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天灾损名器,邙山修古琴(下)
问及号钟的来源,嵇康再次沉吟起来。
钟会自知嵇康是为救本身,才将古琴弄损,心中正在惭愧忐忑。现在听他如许说,顿时心下稍慰,一拍他肩膀道:“就算你不说,这邙山我也是去定了!我之前曾随哥哥去过一次,路途也较为熟谙。其他的都别管了,你本日尽管好好歇息,明日我们就解缆去邙山!”
公元237年,魏明帝景元初年六月戊申,魏京都洛阳地动。这园地动,震塌了魏明帝在芳林园堆起的土山,震倒了建立在皇宫门前的圣物,震碎了曹叡一展雄风的帝王野心,也震坏了嵇康的名器——“号钟”古琴。
嵇康听到“古琴”二字,转头朝地下一看,顿时心中“咔嚓”一声巨响,浑身凉了一半。“我的‘号钟’,师父……”
钟会闻听此言,不由惊得瞪大了双眼。
嵇康听他如此谙熟修琴之术,赞成地点了点头:“士季公然是识琴爱琴之人。莫再多说了,我们还是从速出发吧!”
“士季,这也不能怪你,谁晓得竟会产生地动。叔夜一贯豁达,他不会怪你的。只是这琴对他来讲非常贵重,不晓得可有体例修复……”吕安一脸担忧地望着破坏的古琴。
钟会自责道,“是我太粗心,没护住你的宝琴,哎!”
此时空中已经停止摇摆,统统都回归了安静。嵇康三人均长舒了一口气,本来刚才是一园地动。钟会赶快起家来扶嵇康:“伤着没有?”嵇康只觉后背生疼,但仍能够普通起家,应当没有伤到筋骨,便道:“无妨事,没有伤到。”
“是。”
“谁说救不了?大丈夫立品于世,当需建功立业。莫要悲叹世道,只要我们成为国度的中流砥柱,便能匡扶公理,力挽狂澜!”说到此处,琴声戛但是止。钟会站起家来,向着乌黑的天空眺望,只见繁星点点,浩渺幽深。
“那你又是从那边得来此琴?”钟会听得入了迷,刨根问底道。
“敢问尊师高姓大名?”
嵇康展开醉眼,向面前的红衣少年望去。只见他负手而立,眺望星空,清风吹襟,衣阙翩飞,神采如月光般明朗,目光如夜空般幽深,意气满满,壮志酬酬,不由心中生出赞成之情。他一贯腻烦兄长嵇喜的说教,对宦途功名没有多少神驰,但是本日在洛阳城中所见,以及方才钟会所言,却让他的心中产生了很多豪情壮志。他悄悄发誓,今后不管入仕与否,都不能对世事百姓袖手旁观,他要用本身的体例做出点事情来。
钟会听了似略有所悟,道:“现在天下三分,我等均为曹魏之臣,只盼望家国莫要有大厦将倾那一日,我们也不必亲尝那微子的酸楚。”
“哎呀!康哥,你的琴!”吕安见钟会去扶嵇康,便举目朝嵇康身下看去。岂料那地上之物竟是嵇康的古琴,琴身从中间断裂开来,琴弦也断了两根,破坏得非常严峻。
嵇康与钟会回过神来,正要细心聆听,俄然感觉大地闲逛,万物扭转,一时候桌椅皆摇摆起来,杯盘碗盏也跟着碎落一地。嵇康此时盘腿坐于地上,手撑空中还轻易矜持。吕安从椅子上跌下来,落在嵇康身边。只要钟会站立在地,此时被晃得身形扭捏,摇摇欲坠。
“无妨事,我叫人备了辆马车,把琴放在车上便可!”钟会一身枣红色猎装,呈现在嵇康屋外,“阿都你有所不知,这琴木固然已分开树体,看似没有生命,但是木质仍然能够接收水分、氛围,汲取精华滋养本身。现在琴身折断,其断口处也会垂垂长住,待长死以后就不轻易与其他木质融会了,以是天然是越快接上越好。我们来回需求光阴,若带畴昔当场接补,结果会更好。对吧,叔夜?”
嵇康点了点头,将背上的古琴慎重取下,交给走上前来的下人,叮咛道:“此琴非常贵重,千万谨慎。”下人点点头,抱着琴坐入车内,又来一下人坐在前面驾车。嵇康见钟会如此细心,遣两名下人专门关照此琴,心中非常打动。
“你莫非要背着此琴进山?”吕安边问边跨进门来。
这边嵇康与钟会各自沉吟,吕安却发觉出不对来。他喝酒略少,神思还算腐败,只听得远处隆隆之声响起,由远至近越来越大。
嵇康听罢点了点头,又摇了点头:“观现在天子行事,轻肆乖张,放纵无道,恐不容悲观。本日你我街上所遇之事,实乃奸佞当道,祸国殃民!只叹你我救得了那靳生,却救不了天下人。”
“你们有没有听到甚么声音?”
“这琴已经折损了,如果路上再磕碰了岂不好事?再说,我们还要攀岩山壁,背着个琴也不便利啊!”吕安劝道。
“是啊,此琴的遭际非同普通。”嵇康看向远方,娓娓道来,“此琴本为周朝名琴,因琴声宏亮,如钟声荡漾,号角长鸣而著称于世,得名‘号钟’。琴有五弦,做工精美绝伦,琴身用整棵梧桐木雕镂而成,以鹿角霜、玉石粉为漆胎,琴身通体乌黑,色彩古朴无华,与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蔡邕的‘焦尾’并称‘四大名琴’。相传,吹奏《高山流水》的俞伯牙曾弹过此琴,随后便展转传至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手中。齐桓公晓得乐律,喜好保藏天下名琴,最爱的就是号钟。他常常在席间弹奏号钟,让部下敲击牛角照应。弹奏到飞腾之处,齐桓公还会以歌和之,牛角铮铮,号钟高亢,歌声雄浑,旋律凄惨,常常令在坐的世人皆深受传染,泪湿衣衿。齐桓公身后,此琴今后失传,绝迹江湖。”
钟会听到“修复”二字,目光一闪:“我曾听闻洛阳北侧邙山上,有一株千年梧桐树,木质极好,年事与叔夜之古琴木质年事附近。若我们前去取下些梧桐木来,以阴阳就位之法拼补胶合,或可挽救。”
说完,三人翻身上马,朝洛阳城北邙山进发。
半饷未出声的嵇康,此时淡淡出声道:“士季所言不虚,琴身虽坏,却可修复。我也曾听师父说过修补古琴之法。”嵇康抱着古琴站起家来,转过身冲钟会与吕安微微苦笑道:“不知二位,是否情愿陪我上邙山一趟?”
吕安在一旁见嵇康神情,只道他有所顾虑不肯提及,便对钟会道:“士季,此琴来源略有隐情……”
“那里,本是应当。”
“方才听你的《长清》,感觉与此曲意境甚合。此曲描述天鹅在空中回旋翩飞,萧洒飘摇,与你那雪花飞舞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你那曲清闲空明,而这首却在悠然当中略显哀怨之音。”
嵇康答道:“姜维,姜伯约。”
行了一会儿,钟会问道:“叔夜,我曾听你说此琴名为‘号钟’,莫非是那把闻名遐迩的号钟古琴?”
“士季,快趴下!”嵇康虽被晃得短长,但耳聪目明,目睹中间屋顶上有一大块瓦片落下,正朝钟会头上砸来。嵇康大惊,飞身畴昔将钟会推至一旁,本身却跌落下来,后背被一硬物硌得生疼。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嘎吱”一声巨响,身下之物裂为两半。
嵇康略沉吟了一会儿,道:“是那把号钟。”
嵇康望着破坏的古琴,颤抖着双手抚上琴身。
“士季,难为你如此用心。”
钟会吃惊道:“相传此琴失传已久,没想到竟在你手中!”
“无妨。”嵇康打断吕安,“士季如此爱琴,也算知音之人,更何况我们之间也无需坦白。此琴乃我师父所赠。”
次日凌晨,嵇康早早就起家筹办,用布将古琴缠好,细心地放入琴盒当中,盒内空余的空间也用布塞满,以防再次磕碰到琴身。谨慎谨慎地将古琴装好以后,嵇康抚摩琴盒很久,又用来时的承担将琴盒包好,带了些东西,一并背在身后。
嵇康三人来到钟府门外,只见下人已经把马匹备好,另有一架马车停在那边。嵇康与吕安牵过各自骏马,见钟会牵着一匹棕色骏马,朝他们道:“将琴放在马车上,他们会驾车跟在前面。”
“士季,你可知这《微子》又叫做《微子操》,乃当年殷纣王的庶兄微子所作。他知殷商将要亡国,心中悲苦,感喟本身鄙人能挽狂澜,又希冀本身能阔别骚动,忘怀尘凡,此时见天鹅在空中遨游,便操琴咏之,以曲抒志。”嵇康边说边闭上双眼,凝神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