清谈家,两小我又都是帅哥。王濛病危,还拿着麈尾把玩,可见他多么爱清谈,又能够设想他的麈尾有多么精彩。他拿着麈尾和本身比拟,说“如许的人,竟然活不到四十”,也可见他的自怜与自恋。刘惔晓得他的意义,以是在他出殡的时候把本身钟爱的犀柄麈尾放在棺材里,给他陪葬。犀牛角在当时是极贵重的可贵之物,用来做麈尾的柄,足以看出当时名流们对麈尾的讲究和对美的寻求。
魏晋南北朝时候,士族精英分子就是所谓名流们,都喜好清谈,那是他们首要的学术交际活动。名流们在清谈的时候手里都会拿着一样东西,叫作麈尾。这个“麈”字上面是鹿,上面是仆人的主,读zhǔ。麈是甚么东西呢?就是鹿,但不是浅显的鹿,而是一群鹿的魁首,鹿们的主公,它老是走在鹿群的前面,是鹿群的旗手,全部鹿群奔向何方,就看它的尾巴如何摆。用这类鹿的尾巴上的毛装潢的手柄,就叫麈尾。很多人会把麈字念错,念成灰尘的尘,尘字的繁体上面是鹿,上面是土,看起来跟麈字很相像。因为把麈字念成尘字,很多人就觉得麈尾跟拂尘是一个东西。实在古典小说或古画中羽士们或神仙们手里拿的拂尘,像个马尾,是用来掸灰尘或者赶苍蝇的,跟名流们清谈时的麈尾不是一个东西。魏晋时候的麈尾有很多式样,我们明天已经看不到了,传闻在日本奈良的正仓院(以保存日本圣武天皇遗物为主的博物馆)还藏有一柄。我也没见过,但看过一些图片,有点像窄窄的芭蕉扇,又有点像鸡毛掸,总之跟拂尘并不一样。魏晋名流们的麈尾是清谈时必备的道具,插手清谈的大家手一柄,清谈的时候这柄麈尾便跟着发言的姿势飞来舞去,能够帮忙发言的人表达豪情,如夸大、侧重等,有点像畴前中小学西席讲课时用的教鞭。但是麈尾更大的用处倒是增加清谈之美,以是当时候的名流都尽量把本身的麈尾做得美好标致。单讲麈尾的柄,有效贵重的木头做的,有效标致的竹子做的,有效宝贵的象牙或犀角做的,乃至有效乌黑的和田玉做的。《世说新语·容止》第八则就说:王夷甫面貌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别离。
又《世说新语·伤逝》第十则说:王长史病笃,寝卧灯下,转麈尾视之,叹曰:“如此人,曾不得四十!”及亡,刘尹临殡,以犀柄麈尾著柩中,因恸绝。
看杀卫
总之,魏晋人对美的寻求几近表示在统统方面,包含对美的人特别是美女人的赏识,对风韵、举止、言谈的润色,对穿着、器具的讲究,到处都透暴露来。特别应当指出的是,一小我美感或说审好认识的觉醒,是以个别认识的觉醒为前提的,如果没有个别认识的觉醒,没有对个别生命、本身代价的器重,美感或说审好认识的觉醒是不成能的。有了美感或说审好认识的觉醒,才会有艺术的缔造。魏晋南北朝期间文学、书法、绘画、雕镂、修建等艺术之以是获得光辉光辉的成绩,跟魏晋人的美感或说审好认识的觉醒与发财是紧密相干的。
我们还能够看《世说新语·企羡》第六则:孟昶未达时,家在京口。尝见王恭乘高舆,被鹤氅裘。于时微雪,昶于篱间窥之,叹曰:“此真神仙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