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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力辩阮嗣宗,泣还绿绮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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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秀看看嵇康:“这可要多亏叔夜了,他的一曲古琴令我得以一扫哀思。”

她还将来得及将信拿在手中,那薄纸便跟着轻风飘出窗外,渐行渐远。立在窗前,脑中阿谁俊美萧洒的容颜开端变得恍惚起来,统统都似一场从未产生过的胡蝶梦,跟着韶华飞远。

嵇康闻此发难,涓滴不慌:“我倒以为郑声是音乐之至妙。正因为如此,它对人的传染才像美色对人的引诱普通,令人沉湎此中难以自拔。当代先贤恰是因为熟谙到了这一点,惊骇天下人放纵吃苦不能便宜,以是才制定了雅乐,用来指导和标准人们的心智。岂不知,如许做乃是因噎废食。如果君主无德,国度没法,群众也会变得荒淫无度,民风风俗天然会是以而窜改。只要统治腐败,民气向善,不闻雅乐而知礼,赏听郑声而不淫,到当时雅乐与郑声另有辨别吗?”

阮籍听完,细细咀嚼了一番,顿觉妙不成言,上前一把抓住嵇康的手,啧啧赞道:“哎呀叔夜,你方才一番论辩令我耳目一新,真是鞭辟入里,精美绝伦。我本日没能难住你是愿赌伏输。子期作证,我那马车现在便是你的了!”

阮籍听他此时头头是道,句句发难,便知方才不过是诱敌深切,欲擒故纵,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正襟端坐:“五音虽无高低之分,但是组合而成的音乐却有所分歧。高雅之乐令民气旷神怡,怡情养志。低俗之曲令人神态混乱,心生恶念。”

“哦?照这么说,你牵一头牛来,这个月给它听高雅的音乐,下个月给它听低俗的曲子,它的举止行动必然会有所分歧喽?”嵇康笑问。

阮瑀不但深受曹操爱好正视,与曹丕也是老友。阮瑀归天时,曹丕亲身前去记念,见到阮瑀的遗孀孤子,亲手作《孀妇赋》赐赉阮瑀之妻,赞美她的美德。可见阮家与曹家有着颇深的渊源。

绿绮闺中待,踟躇思凤凰。

愿君携好音,合来诉衷肠。

阮籍转换角度道:“孔子曰‘《韶》乐雅,郑声淫’,音乐若无高雅、低俗之分,此话又该如何了解?莫非贤人之语也有错吗?”

阮籍摆摆手,叹了口气:“世人皆道我去黄公酒垆,是贪那樱娘的美色,只图醉倒和顺乡,他们岂知我心中的苦闷。”

曹璺瞥见此琴,徐行走上前去,悄悄拿起抱在怀中。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纸飘至面前,跟着夏风悄悄铺展开来,一行萧洒超脱的草书映入视线:

“那是天然。”

“怪不得我连续几日在黄公酒垆等你,皆不见人影。”向秀了然道。

阮籍也大笑道:“好,好,叔夜,你真是幼年奇才,后生可畏!”

嵇康听他如此说,想想本身这两个月来,因为曹璺之事大病一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觉汗颜:“子期莫要笑我了,这两个月来多亏你和阿都照顾。本日又是你的当头棒喝,才使我终究走出困顿。”

阮籍听至此处,不由得站起家来在院中转悠了几步,又道:“依你之见,音乐无凹凸,善恶在民气。那人们又为何要造出分歧的乐器,谱出分歧的曲子。琴瑟能令民气静体闲,而琵琶却让人暴躁激越,这又如何解释?”

这晚以后,嵇康与阮籍结成至好。他将与阮籍所辩有关音乐的思虑,用生花之笔撰写成文,成绩了当时名动天下的《声无哀乐论》,此文以光鲜的观点打击人们数百年来对音乐的传统看法,师心独见,析理周到,论辩精美,文辞绝丽,成为中国关于音乐与美学切磋的开篇之作。

年初,太尉蒋济点名征召阮籍到太尉府任要职。阮籍不想入仕,便干脆整日在黄公酒垆喝得烂醉,然后亲身写了篇《奏记诣蒋公》奉上,给蒋济灌了一通迷魂汤,实在是说本身并不想仕进。可蒋济仍不断念,觉得阮籍待价而沽想要更大的场面,便派人筹办了富丽的车仗去驱逐他,而此时阮籍早已不知去处。

嵇康饮了口茶:“我与子期早就听闻你的轶事,但不知那醉倒在黄公酒垆之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阮嗣宗。听那樱娘口气,你前些日子被俗事所缠,是如何一回事?”

阮籍一瞪眼:“牛本偶然,岂能对牛操琴?”

嵇康坐直身子,接着道:“五音源于天然,就像五色与五味一样,皆是天但是成。青黄赤白黑,酸甜苦辣咸,你能说出哪个是高雅的,哪个又是低俗的?庄子齐万物,五音、五色、五味皆生来划一,何来雅俗之分!”

阮籍出身王谢,很有乃父之风。他少年研习儒学,诗文绝丽,文章壮美,深怀济世之心。可待到他想一展抱负之时,曹魏的天下已成为曹氏与司马氏相互排挤的政治疆场。面对瞬息万变,翻云覆雨的政局,阮籍一颗兼济天下之心垂垂藏匿,改习老庄之道,只求安身立命、独善其身。

这阮籍乃陈留人士,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儿子。阮瑀曾受教于蔡邕,被他称为“奇才”,文章精美闻名于世。曹操听闻阮瑀大名,多次召他仕进,他却逃进深山。曹操爱才如命,不吝放火烧山才将阮瑀逼了出来,勉强应召,却频频去官。曹操感觉贰心高气傲,想杀杀他的锐气,便在一次大宴来宾时,将阮瑀安排在吹打者的步队中。谁知阮瑀精通乐律才调横溢,当场抚弦而歌出口成章。曹操大喜,封他为司空军谋祭酒官。曹操军中的公文檄文多出自阮瑀之手。

嵇康与向秀听着阮籍之言,相互对望一眼,眉梢眼角的愁意又岂能等闲挥去?他们都晓得,本身此时髦不能达到阮籍所说的历尽尘凡,了悟大道之境。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单独舔舐伤口,待到红日高悬时翻开大门,笑对人生。

阮籍倒吸一口寒气,思考了半晌又道:“既然你说音乐无教养人之感化,那么为何北方之乐粗狂,百姓也豪放旷达;南边之曲委宛,群众也内敛含蓄。莫非不是因为分歧的音乐,培养了分歧的民风风俗吗?”

嵇康见他对本身赞不断口,又要将马车相赠,赶紧拱手行礼:“嗣宗过誉了。我方才所言不过偶尔所得,并非甚么至理名言。学术之辩,见人见智,本无高低对错之分,又何来胜负呢?何况,我一贯只会骑马,驾车之事恐怕还要劳烦嗣宗你了。若要我驾车,恐怕性命难保啊!”

“蒋济征召,为何不仕?”嵇康问道。

“亭主淑安,闻卿已与士季定下秦晋之好,特将绿绮偿还。嵇康遥祝贤伉俪联袂同心,琴瑟和鸣,恩爱百年。”

“现在朝中曹爽与司马懿斗法,两派已成分立之势。曹爽任用何晏、丁谧等人,随便变动法度,朝政混乱不堪。这蒋济曾是曹操亲信,历经曹氏三代,原觉得定才气保曹家。谁知现在他看不惯曹爽所为,竟垂垂开端倒向司马懿。若我此时到他的太尉府任职,岂不是把本身推向风口浪尖?”阮籍长叹一口气。

紧了紧怀中的绿绮,她感觉这是十几年来所度过的最冷的一个夏天。伸手抚上眼角,蓦地发明,本身已然流不出泪来。

却说沛王府上,这日收到一件寄给曹璺之物。曹璺刚用过午膳,回到书房便瞥见桌上摆着一架古琴。琴有七弦,通体乌黑,微微泛着些许绿光,上有“桐梓合精”四字,另有一首曹璺亲笔所作之诗:

“这就更不对了。北方人爱喝烈酒,南边人喜饮淡酒,莫非是分歧的酒培养了他们分歧的脾气?这的确是本末倒置。北方人豪放的脾气培养了他们喝烈酒,唱高歌的民风;而南边人含蓄的风格则导致了他们饮淡酒,听婉乐的风俗。以是说,不是音乐教养民气,而是民气寄情于音乐也!”

“这么说,嗣宗是以为,音乐需求通过民气才气起感化喽?”

“那么,究竟是音乐分歧,还是民气分歧呢?音乐和民气,本为二物。音乐只要打入民气才气激起出情感。同一首曲子,欢乐之人听出愉悦,哀思之人听出哀伤。心存善念之人听出慈悲之意,腹内藏奸之人听出狡猾之思。人的内心,只要在腐败的世道才气达到平和欢乐,所谓的‘移风易俗’不过是世道催生的产品罢了。正所谓,善恶安闲民气,音乐本无罪也!”

嵇康也不免忧心忡忡:“没想到,曹爽竟如此尴尬重担。那丁谧我曾交过手,是个不折不扣的奸佞小人。现在有他在曹爽身边煽风燃烧,何愁天下稳定?”

嵇康长眉一挑:“我就晓得你会有如此一问。音乐虽无雅俗、高低之分,但是分歧的乐器却各有特质。琴瑟,琵琶,铃铎,发声特性有别,吹奏体例各别,节拍音色也分歧,用它们所奏出的曲子天然各有韵律。分歧的乐器和曲子,对应着人们分歧的追乞降感情。人们恰是出于分歧的爱好,才去究查分歧的音乐感受。这恰好是音乐由民气生发体味的左证。人敬爱好各有分歧,声音乐器各有千秋,以是天下之乐才会各领风骚,百家争鸣!”

阮籍摆摆手:“算了,本日不说这些烦苦衷。”又对向秀道:“那日在灵堂见你神采颓唐,了无生趣。此时看来的确判若两人,是谁帮你开解了?”

阮籍看着面前的两个年青人,捋髯而笑:“人生谁无困顿之时?何况你二人恰是幼年风骚,初尝情爱的年纪。生而为人,孰能无情?能为情所苦,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弱水三千,繁华无数,能有人让你为之牵绊为之垂泪,总赛过一颗心空空荡荡枉度此生。只要尝过爱恨喜悲,才气毕竟了悟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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