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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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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颖达倏然汗下,两股战战,仓猝跪地,口中称罪。

他面如寒霜,明显动了肝火,室内氛围顿时紧绷,像是拉到极限的弓弦,孔颖达额上生汗,勉强站起家,垂首立于一侧,噤若寒蝉。

……

天子的猎奇心被挑起来,不知想到那边,皱眉道:“到底是哪家的?倘若上不得台面,你不准娶。”

“昔年薛延陀曾进献白鹦鹉,陛下以其离乡甚远,心中悯之,令放还山林,”钟意道:“本日夙儒进言,是为天下计,即便语有失礼,亦不至死,更不该以逆贼之名诛杀。”

敢吵架这个儿子的,想必也有底气,天子思忖半晌,又道:“是五姓七望家的女郎?”

李政道:“是。”

天子面色愈沉,神情冷凝,手指拂过茶盏杯沿,却不言语。

天子出了弘文馆,余怒未消,却见李政站在窗边,不知立了多久,见他看过来,含笑问安:“父皇。”

谁都晓得他曾经杀兄夺位,但是,又有谁可否定他的丰功伟绩?

“那朕换句话问,”他道:“你感觉他们不该死吗?”

“朕竟有你如许没出息的儿子,”天子点头发笑,笑完又问:“出身好吗?”

钟意不想天子天子竟肯低头,心中一热,起家向太极殿方向拜道:“圣明无过陛下!”

“如许凶蛮。”天子皱眉道:“你既喜好,父皇不好说甚么,但你记着,做你的王妃,容色并不是第一等要紧,胸怀气度决不能少,不然,即便你再喜好,也只能做侧妃。”

“父皇要记得本日说过的话,”李政笑道:“他日忏悔,儿子决计不依。”

内侍们奉了茶,天子心境伸展,也故意机谈笑,向李政道:“宫中无事,如何不去找你的心上人?”

天子尤且未觉,扬声笑道:“毫不忏悔。”

“陛命令奴婢来带句话,”刑光向她施礼,道:“再请居士往太极殿去。”

……

钟意面色不改,道:“望请陛下三思。”

“原是想来找本书的,”李政跟上去,笑道:“厥后见父皇起火,不敢入内。”

定四海江山,开万世承平,以无上功劳,盖过那些曾经有过的污迹。

钟意道:“不该死。”

刑光道:“陛下说,自古帝王,能纳谏者固难矣。朕夙兴夜寐,恨不能仰及前人。方才责居士、颖达,甚为悔之。卿等勿以此而不进直言也。”

李政道:“好。”

他大为吃惊,未及思忖,便将心中所想说出,竟连脸面都顾不得了,弘文馆内另有校书郎几人在侧,闻言变色,几近难以节制本身鄙薄的目光 。

天子作色道:“猖獗!”

孔颖达面上挂不住,迟疑一会儿,讪讪退去。

“趁便,”他顿了顿,道:“也把祭酒叫返来吧。”

“祭酒没听清楚么?”钟意略微举高了声音,笑着反复:“我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我曾听父亲说过一件事。”钟意道:“陛下初登大宝时,曾经扣问臣工,如何辩白忠奸。有人进言说,请陛下佯装发怒,敢切谏者为忠,恭维者为奸,陛下还记得,当时您是如何答复的吗?”

她并非不知情面油滑,也并非不怕死,但是人生六合间,总有些东西,比性命更加首要。

天子微有惊奇:“你倒开阔。”

孔颖达心有所觉,大失颜面,正待说句甚么弥补一二,却听钟意笑道:“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话原是孔家先师所说,本日便赠与祭酒。”

天子怒极而笑,不再言语,拂袖而去。

天子道:“真的。”

“因为陛下是仁君。”钟意至心实意的道:“我晓得,朝臣晓得,天下万民也晓得。”

天子冷酷道:“说到底,你还是感觉朕做错了。”

钟意摆布难堪,心中揣测过后,照实道:“扬州夙儒七人,确有不当之处,然其罪不至死,是以被杀,未免有失公允。”

“朕说,水的清浊,在于它的泉源。”天子淡然道:“朝堂之上,朕是泉源,朝臣则是水。倘若为君者心性狡猾,却期望臣工腐败,这如何能够?朕觉得曹操多诡诈,看不上这等人,当然也不会像他一样做。”

“是,”李政道:“清思殿宫宴上,儿子对居士说了几句无礼的话,便用朱骓赔罪。”

钟意嘲笑了声,自去另一侧观书,却不睬他。

李政但笑不语。

“你做得对。”天子听得点头,末端,又道:“居士也担得起。”

天子又是久久未曾作声,直到瞥见太极殿的宫门,方才道:“朕传闻,你把朱骓赠与怀安居士了?”

天子面色和缓了些,边走边道:“你怎在此?”

“父皇是儿子嫡亲,授予不给都有血脉相系,无甚干系,”李政坦笑道:“向居士道歉则不然,给的少了,有辱人之嫌,倒不如厚赠,以示诚恳。”

……

天子见他守口如瓶,倒不紧逼,内侍入内通禀,言说怀安居士与国子监祭酒已至殿外,他说了声传,又感慨道:“倘如有怀安居士三分气度,即便家世低些,朕也不说甚么。”

李政道:“真的?”

天子摆摆手,表示内侍总管近前,叮咛道:“居士现下应未离宫,你去弘文馆,替朕带句话,请居士到太极殿来。”

天子寂静不语,她内心有了底,温声道:“龙朔二年,陛下与逆臣颉利定白马之盟,玄月,颉利献马三千匹、羊万头,陛下不受,令其还积年边疆劫夺人丁;

李政对峙道:“她好得很。”

话已出口,如何还能回转,钟意做不出自打嘴巴的事,对峙道:“扬州夙儒七人,愿保繁华,何必造反。现在大戮所加,已不成追,而名之逆贼,含愤地府。长此以往,天下义夫节士,畏祸伏身,谁肯与陛下共治?”

“玄武门之事内幕如何,陛下心中最为了然,无需多言,”钟意定了心神,道:“但是夙儒讲陛下失德,我却不觉得然。”

“陛下不可诈道,是天下之福,”钟意道:“现在有人直言进谏,如何反倒起火,以罪戮之?如此行事,我恐天下怪愕。”

天子见他如此,又好气、又好笑:“她骂你,还打你,你还这么喜好?”

龙朔四年,朝臣因陛下身患气病,以隆暑未退,宫中卑湿为由,请宫中建阁,以供陛下居之,陛下却因糜费很多辞之,又言‘昔汉文帝将起露台,而惜十家之产。朕德不逮于汉帝,而所费过之,岂谓为民父母之道也’。”

那几人避开,不肯回礼:“居士如此,便要折煞我们了。”

玄武门之变杀兄杀弟,过后逼迫父亲退位,这都是难以消弭的污点,无需先人评说,当世便有人诟病,但是天子挑选了最为精确,也最为开阔的处理体例。

天子哼道:“朕客岁过寿,问你要你都不给,倒舍得给别人。”

天子神采涓滴不见和缓:“何解?”

他话音未落,便见天子嘲笑出声,手中茶盏恨恨摔到地上,一声脆响堪比炸雷,怒意昭然若揭。

“倒同祭酒想的普通。”天子嘲笑道:“朕看过他们的万言书,句句无礼,直指朕失德失仁,居士感觉,他们说得对吗?”

“居士官居侍中,祭酒也是朕之肱骨,食君之禄,却为逆贼作声,”天子嘿然嘲笑:“岂有此理?!”

说到此处,他停下脚步,叹道:“方才是朕气急,说的过了。”

孔颖达有些心焦,开口道:“陛下,臣觉得居士方才所言大善,应……”

李政笑道:“儿子明白。”

李政道:“她如何我都喜好。”

钟意行礼道:“但随本心罢了,当不起诸位谬赞。”

几位校书郎上前,齐齐见礼:“居士有诤谏之心,骨气昭昭,非我等所能及。”

孔颖达惊怒交集:“你说甚么?”

天子寂静半晌,道:“你都闻声了?”

天子听她说完,面色微有和缓,寒气却未退:“居士,你在避重就轻。”

这并不是钟意为求摆脱窘境而美言,究竟上,她的确是如许想的。

孔颖达亦道:“居士所言甚是,望请陛下三思。”

天威赫赫,孔颖达心中惊惧,顺势瘫坐在地,取了帕子拭汗,心不足悸道:“陛下已然作色,居士何必再三进言?此非臣下所能为,实为失礼。”

钟意奇道:“甚么话?”

“不是,”李政含混其辞:“但也差未几。”

“去找过,又被骂返来了。”李政道:“我说要娶她,她还打我。”

“自陛下即位以来,政尚简肃,朝风腐败,开前代未有之乱世,万民敬佩,四方来朝,”钟意起家拜道:“仁德至此,那里是夙儒们戋戋几句话便能抹消的?”

“胡说八道,”天子笑骂:“另有你怕的事情?”

钟意手中书不过翻了一半,便见校书郎引着内侍总管刑光前来,心中惊奇,却还是笑道:“总管有何事?”

孔颖达一时讷讷:“你!”

“当然有,”他们父子二人说话,内侍们自发避开了些,李政跨出弘文馆的门槛,正色道:“我怕父皇失了纳谏之心,只为一时称心,今后为人诟病,又怕来日史乘工笔,污及父皇后代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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