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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誓不独求生,含笑共赴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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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灯灭,何言其他!”

王烈说罢,又催促道:“快吃了,错过机会便真成一块石头疙瘩了!”

“也罢,明日我便请旨陛下,诛杀嵇康,夷灭三族。吕安……也杀。”过了好久,司马昭冷冷隧道。

“将军必为万盛之尊,是非忠奸皆由您来评定,何惧天下?”钟会持续煽火。

“哦?久闻猴子乃手谈妙手,如何稍遇停滞便放弃了?”

司马昭抿着嘴唇,沉吟起来。

一个月后,嵇康与吕安因“谋逆”重案,被判极刑,临刑东市。

钟会晓得司马昭这是做戏摸索山涛,便将嵇康、吕安如何作“反诗”,如何“行动放荡”、“勾引世人”之事,仔细心细向司马昭“禀报”一番,最后道:“嵇康,卧龙也,不成起。现在大将军武功武功、满朝归心,无忧于天下,却不得不防备嵇康如许的清流魁首,不然孔融之祸便近在面前。”他所说的“孔融之祸”便是当年孔融抨击曹操企图篡汉,后被曹操诛杀之事。此言可谓一语双关,既指出了嵇康之案的严峻性,也同时建议司马昭效仿曹操杀孔融之举,诛杀嵇康。

公然是在阴冷的囚牢,靠近天国的地点,连这等魑魅魍魉都能够如此大行其道,出来祸乱世人。嵇康停动手,毫无惧色与那鬼怪悄悄对峙。那鬼怪见他不怕,身形越变越大,仿佛不吓破他的胆不罢休,瞬息间将全部牢房的屋顶都铺满了,居高临下的威慑着他,收回骇人的呼啸。

“人间虚空,不如永久。”

嵇康能再见王烈,心中甚慰,本觉得那日王烈禁止不成,负气拜别,定是永难相见。他对王烈一笑,道:“长休既知我乃天下第一痴愚之人,为何又来?”

“罢了罢了,瞒不过你!” 王烈叹了口气,将此物来源照实相告。

钟会出了府衙,马上便去处司马昭复命。司马昭正与山涛会商邺城铜雀台曹氏诸亲王、宗室的“看顾奉养”之事。山涛办事妥当,既制止了祸乱产生,又善待了曹氏诸亲王,朝野表里皆是一片赞誉之声,司马氏是以赢回很多颜面,更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是以,司马昭表情大畅,兴趣很高,谈罢今后留山涛围棋对弈,正下到紧急之处,钟会来了。他见山涛在,本想延后禀报,司马昭却道:“但讲无妨。”

钟会瞥了眼山涛,心中嘲笑,在存亡好处上面,公然信不得任何人。山涛与嵇康同游竹林,半生交好,到头来不也因为是否尽忠司马氏而决然断交,暗澹结束?现在嵇康面对存亡危急,山涛竟能面不改色,不为他求一句情,看来定是那封《与山巨源断交书》的调侃挖苦过分暴虐,令他恨透了嵇康吧。也对,世上哪有那么胸怀广漠的人,所谓的君子宇量,不过是人们用来标榜本身的大话罢了。

钟会便将假造好的各种罪行案册呈与司马昭,道:“大将军,嵇康与吕安已被押入大牢,此案该如何决计,还叨教下。”

山涛自钟会出去,便打起了十二分精力,听他要将谋逆重罪诬告到嵇康身上,心中不由揪作一团,脸上却仍保持着淡定安闲之色。闻声司马昭问他如何得救,胸口更是一股悲忿意气直窜上脑门,他冒死禁止,稍有舒缓,又感觉面前的棋回扭转起来,似一张铺天大网排挤下来,将他死死困在此中。

“尊驾虽神通高强,变幻多端,却不过靠着烛火之光,用变幻出的虚无泡影把持民气,让其惊惧忧恐、求生无路、觅死无门,最后乖乖地被你掌控心智,乃至好出本身的灵魂。可鄙人却恰好不怕黑,即便暗夜行路也能靠一盏心灯照亮前程。何况,这戋戋萤火,只要装神弄鬼之辈才会视之如命,鄙人耻与魑魅争光。”嵇康朗声说罢,盘膝而坐,闭目不语。

“嗤,哈哈哈哈哈哈!”嵇康熟视很久,忽的大声大笑起来,开阔荡的笑声将那鬼怪的阴戾之声全然赛过。笑罢以后,他附身朝屋中那盏独一的灯光狠狠一吹,烛火刹时燃烧,周遭堕入无边无边的乌黑当中。没了烛火的映照,那鬼怪的庞大身影随之化为虚无。

两人各安闲脑中缓慢地思考着对策,抬开端时,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相互的意义。

钟会攥紧案册,死死盯着他。

“当日曹操诛杀孔融,虽过了这么多年,世人提起,仍很有诟病。嵇康之名不在孔融之下,恐怕……”司马昭道。

“死易,养孤儿难。是我无私,先将轻易的选了去,剩下的难事,便由巨源来做吧。”

“你小子能够啊,胆量够大,我搞出那么大一只鬼,你竟不怕?还甚么耻与魑魅争光,死光临头了嘴上还不饶人!”王烈撇嘴道。

“猴子说的是,诛杀嵇康、吕安二人已充足震慑世人,洁净霸道,不必再连累其他。”钟会赶快拥戴。

司马昭暗中察看着山涛的神采,见他手执棋子,专注地思考着,仿佛全然没有闻声钟会方才的话。微微一笑,抬手翻看了几页案册,故作骇怪道:“谋逆?不是让你彻查吕安侍母不孝、感冒败俗之案,如何又牵涉上了嵇康,又何来谋逆之说?”

“你,你……”王烈见他将举在唇边的延髓重又放回膝前,便知他是是以物不能挽救吕安,决计放弃服食,要陪着老友一起去死。狠狠揪了两下头上的黄发,王烈急怒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吃是不吃!”

山涛拿着围棋罐,一颗一颗往内里装着棋子,待钟会说完,白子已收齐了。

――“本日我便将妻儿拜托与你,若我死了,就靠你护他们全面。”

“是啊,我不是传授过你妙真道的六法么?快快服下,莫再游移!”

“谁奇怪你的百世千世,我只要你此生不灭!”王烈已知规劝不能,却还是忍不住肝火攻心。三百年了,他阅尽无数世人,能让他如此又惜又恨的,只要此人,只要此人。

“猴子,该你落子了。”司马昭见山涛直勾勾地盯着棋盘,不发一语,催促道。山涛回过神,对着一盘残局,点头笑道:“老臣棋艺不精,无得救之心力,甘拜下风。”

本来,此物便是修仙之人都巴望获得的神物――延髓。此物生于太行山中,太行山每五百年开裂一次,崩裂的石缝中会流出如青泥普通的髓液,落地即化作青石,形虽坚固,但入口即化,若修仙之人在延髓落地三日以内服食,则顿时能离开凡体,成仙成仙,获得百年修为。而此时离太行山开裂另有三年工夫,王烈为了赶在嵇康受刑之前度化他,竟豁出本身十年修为,强即将太行山一处劈开,取了延髓出来,带到狱中。正因如此,他的一缕银发才会变成枯黄。只要嵇康服下此物,便离开了精神凡胎,俗世的统统便再也何如不了他。

司马昭眯眼看着二人,半晌笑道:“猴子与士季可贵如此定见不异,就依你们之言吧。”两人领命,皆浑身盗汗地出了司马府。三今后,朝廷公然颁下诏令,以谋逆之罪判处嵇康、吕安极刑,将于一月后在洛阳东市问斩。旨意一出,天下震惊。

司马昭点点头,看向钟会道:“依士季看来,此案该如何措置?”

又是一语双关,大要说棋,实则是想看山涛如何为嵇康得救。

“你的头发……”嵇康又低头看向手中之物,顿时明白了一二,道,“你奉告我,这究竟是何物?”

他笑了笑,将石块揣进怀中,自语道:“阿都,十岁那年我曾向你承诺,今后刀山火海,必不相负。别怕,我们一起上路。”

想到这,钟会道:“将军,鄙人觉得嵇康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贵爵,轻时傲世,不为物用,无益于今,有败于俗,且平日文章多抨击当世、妄议朝政,若不借此机遇将其诛杀,今后定为亲信大患。何况,他身为曹氏姻亲,又是清流魁首,若今后被亲曹的权势所拉拢操纵,那但是一把利器啊……”说到这,偷眼察看司马昭的神采,已然定了杀心。

狱中,嵇康借着一盏残烛的微光,用石块在墙壁上写着一首纾浇愁绪的《幽愤诗》。忽而一阵阴风从身后刮起,他回身相看,只见灯下垂垂堆积出一团黑影,越积越大,构成一丈多高的一个鬼影,穿戴黑衣草带,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张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对着嵇康。

“但是,阿都并不是修仙之人。”

嵇康见他长发飞散,腾空悬起,目光凛冽地俯视本身,便知他已怒极。起家朝他慎重一拜,道:“长休救我,是为知己。今我求死,也为知己。平生能得如此知己,死又何惧?”

“三百年漫冗长路,桑田剧变,长休不孤傲么?”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曹璺必将遭到连累。这个结局是钟会不想看到的,而山涛也毫不能孤负帮嵇康扶养孤儿的信誉。

性不伤物,频致怨憎。昔惭柳下,今愧孙登。

“长休之恩典,康愿用百世相还,但若抛下阿都,一人成仙,恕鄙人不能!”

“此物只要习过修仙之道的人服了才有效,是么?”半晌,嵇康道。

一句“夷灭三族”说出口,钟会与山涛都惊住了。

王烈白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物,扔在他膝前。

“倾慕一瞬,便是永久。”嵇康看着王烈,目光如水清澈。

“为何把灯吹灭?”一片乌黑中,鬼怪肝火冲冲地问。

“长休?”嵇康惊道。

嵇康拾起,捧在手中,只见是一块馒头大的青石,晶莹剔透,披发着一股稻米饭的香气,不解道:“这是?”

“别问那么多,从速吃了便是。”王烈捋了捋长发,蹙眉道。

内负宿心,外恧良朋。穷达有命,亦又何求。

“此局胜负已分,老臣心折口服。”山涛神情淡定。

那日嵇康与他“断交”时的话,响起在耳边。

“哦?孔融来宾满天下,且在朝中很有权势,振臂一呼,其势了得,若说他有谋逆之心我信,可这嵇康早已归隐山林,在朝中也没有亲旧故交,就算他想谋反,恐怕也成不了气候啊……”司马昭仿佛毫不在乎地回了一句,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对山涛笑道,“猴子,白子已成困局,我看你本日如何得救。”

“与死比拟,这又有何难?”

“好,你便好好守着你的永久!”话音未落,王烈身影已消逝无踪。嵇康长叹一声,低头看向膝前那块延髓,已乌黑如墨,与平常山石普通无二。

嵇康细心一看,王烈一贯引觉得傲的满头银发,竟有一缕变成了枯黄色。

“将军,老臣有一语相劝,当年曹操诛杀孔融,也只祸及百口,并未连累其族人。何况那嵇康之妻乃是亭主身份,有皇室血脉。当日何晏被诛之时,令尊司马太尉尚且放过了其妻金乡公主与季子何荣,现在若惩罚过分,恐再激起曹氏亲王宗室的不满之心。那么此前的邺城安抚之事,便前功尽弃了……”山涛放动手中的围棋罐,起家缓缓道。

他只道那鬼怪会识相拜别,谁知一片火光重新在面前亮起,比之前光亮百倍,待展开眼时,不见涓滴鬼影,一个白衣公子负手立在面前。竟是王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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