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兄弟断旧义,浪子挥急鞭(上)
听到这一句,曹璺松下一口气,刀从手中滑落。
曹璺本来满腹怨气,听完这一番抢白反而沉着下来。想想他的话,固然无私固执,但却并非没法了解。本是一颗爱人之心,可惜错付了工具,只能落得个悲伤结局。但是,就算再是深爱一小我,也不能疏忽对方的感受,更不能为了强求,暗使凶险的手腕。如许逼迫得来的婚姻,岂能有一日的甜美与安稳?
“别做傻事!”嵇康大惊失容,抓住她的手要将刀卸下,谁知她竟使了死力毫不放手,一双泪眼死死盯着钟会。两人的手架在那边,都攥出了血来。
“你少在这里假装狷介,若不是你主动勾引,璺儿岂会那么快就变心?”
“哼,如果我们顺利结婚,待到后代成群之日,我就不信她还会记得你!若不是我一时忽视,你们怎能破镜重圆?”
嵇康展信一读,不由喜上眉梢。
次日,沛王府收到自钟府而来的退婚函,函中指责曹璺不守内室之礼,贫乏女子之德,待嫁期间不守妇道,竟与别人有染。钟府乃王谢大师,岂能容忍此等女子进入家属,屈辱家声。遂退婚以明志。沛王曹林服了孙登之药方才有些好转,此时接到如许一封信函,立时急怒攻心,又倒在病榻之上。
钟会美目含血,深深看了她半晌,薄唇微启:“对,你说得对。为了你,我另有甚么做不出来?为了你,我挖空心机,费经心力,到处周旋,却获得了甚么?自订婚以来,我日日看你为他魂不守舍,却要压着痛苦在你面前强装笑容。你觉得,这四年来我就好过了?你为了贰心疼落泪时,有没有一刻想过我,知不晓得我也在为你悲伤!”这一番话仿佛用尽了满身力量,他一口气说完,寂然地看着曹璺,等着她的讯断。
“我钟会要获得的东西,不管如何也要握在手心,岂能拱手让与别人?”
“那就将我的尸身拿去吧。”
钟会好似并未闻声,还是痴痴地望着她。曹璺执起手中的“金镶玉”佩,举在他面前:“当日你偷藏玉佩,却不知竟弄错了。这块玉是嵇公子的,你我从未有过甚么‘金玉良缘’。”
曹林哀叹一声,看着女儿悲戚蕉萃的面庞,满腔肝火垂垂退去,只剩一颗慈父忧心:“女儿,你究竟要如何?父王一向觉得你寄心与钟会,才会为你二人订婚。你本年已一十七岁,现在叫人退了婚,今后可如何办?”
钟会立在院中,举头眺望四角飞檐上的浩浩彼苍。天如有情,为何让他一番刻骨爱意都化作云烟散。天如有义,为何让他兄弟,爱人尽失,落得个两手空空孤家寡人?甚么交谊,甚么誓词,都是虚无缥缈的谎话,他此生再也不会信赖!仰天大笑两声,他流下平生第一次眼泪,滴滴坠落红衣之上,如同绽放的赤色花瓣,朵朵惊心。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人间百般繁华,万般繁华,你都要耍手腕得来?”
“女儿本也不肯,可实在不能违背本身的心。”
“当初我晓得你与亭主订婚,虽心中痛苦仍愿成全你们,为的就是保全你我的兄弟之情,也为了让她服从本身的情意。士季,这人间有些事,并非强求能够得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眸中闪出一丝苦涩湿意,在眨眼间悄悄隐去。
曹璺见父王的神采语气不对,晓得此时若将本相说出,她与嵇康定然不会有好成果,便咬紧银牙任是如何问也不说。曹林见她如许也不再多言,只道本身常日里将她宠坏了,本身种的苦果只能本身吞,难不成还要大张旗鼓地去找那人?只能先将退婚之事冷静压下,等今后再做筹算。曹璺心中有愧,日日奉养在曹林摆布,寸步不离,只盼着父王早日病愈,再寻机将嵇康之事道出。
钟会也惊住了,他千万没想到,曹璺为了分开本身竟然以死相逼。他并非铁石心肠,如何忍心看着她在面前香消玉殒?莫非她觉得,只要嵇康肯为她捐躯?莫非她不知,本身看重她更赛过本身?钟会啊钟会,你真是一片痴情,枉做小人!罢罢罢!就当本身从未熟谙过她,就当这么多年来,做了一场白日空梦吧!
“若你不罢休……”曹璺决然一笑,从袖中抽出七星宝刀,拔刀出鞘,抵在喉间。当日嵇康将此刀插在狼眼之上,曹璺下山时虽慌乱,却没忘了将刀拔出带走。她念着嵇康之情,将宝刀不时带在身上,没想本日却在此处派上用处。
嵇康与向秀一齐向来人看去,院门边站着一名粉衣女子,身材窈窕,面貌娟秀,发丝跟着轻风悄悄舞动,面庞在阳光下闪烁光彩,脸颊因为绿柳映托,更显得粉嫩娇美,灵动可儿。此人恰是红荍。
“士季,我真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类事来!”
“哼,你有何资格指责我?自了解起我一向视你为兄长,不时到处关照。你比我才高,我敬着你,你比我志远,我捧着你。你觉得,我钟会堂堂王谢后辈,当真比不过你?你不但不知感激,竟还要抢走我最敬爱的女人,是可忍孰不成忍!”钟会晓得统统皆已瞒不住,他也不想再瞒,干脆将憋在内心的话都说出来。
红荍盈盈一笑:“嵇公子,我家亭主让我捎信给你。”
嵇康在府外收到红荍传出的动静,晓得不能莽撞行事便回转了山阳,埋首读书作文,耐烦等候曹璺之讯。是年中旬,钟会被太尉蒋济推举,入朝担负秘书郎,以机灵过人,长于策画,才调卓著被朝廷赏识。
“那你奉告父王,你闹成如许,究竟是为了何人?”想到招惹本身女儿,令曹家蒙羞的孟浪之徒,曹林真想立即将他拿下,扒皮抽筋。
“抢?当初我曾问过你,亭主是不是你的意中人,你为何遮讳饰掩,不敢承认?若你当时直言相告,我定然退避三舍,敬而远之,怎还会有本日?”
“凭我的手腕,又有何难?事到现在,我也用不着再跟你多言!”他转而看向嵇康身后的曹璺,双目赤红,满含怨怒,“璺儿,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如何?”
“她对你是否有情,你内心最清楚,又何必苦苦强求?”
嵇康将曹璺锁在怀中,抬眼望向门外钟会的背影,在日光穿透下更加看不逼真,好似陌生人普通。他晓得,那份少年时的好友之情,已跟着无情流年逝去,永难追回。
他后退两步,凄然一笑,背过身声嘶力竭:“你们走吧,走,趁我还没有忏悔……滚!”说完红袖一甩,快步走出房间。
冬去春来,山阳嵇府的柳树又一次抽出绿枝条时,迎来了一名报喜之客。嵇康与向秀克日来研读庄子名篇《摄生主》,各故意得,两人便作论应和。嵇康做《摄生论》,向秀便作《难嵇叔夜摄生论》,相互辩难。这日,两人正因观点不一在柳园中坐论,却见岳山兴冲冲来报:“公子,你看谁来了!”
朱唇幽幽一叹:“士季哥哥,我晓得你的痛苦,但我并非草木,岂能任人摆布?就算勉强嫁与你,也不会幸运,莫非你还不明白?”她见钟会双目无神地望着本身,又柔声道:“士季哥哥,别再执迷不悟。你如此漂亮多才,何愁没有才子相伴?放了我,好不好?”
曹璺来到钟会身前,眼神庞大,泪盈于睫:“你对我很好,事事体贴,到处体贴,我也一向很感激。但是你不该暗使手腕,将我与嵇公子拆散。若不是我本日到此,难道一辈子都被你蒙骗?”
钟会木然地看向玉佩,眼神由暗转悲,由悲转恨,一把将玉佩夺过来向地上摔去,“啪”得一声,镶在上面的金块回声而落,与碧玉泾渭清楚,剥分开来。低头看着分裂的金镶玉,俊颜遮在暗影当中:“如果,我不罢休呢?”
曹璺闻讯赶至曹林病床前,伏在他膝上,珠泪迷蒙道:“父王,女儿不孝,令家门蒙羞,罪不成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