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氅
考虑得这般全面，赵明枝只要连连点头，正要伸谢，却听那二哥又道：“我部下兄弟要往南边去，只我同承彦两个西行——伱这两位火伴伤势不轻，怕是要半途先做疗养，单你一個女子同业……”
两边又说了几句，见赵明枝问及先前替己方三人断后的那几个禁军保护，李训回道：“路上倒是见得几人同狄兵胶葛，已被救下，只是不清楚伤势，稍后一问便知。”
赵明枝拢了拢前襟，只感觉冷风还是，可身上有东西遮挡，特别那肩膀处不再面风，又跑了这一起，竟是渐渐和缓起来。
赵明枝正要去搭手，却被李训拦住，指着那左边肩膀道：“你这处伤势不轻，虽未裂骨，实在最好要静养，不要乱动。”
那二哥听得这般回话，沉默半晌，道：“我刚好要去京兆府，只半途有事，要先转一趟均州，虽是顺道，也得担搁些许工夫，短则一二日，长则三两日，你若介怀……”
数未数到过百，已经比过了一个甲子还冗长。
赵明枝怕他顾虑，立即道：“我家是买卖人，这等乱世，还讲究甚么男女之别？命最要紧！”
世人尽皆披甲带枪，远了望去，一片肃杀之气，那里像那一队懒洋洋护送辎重的游兵，倒像极了才从疆场高低来的精锐。
但是赵明枝甫一见得这般阵仗，心中就生出奇特来。
他急得不可，催促道：“既如此，清算清算，这便走了！”
那李二哥又道：“我姓李，单名一个训字，你直呼我名字便可。”
赵明枝正煎熬，忽见火线那马车垂垂变慢，半晌以后，竟是停了下来，未几时，自前头打马过来一人，走得近了，才借月光勉强认出对方描述。
逃命时还是傍晚，此时幸运得生，早已夜色来临，冷风嗖嗖，刮到脸上，如同小刀割肉。
赵明枝赶紧闭嘴，抬头看他。
只她才发了话，自吹身强体壮能刻苦，再如何也要强忍着不肯吱声。
又道：“另有两个伤患躺在背面，同你们前边捡那几个是一起的，二哥已是简朴清算过，送去邓州找大夫诊治罢。”
此时再往前看那李训，也不知为甚，并不觉对劲外，反而有种“公然如此”的设法。
那大氅不知甚么植物外相所做，该当是好久未用了，闻着一股菖蒲艾草味，冲到鼻子里，非常醒神。
赵明枝一时游移，不知为何，总感觉今次不能随便对付。
就此行了一段，转过前头一道大弯，本觉得但愿就在面前，谁晓得放眼望去，火线黑乎乎一片，只要淡薄月光洒落在地，连路都不太能看清。
是李训。
见此处谈妥，那卫承彦顿时大喜，一颗心已是飞回府中，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库房翻个底朝天，找出合适本身宝骑的辔头同马鞍，又惦记取从速去打条新鞭子，不能叫新马闻得味道，觉得本身心中还惦记旧马。
她本已经跑在最后，借着前头几只箱子垒的小山挡那冷风，但是这路一拐，风从侧边吹来，冷得不由悄悄叫苦，心中只能靠数数熬辰光。
又道：“二哥放心，我身强体壮，不怕赶路，也能刻苦，定不会拖你二人后腿。”
此时风大，她声音被吼怒声淹没。
那二哥一点头，复又道：“只我兄弟两个，也不必谈甚么银钱了，便现本日结你这个善缘罢。”
剩得赵明枝一人跟在背面，半晌忘了打马。
可那二哥并不直接承诺，也不回绝，而是问道：“你去京兆府，要投哪一门亲戚？”
二哥无法看她一眼，道：“你且听我说完。”
按焦急脚替本来路程，本也要从均州转京兆府的，实在并不担搁，至于半途办事，如果搭不上他这一回，空耗的又岂止三两日？
原是一件大氅。
不过个把时候工夫，这一队本来恹恹的马队就全然变了一个样，行路时井然有序，哪怕快马急奔还是半点稳定，不但如此，两边还未靠近，劈面听得此处有动静，已是立时调剂行列，做出防备姿势。
见他总算首肯，赵明枝长长叹出一口气，至于回报之事，自有将来，现在也不啰嗦，面上顿时暴露个笑来，连连伸谢不迭。
但是她在京兆府中那里真有甚么亲戚，心中忙把所知官员全数想了一遍。
又跑了小半个时候，火线终究光芒模糊，半盏茶后，终究见得一片大亮——半里以外，数十人骑着快马嘚嘚疾行，前头数人举着火把，看身上穿戴同所举旗号，竟是方才遇得的厢兵。
赵明枝赶紧将扯了扯缰绳，使那马儿稍停，转头问道：“二哥？”
但是还未等她多做思考，两边已是碰上，自对方行列中快马奔出两骑来，此中一个赤着双臂，竟是卫承彦。
李训左手松开缰绳，将那大氅搭在她身上，想来是怕风声太响，不好传话，特地离得近了些，倾下身子同她道：“且先拿来遮一下。”
赵明枝闻言忙道：“不介怀，一应听二哥叮咛。”
语毕，把那大氅前头布绳草草绑了两下，退开几步，伸手将兜帽往前一盖，见把赵明枝头脸遮严实了，才又打马前行。
他左边单手拉着缰绳，右手则是从马背上承担里掏了掏，带出一捧不知甚么东西来，快行几步，又调转马头，同赵明枝靠得近了，才将那东西抖开。
赵明枝骑在顿时，给那冷风一激，其他处所还罢，左边肩膀露在外头，倒是冻得几近生硬。
口中说着，已是主动上前，仗着本身力量大，也不消旁人帮手，自家就将散落四周的几口箱子挪到一处，又卸了两块木板去抬急脚替同玉霜。
她只好原地站着，等人将马收拢牵来，待到办理安妥，三人数十骑，来往路而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台阶、梯子，俱已搭好，高低皆是便宜。
二哥道：“眼下门路不通，去京兆府本就要绕均州，我先捎你这一段，并不担搁，但到了均州便分歧现在，州城繁华，你若焦急，可另寻个镖局送你去京兆府……”
卫承彦不耐烦渐渐拉那几只箱子，又因赤着双臂，被风吹得胳膊冷，自打马跑到前头，美其名曰探路，也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晓得这兄弟二人在军中待过，又不敢扯武官，乃至为了稳妥，州中官员也不敢提及，好险勉强选出一人，赵明枝面不改色，张口便道：“是我一名姑父，姓廖，在高陵县中做主簿的。”
他打扮明显在世人里格格不入，现在气质却又莫名不异，同初相遇时全然差异，走得近了，指着李训背面几个箱子，与同业之人道：“都在那一处，去点一点，莫要磕了碰了，谨慎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