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梦卜白马王，计定太常府（上）
“他说‘沛王志向远迈，不羁尘事，后代人中当有仙缘。’”
嵇康哭笑不得：“说甚么傻话，我怎会负你？”
“依我看来，现在国度之患不过司马懿和司马师二人。司马懿虽老谋深算，但自从复任大将军以来，面对朝中诸事件皆显得力不从心。再是夺目强干，他也是将要入土之人，不敷为虑。独一可忧的只要司马师。只要撤除此人，推举夏侯公为大将军，必可匡扶公理，答复曹氏。”
嵇康敛神凝眸，看着大雨中缓缓隐去的身影，晓得本身又一次梦见了曹植，而他所吟诵的诗句便出自闻名于世的《赠白马王彪》。
“与你大哥和夏侯玄相聚，不必挂记。”他随口一答，已迈步走出房门。曹璺将快到嘴边的话咽下，望着他拜别的背影，蹙起娥眉。
曹璺想了半晌，忽道：“我想起来了，此人是个相师，曾来过沛王府。听父王说，他曾给高祖文天子看过相，说他阳寿八十，但四十岁时会有灾害，要多保重身材。高祖文天子公然四十岁病逝。他还曾给白马王看过相，说……”
夏侯玄抢先道：“我乃曹氏宗亲，与司马师有国仇家恨。这刺杀之举，非我莫属！你等只需为我运营，从旁帮手便可。”
“你我多么艰苦才走到一起，莫非你还不信我？”
“不是不信，只是……”
“想必当初司马相如也曾如此承诺卓文君，成果呢？”
“没有只是，我此生毫不会负你。就算你躲起来，跑到天涯天涯，我也必然会把你找出来。你放心。”
“不管将来这天下姓曹还是姓司马，你都会陪在我身边？不管将来产生甚么事，碰到甚么人，遭受甚么景况，你都能对我如本日普通？”
“听卜朱建平……”嵇康从梦中醒来，喃喃自语。
“甚么大事？”
他这边深思着，曹璺猎奇道：“你问朱建平做甚么？他早已归天了。”
文钦问道：“你不让我起兵，又有何筹算？”
“司马氏如此忘恩负义，残害忠良，真乃六合不容！不如我们明日就起兵讨伐，与之决一死战！”说话之人年过四旬，膀扎腰圆，一双虎目瞪得斗大，恰是前将军文钦。此人乃曹操部将文稷之子，与曹爽是同亲。他生性勇猛粗狂，屡立军功，颇受曹爽庇护赏识，对曹爽被诛之事早已心中忿忿。
“你可传闻过一个叫朱建平的人？”
来到太常府，被下人领着转到一处埋没的阁房。排闼而入，见屋中已坐着几人。主坐上的是夏侯玄，客席中的几位也有旧了解。他举目看去，在坐诸报酬前将军文钦，光禄大夫张缉，中书令李丰，另有谯侯曹纬。
在坐之人听了这番话，皆不住点头感喟。
“太初所言不虚，”曹纬弥补道，“就连辅嗣也是他们设想暗害，被那钟会用涂了药的竹矢激得毒发，不过两日便病死榻上。”
“好，我会记着你本日之言。”曹璺看着他果断的面庞，内心的忧愁却涓滴没有消减。两人说着内室细语，不觉已是天明。刚梳洗结束，岳山吃紧出去，递给嵇康一封书帖。展开一看，帖子是夏侯玄亲笔，上面写着“彻夜过府”四个字。
“真的么？”曹璺看着面前之人，迩来更加猜不透他的心机。
他将帖子揣在怀里，对曹璺道：“彻夜我有事出门，你不必等我。”
但是天公不语，只遣雷公电母来临，一时候暴风高文，电闪雷鸣，雨点从天涯泼墨般滂湃洒落。贰心中一凛，接着一道寒光冷电在空中突然炸开，像一把利刃生生划破天幕，直朝夏侯玄身后的窗棱劈来。顷刻间，雷电击毁窗棱，火星四射。夏侯玄的衣袖不慎被火星溅到，烧黑了衣角。在坐诸人皆大惊失容，站立不稳。李丰与张缉更是趴在地上，半天不敢起家。
“说甚么？”
“何事？”
“这……我还尚未想好。”李丰皱眉道。世人也随即堕入沉默，烦恼起来。
“叔夜，让你久候了，抱愧抱愧！”
“五十多岁……”嵇康暗自推算，当初的白马王也就是本日的楚王曹彪本年已五旬不足，莫非将有祸事产生？
“你不是卓文君，我也并非司马相如。”
“甚么话？”
“此言有理，依你之见该如何撤除司马师？”一向未说话的光禄大夫张缉问道。张缉之女是天子曹芳的皇后，他本人便是当朝国丈。
“没事，只是做了个奇特的梦。”他看了看身边的美女，笑道，“玉儿，他既到过沛王府，可曾预言你我之事？”
曹璺神采一红，瞪起美目道：“你若负我，我必寻个深山住起来，让你一辈子也找不到！”
当日傍晚，嵇康去往太常府。自从夏侯玄私行出城祭拜夏侯徽，设想转移王弼藏书后，钟会便记下此仇，在司马昭面前出言诽谤。司马氏本就顾忌夏侯玄对曹氏一党的号令力，正想找机遇打压他，听了钟会之言，便以不遵礼法之罪将他从大鸿胪降为太常，从九卿之列剔除。以是这太常府便是夏侯玄的府邸。
夏侯玄见他出去，略一拱手，其别人也都点头表示。“时候不早，我就不等了。此次调集诸位前来，乃是有大事相商。”夏侯玄环顾在坐，“据我所知，诸位皆是忠于曹氏之臣。现现在司马懿兵变谋逆，大肆搏斗忠臣名流，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心可比王莽，其行何异于汉末之董卓？你我深受皇恩，岂能助纣为虐，就此沦为贰臣？”
他说完，从怀中抽出一物，拿在世人面前。世人借着烛光看去，乃是一本古书，恰是他此前在苏门山神仙孙登处所得两部书中的《刀谱》。
“好，好，此计虽险，但若能胜利，倒是以最小的捐躯，调换最大的胜利。”曹纬听他有此发起，冲动道，“不知如何行事，又是何人前去？”
“不成，此时势势不决，众臣忠奸不明，仓促起兵只怕不但耗费兵力，另有能够枉送性命。”中书令李丰出言禁止。这李丰乃世家后辈，幼年便已成名。想当年曹爽与司马懿斗法之时，他借病闲居，空食俸禄。而他的弟弟就是与丁谧一起强霸民女的李茂。“李丰兄弟如油光”，世人都对他兄弟俩心存鄙夷。本日见他呈现在这里，不免很有疑虑。
世人见他态度激昂，皆大为奋发。只要嵇康忧道：“太初身份贵重，负担护国安邦的重担，岂能以身犯险？”
一时候阴风乍起，滂湃大雨猝然降落，天气一片阴蒙，马蹄踏处尽是泥泞。那面貌超脱之王行了一段，揽辔踟躇，回望身后漫冗长路，不由悲怆低吟：“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拜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
嵇康不知缘何有此一梦，见山色空蒙中仍留曹植模糊身影，尽管大声相问：“敢问陈王，此梦何意？”
夏侯玄按住他的肩头，言语不容置疑：“手刃奸贼是我平生之愿，虽死无悔。”
毌丘俭将心中不决之事娓娓道来。这件事正应了嵇康昨夜的怪梦。
曹植并不转头，只在顿时微微感喟，道：“白马莫能行，听卜朱建平。”旋即隐于山姿雨色中。
嵇康道：“此书中记录了宝刀的锻造之法，另有七七四十九种名刀之谱，乃我从苏门山上神仙处所得。不如就按此书中所记，打造宝刀，刺杀司马师？”
嵇康望着夏侯玄昂扬萧洒的身形，目光超出他矗立的发冠，转向空中暗淡的月色，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袭上心头。这一步棋，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如效仿太祖武天子，单身入虎穴，宝刀刺奸贼！”世人闻之皆是一惊，目光转向立在一旁的嵇康，被他的话震惊到了灵魂深处。他所说的乃是当年曹操用王允所赠七星宝刀刺杀董卓之事。现在曹魏的江山被司马氏把持，与当时的董卓乱政从本色上并无别离。
这夜，嵇康与夏侯玄等人在太常府谋定战略，世人仓促散去，拜别时已经风住雨歇。毌丘俭因有要事未能前去，由嵇康将谋定之事奉告。待他回到府邸时，嵇康已在书房等待。
身边的曹璺被他惊醒，问道：“你在念叨甚么？”
“有一件毒手之事，不知如何定夺。”
“那里，当时我还未出世。只听闻他曾说父王此生无大灾大难，不必忧心。另有一句话，连父王也不解其意。”
“民气易变，这是千古稳定的事理。日月星斗另有阴晴圆缺，何况民气？你莫怪我乱想，比来实在产生了太多事，让我不得不感到惊骇。”
洛阳城南太谷关，汉末弹压黄巾叛逆的“八关”之一，中有水泉石窟，阵势纵横。瞭望山下途径，有两队人马从远处缓缓行来，为首两人皆是贵爵穿戴，一个超脱一个威武，一起且谈且行。行至中道，一人手执皇令从前面追逐上来，止住二人来路。顿时的二王接了圣旨欣然相望，相顾无言，只能依依挥泪道别。本来比肩并行的骏马也只能各自调转头，朝相反方向寥寂而去。
电光火石当中，只要嵇康与夏侯玄相对而立，安闲扫去身上的灰烬，望着相互的眼神透着非常的悲怆和从未有过的果断。
“别怕，我会一向在你身边。”
“说他五十多岁时有兵器之灾，要谨慎防备。”
此诗作于黄初四年。这一年蒲月曹植与同母兄长曹彰，异母弟弟曹彪同业，一起进京朝见天子曹丕。但是不知为何，任城王曹彰一到洛阳就得了急病，暴死府中。世人皆猜想，是曹丕害怕曹彰的军事才气，暗中将他毒死。到了七月，曹植与白马王曹彪返回封地，来时的三兄弟只剩下两人。曹植与曹彪本可一起同业归藩，谁知行至半路，曹丕派来使者监督，命他们分开行走，不准过量打仗。曹植在太谷关与曹彪挥泪道别，胸中的悲忿没法按捺，遂作诗八首赠曹彪，便是这首《赠白马王彪》。而后曹植三迁封地，所居之处地盘瘠薄，人户希少，只要老幼伤残之兵。他只能贫困得志，过着衣食不饱的日子。而白马王曹彪也多次迁徙封地，最后被封为楚王。
“无妨事，仲恭兄，有何要事现在才归？”
“另有一件事，恐怕诸位不知。司马氏一族皆是心狠手辣，草菅性命之徒。想当初，一婢女发明司马懿装病之事，其妻张氏怕她保密，竟拿刀亲手将婢女砍杀。这还在其次，”夏侯玄说到此处，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激，“我前日出城祭妹，才知她并非死于心悸，而是因为得知司马氏欲兵变之事，被其夫司马师亲手用毒酒毒杀……此等暴虐之人将来若坐上皇位，不知有多少忠臣义士死于其手，多少百姓百姓挣扎于水火当中！”
“仙缘？”嵇康心中一动，继而打趣道：“你大哥曹纬胸怀天下，其他兄弟皆过继给了别人，恐怕皆无仙缘……莫非是你将来要进山修炼不成？”
李丰见世人皆迷惑地看着他，笑道：“我晓得诸位在想甚么，是想问鄙人为何一变态态，呈现在此处吧？我李安国乃曹氏姻亲，举家皆受皇恩，现在国度危难，岂能坐视不睬？那些称病闲居之事，不过为了韬光养晦，掩人耳目罢了。”李丰之子娶了明帝曹叡的女儿齐长公主为妻，李家确是端庄八百的皇亲国戚。
“当然是真的。”嵇康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