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幸会山巨源,邂逅旧相知(下)
钟会被她的目光冻地通体发寒:“你还是忘不了他?”
曹璺听他此言固然感觉字字锥心,但也并非虚言。她见钟会神采乌青,神情冲动,不忍再与他冷言相对,伸出玉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柔声道:“士季哥哥,不管产生过甚么,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情意,我一向铭记于心。不管如何,你都将是与我相伴平生之人,我此生定会与你好好相守,你放心。”
“怎会没有别离?我真不明白,你与他仅仅几面之缘,何至于此?论家世,论志向,我钟会哪一点比不过他?就算他比我才貌更佳,可我对你一片痴情,莫非还比不过他的负心忘义?”钟会越说越冲动,俊颜也变得扭曲起来。
钟会心中一恼,几步走到曹璺面前俯视着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月光。曹璺这才回过神来,淡淡道:“士季哥哥。”眼神空浮泛洞,似无一物。
“你本日何必又提起此事?”曹璺抬起眼,眸中如寒潭冰水,深不见底。
钟会从怀中取出玉佩,递到曹璺面前:“我已着人将此玉佩镶好,你看喜不喜好?”
“甚么?她还未与你结婚?”嵇康一时没法接管,“怎会,你不是说待她及笄以后,便顿时结婚完礼吗?”
山涛闻之大笑:“好个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嗣宗,你向来最爱嘲弄,现在有叔夜在,今后言谈可要多加细心了,哈哈哈哈。”
那人一见嵇康,立即大笑上前:“叔夜,巨源家的酒实在太淡,菜也有趣,你竟也能吃得下去?”
他骑着白马,缓缓而行,忽见一驾马车畴火线驶来。素雅的帷帐,月白的纱帘,驾车的小童中间坐着一名粉衣女子,身材窈窕,姿势轻巧。嵇康的心蓦地抽紧,一扯缰绳立在本地。
“叔夜,你如何独安闲此,让我好找。逛逛,我给你举荐一小我。”山涛见嵇康好久不归,亲身到后院来寻。见他正自愣神,一把携起他的手来到厅中,见一黑衣男人正在与世人谈笑。山涛道:“嗣宗,我本日要给你举荐一人,此人你可不必然能够等闲驳斥!”
自与曹璺了解以来,钟会从未听她对本身说过如许情义绵绵之语,两人订婚今后更是相敬如宾。现在听到此言,他一时候有些恍忽,如漂泊在云雾当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他与曹璺在月下悄悄地对视着,月光如斑斓之缎,轻柔地洒在曹璺似真似幻的玉颜上,如同梦中之人。钟会凝着一双美目,不敢半晌眨眼,只怕稍一转眼,此情此景便会跟着夜风飘散。
乌发疏松,丝丝缕缕,肤色胜雪,如玉莹光,眉似柳叶不描而黛,唇若朱砂不点而妆,凤眸流盼,美目含情,疑自书中来,又似画中仙。
钟会晤本身说漏了嘴,嵇康又一脸震惊地盯着本身,顿时又急又恼,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山涛不由惊道:“你们熟谙?”
钟会将本身的披风解下,谨慎翼翼地为她披在身上,柔声道:“那你可知,我日日思念与你,整日牵肠挂肚,食不甘味,夜不安寝……璺儿,你既然已经承诺嫁给我,又为何非要等足两年之期?”
四年未至,通往洛阳的途中彩蝶飞舞,佳木成荫,到处充满着盎然生趣。但是此番故地重游,统统美景看在悲伤人的眼中,却只要物是人非,徒增苦楚。
仲夏蒲月,蜩鸣啾啾。通往洛阳的乡道上,嵇康与岳山两人一前一后,策马徐行。年初,嵇康听闻毌丘俭大败高句丽,将要班师而归,便决定前去洛阳看望。除了此事,另有一件事他不得不面对,那便是钟会与曹璺大婚将近。
“她,她病了……以是,我俩至今尚未结婚。”钟会支吾道。
嵇康笑道:“嗣宗,你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想到本日能在这里相遇。”
那粉衣女子一见嵇康,立即命小童愣住马车,朝车内低语了几句。半晌以后,车帘悄悄卷起,一名白衣女子探出车窗外。
“忘与不忘,有甚么别离。两年之期一到,我定然不会食言,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这夜世人散去以后,山涛与嵇康、阮籍在山府的后院中,清风相沐,明月相伴,美酒相陪,知己相对,人生乐事复何求,鸡鸣欲曙不须归。
“主簿大人莫听嗣宗之言,他不过让我罢了。”嵇康赶快谦道。
钟会晤他目光暗淡下去,晓得他已信了,便道:“叔夜,我先归去了,待我们结婚之日,定先叫人送信,后会有期!”说完快步拜别,一闪身便没了踪迹。
“病了?甚么病如此严峻?她现下可好些了?”
此时曹璺还未睡下,只是坐在院中的鱼池边,眺望着天上的明月。红荍悄悄地立在中间,见钟会出去唤了声“四公子”便退至一边。曹璺却像并没闻声,还是看着夜空。
钟会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好了,年初便已好了,我们两家正筹措婚事呢。”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物,举到嵇康面前:“你看,这是亭主的玉佩。她曾将此玉佩摔破,我特地找能工巧匠将它用金块镶好,是为‘金镶玉’。现在她已将此物赠与我,乃定情之信物。”
“诶,叔夜,莫再叫我主簿大人,听着如此生分,仿佛我是个泥胎雕像普通。本日我一见你,便感觉非常投机,你我今后以朋友相称便是。”
感悟驰情,思我所钦。心之忧矣,永啸长吟。
山涛道:“就知你会如此,我早已备下了好酒,只等月上中天,余人散去,我们三人便喝他个不醉不归!”
却说钟会从山府出来,便一起快马加鞭向沛王府而去。他自方才见了嵇康以后,一颗心就七上八下,难以安静。到了沛王府,他也不管天气已晚,大步流星地便朝曹璺的内室而来。
“亭主……”嵇康用力眨了眨眼,感觉本身定是疯了,才会如此相思成疾。
“叔夜确是后生可畏。”阮籍说着朝厅内望了望,点头道,“巨源,像你们这般正襟端坐,时候久了是腿也麻了,腰也酸了,脑筋天然也昏昏沉沉,如何还能吟出佳句,得出妙论?不如等他们散去以后,我们三人到你家后院畅谈。此次我来,不喝光你窖里的酒,但是不筹算走喽!”
曹璺悄悄的“嗯”了一声。钟会听了此声微微一笑,将曹璺的双手执起,拉在唇边轻吻一下:“璺儿,客岁你与我订婚之日,曾说要我等你两年,现下已颠末端将近一年。这段光阴以来我待你如何?”
这年8月毌丘俭大败高句丽。他带领步骑万人,两度击败东川王。东川王率千余人仓狂逃窜。10月,曹魏攻陷高句丽都城丸都城,东川王因藏匿官方,得以幸运存活。公元245年5月,毋丘俭班师而归,天子下诏为他刻石纪功。
嵇康盯着面前的玉佩,玉质极好,通体碧绿,破坏处已用金子镶好,做工精美,美轮美奂,确是曹璺曾挂于腰间的那块。方才他听钟会说还未与曹璺结婚,心头俄然生出一丝模糊的但愿,现在又被面前的究竟刹时击碎,不由悄悄嘲笑本身痴心。
“恰是。巨源,叔夜的唇枪舌剑我早已领教,曾是他的‘口下败将’!”
“庄子有云:‘彭祖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小年与大年不成相提并论,巨源尚不老矣!”嵇康说完朝山涛一拱手,“早闻巨源胸怀广漠,能载六合,本日观之,比传闻更加海量,康能与君了解,实乃一件幸事!”
习习谷风,吹我素琴。交交黄鸟,顾俦弄音。
嵇康在心中冷静吟出此句。几载工夫飞逝,他已不是曾经阿谁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也不再是阿谁为情所困的痴人。曾经刻骨铭心的豪情,已垂垂被光阴冲淡,深藏在心中一隅。
阮籍在一旁抚掌大笑:“哎,巨源,叔夜方才二十出头,你与他称兄道弟,莫不是想要重焕芳华?”
“你一贯都待我很好,我岂会不知。”曹璺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紧了紧本身的薄衫。
曹璺接过玉佩,看也未看便系在了腰间。钟会蹲下身子,帮她清算玉佩上面缀着的流苏,一边用指尖梳理缠在一起的丝丝缕缕,一边轻声道:“自古皆道‘金玉是良缘’,你自小得玉而我夙来喜金,我们是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