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梦断醒痴人，葬骨触天威（上）
“亭主，向公子他这是如何了？”待嵇康拜别后，红荍问道。
嵇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曹璺立在树下，正揪动手帕看着父女俩，便道：“爹爹一小我弹给绾儿听，不好么？”
见嵇康冷着脸拜别，曹璺也晓得这回事情闹大了，更是不知所措，但见红荍神情凄苦，一双大眼睛泪汪汪地盯着本身，只得扶起她，欣喜道：“别太担忧，先生会想体例的，谨慎照顾着，或许过几日便好了。”
“嗯……”绾儿歪着小脑袋，瞅着站在树下的曹璺，道：“绾儿想叫爹爹和娘亲一起操琴给我听。”
“你呀，臭丫头！”
“……爹爹在读书，不喜好人打搅。”曹璺支吾道。
她脸一红，道：“娘亲，确切做了错事……”
曹璺也心生惭愧，悔不该不听嵇康之言，硬生生挑破这层窗纸，导致向秀与红荍此生无缘。不但打散一双鸳鸯，还将向秀害成这般模样。若他就此沉湎，岂不毁了平生？他与嵇康情意相通，是几世难逢的知己，若失了如许一名老友，嵇康又作何感触？想到这，她心中更加慌乱，偷眼向嵇康看去，见他眉头深蹙，盯着向秀如有所思。
“就是你们总弹的那首啦！”说着还扭太小脸，冲曹璺挤了挤眼。
“向公子，”红荍唤了一声，向秀闻声向她回望，目光空明，却没有答话。红荍心中一痛，俯在他膝头，哽咽道：“我是红荍呀，你不认得我了么？”向秀再次低眉朝她相望，神情淡然，脸上毫无悲喜，如对着花草流云。红荍心中懊悔万分，莫不是本身方才过分冲动，先是逼迫太切，后又负气承诺了岳山的求婚，令他大受刺激，才会俄然间变成如许，如痴傻了普通。
“不好不好！”绾儿脑袋摇得像个小波浪鼓，嘟着嘴道：“我就要爹爹和娘亲一起弹！就要就要！”说罢还瞪起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真的么？”红荍感觉此事绝非那么简朴，但也只能极力奉侍着，寄但愿于向秀只是一时思路停滞，舒缓几日便好了。但是连续数日，不管她如何悉心照顾，在一旁好言解劝，向秀都是无动于衷。每日除却三餐，他都静坐在屋内，不管对着甚么都像是空无一物。
“哇，娘亲，爹爹说我没长大……”
“学得学得！”绾儿小腰杆挺直，点头包管完，还不忘弥补一句：“哼，还是爹爹好！”嵇康听了，不由挑眉看了曹璺一眼，对劲之色溢于言表。曹璺回了他一眼，感喟道：“哎！既然你爹爹好，今后娘亲便不给绾儿梳标致小辫子，也不给绾儿缝花衣裳了……”话音还未落，小女娃赶快起家抱住两人，镇静道：“爹爹、娘亲，绾儿都喜好！”
“是我不好，没想到会如此……”曹璺上前牵住嵇康的手，谨慎翼翼道。对方却好似没闻声，兀自谛视着向秀，屋子里静的能听到相互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嵇康终究移开视野，甩开曹璺的手，沉默而去。
“爹爹，娘亲说我臭丫头……”
“爹爹向来不活力，娘亲做错事了么？”
“娘亲扯谎，爹爹常日里读书、操琴，你都陪在中间的！”
甚么嘛，她已经快四岁了，已经很大了！
“哈哈哈哈……”一家三口玩玩闹闹，欢声笑语从书房中不竭传出，直到红荍一脸惶恐地从内里跑出去，打断了这可贵的甜美光阴。
“不好不好，绾儿传闻爹爹五岁时就会弹奏名曲《游春》了，我本年已经快四岁了，能够学啦！”她不甘道。
“你还太小，等大些再教你，好不好？”曹璺摸摸粉嘟嘟的小脸，笑道。
曹璺见他父女俩走过来，有些难堪地笑了笑。嵇康牵过她的手向书房走去，边走边问女儿道：“绾儿想听甚么曲子？”
绾儿三岁孩童，对琴韵却有天赋，听着婉转的琴声，再看爹娘眼角眉梢透暴露的高兴与爱意，双手撑着小脸，不觉痴了。一曲弹毕，嵇康与曹璺同时止音，转眸相视，淡然一笑，几日来的不快一扫而空。
嵇康见她拿本身幼时之事作比，心中重生垂怜，将女儿抱在腿上，抓起肉嘟嘟的小手，按在琴弦上，道：“从本日起，爹爹便教你操琴，你可学得？”
“娘亲别担忧，绾儿去跟爹爹说，叫他不要生你的气啦！”三岁的小女娃儿丢开曹璺的手，迈着小步子跑到嵇康身前，娇声道：“爹爹，爹爹，不要读书啦，陪绾儿玩一会儿吧。”
“好好好，我们绾儿最大，最香，最标致，好不好？”
她见瞒不过女儿，无法道：“你爹爹他生娘亲的气了……”
见他如此，绾儿反倒不再闹了，上前拉起父亲的手，小大人似地说道：“爹爹是不是还在生娘亲的气呀？方才娘亲跟我说，她已经晓得错啦，下次必然乖乖的，你就谅解她吧，好不好嘛……”
本日两人弹奏此曲，初时非常局促，曲调晦涩。但是跟着琴曲渐入飞腾，两人也开端沉浸此中。想起自了解以来的点滴旧事，柔情不觉泛动开来，共同也渐入佳境。这边他趁右手弹弦时，敏捷带弦发音，是为一“逗”，又再退回原位，是为一“唤”；那边她也毫不减色，在他左手点弦之时，悄悄一挑，他点上哪根便去挑哪根，是为“索铃”。两人越弹越纵情，摆布手不竭追挑索逗，清楚是贰心操动，闻之却如一人。
“爹爹也感觉绾儿臭臭的，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哈哈！”
“你还不到四岁，可不就没长大！”
嵇康每日都来看他，两人对坐着面面相觑，皆无一言。曹璺因心中惭愧，将阮侃也请了来，亲身为向秀诊治，还是不见好转。嵇康自那今后对她一向冷眼相向、不睬不睬，想来定是怨她不浅。
这日午后，嵇康盘膝坐在院中的竹席上读书，曹璺牵着绾儿在树下远远看着，绾儿虽只是三岁大点的小娃儿，也瞧出这几日爹娘氛围不对，便摇着曹璺的手，问道：“娘亲，为甚么不畴昔找爹爹？”
三人来在书房，他将绾儿抱至榻上，在曹璺左边坐下，以左手按弦，右手揽住她的腰肢。她则倚在他的肩头，以右手弹弦，一挑一勾间，绿绮便收回铮然清响。他接着一个“落指吟”，琴声随即一啸而出。两人一个左手揉、吟，一个右手抹、挑，似游龙翔舞，若鹿鸣呦呦，缠绵交叉，清闲翩然。此曲便是他从苏门山孙登处所得《琴谱》中的一曲《飞龙鹿鸣》。本由一人弹奏，因曲调分外委宛缠绵，他便亲手传授予曹璺。闲暇时候，两人常并坐共弹，互诉衷肠。
他终究熬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鼻尖，道：“你这个机警鬼儿！好了，爹爹依你就是。”说罢将女儿抱起来，向曹璺走去。绾儿见他答允，小脸顿时乐开了花，远远朝曹璺招手道：“娘亲，爹爹不活力啦！”
面对女儿的撒娇，嵇康早已缴械投降，却还想逗她一逗，便也学着她的模样，嘟嘴道：“爹爹不要！”说完也瞪大眼睛对着女儿，父女俩模样神态肖似非常。
“先生，不好了，向公子他不见了！”
“呜呜，你们都欺负绾儿，绾儿不睬你们啦！”
却说曹璺应允了红荍与岳山之过后，向秀从屋中出来，便一起神采浮泛，似醒非醒地回到本身的茅舍中，呆坐着一言不发。嵇康得知此事，忙来探听，见他痴痴地坐在那边，如同槁木死灰。问他话来，也只是瞧瞧嵇康，不答一语。曹璺与红荍知情，也齐来看望，他也是普通模样。
“本来就是嘛！”
嵇康忙放下书卷，将小人儿搂在怀里，笑道：“绾儿想让爹爹陪你玩甚么？”
“真好听！爹爹、娘亲，绾儿也要学操琴！”两人正自沉浸，这边绾儿早已爬上曹璺膝头，拍着小手叫道。他们这才忆起女儿尚在身边，不由神采一红，一齐低眉朝女儿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