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罚酒
如果蔡州、徐州、都城乃至大晋那些费事,能用一桩婚事就全数处理,她早恨不得把本身嫁个万八千次了。
许老夫人哑了半晌,才问道:“你们做的究竟甚么谋生,老头子畴前不肯说,眼下你也不肯说——竟不能就停了吗?”
至于婚嫁之事,婚嫁之人,同自家性命比起来,同更多人道命比起来,乃至同天下人道命比起来,当真是无关紧急。
赵明枝故意规劝,道安以后,又道:“你我如许年纪,固然都想行事随心所欲,可毕竟经历太少,遇得要紧的,还是要洗耳一听长辈观点,慎而重之才好。”
许菀娘更是再不敢留,道:“天气不早,担搁这好久,我先归去换衣服,枣宁也该早点安息了。”
赵明枝见那去取燕窝的丫头现在都不见返来,因离得甚近,不过两三步路,便也懒得打铃,自桌上取了烛台,亲送许菀娘到房间,方才回屋歇下。
按着李训打算,最迟明日中午便要解缆,眼下已经子时。
突发不测,叫赵明枝也吓了一跳,固然摸着茶水已凉,还是再三确认对方没有烫到伤到哪一处,才松了口气。
李训点头道:“并非看不上,只我二人实在不配,我也不肯扳连她——大人畴前如何,最后又如何,夫人莫非不知?何必叫菀娘也过那般辛苦日子?”
这话实在已经有些多管闲事,她本觉得许菀娘会不爱听,谁知对方竟没有,反而回以一叹,最后道:“我晓得枣宁是为我好,多谢你。”
李训道:“大人早已交代过,家中财产尽给菀娘做嫁奁,夫人何必多此一问?”
许老夫人苦笑道:“你要菀娘拿了嫁奁另嫁夫婿,可九城二十三县,五十八处镖局分点,那很多镖师,除却你,那个能服众?当真做了嫁奁,怕是前脚动静才传出去,后脚那些个镖师便都散去投你了——只剩个空壳,顶甚么用?”
许老夫人连连摆手,道:“你隔三差五很多关照,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太,菀娘也只一小我,那里用得了那很多——单那蜡烛,库房里都还摆着七八箱子。”
本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泪目tot
但是人间事情,又怎能够都那样轻易。
她现在乃至连最开端的一步——达到京兆府,都碰到了无尽波折,仍旧没能做到。
李训沉默半晌,道:“如若夫人不想再做镖局,实在关了也无甚要紧,如果想开,我仍旧帮手看着,自等菀娘将来发话便是。”
改正一下,早上狸奴几下偷翻书亲的安然符,不是给我的,是给明枝的……
见他如许态度,许老夫人再无幸运,翻脸道:“李训,你莫要觉得我是傻的——你那大人畴前做那剪径之事,当我一点不知吗?我只装傻罢了!他要入赘我许家,还叫菀娘同我姓,莫非不是畴前惹了祸事,留了姓名,怕追到身上吗?”
“旁的我不管,本日你既来了,把菀娘当作mm看也好,当作媳妇看也好,不娶了她,便不要再想走!”
语毕,仓促告别要走。
又道:“只那婚事,还请莫要再提——我只把菀娘当亲mm对待。”
她本就日夜赶路,怠倦不已,又兼正值不适之时,夜晚强撑着陪聊这好久,一沾枕头,眼皮便再睁不开,当即沉甜睡去。
许菀娘原还面带镇静之色,被如许一问,手一抖,正端着的那茶盏竟是一个歪倒,直接栽在桌面上,洒出半杯茶水来。
又道:“等我归去便着人再送来。”
彼处门窗尽掩,屋中点了油灯,那灯火被透过裂缝钻进屋子的北风鼓励,不竭跳动闪动。
“夫人明知我情意,又何必强求?”
绕了好久弯子,见劈面人油盐不进,许老夫人终究耐不住了,只好挑破道:“老头子说把镖局给菀娘做嫁奁,便是招你做婿的意义——你清楚清楚得很,何必还要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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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赵明枝早已没有资格去过如许闲适糊口。
但是多余的话却也再无一句了。
“我见他厥后转了性子,开了镖局,觉得学了好,现在来想,该当另有首尾罢?”
她一样样数出女儿长处,数到最后,当真是非常不满。
许老夫人欲要辩驳,毕竟不知如何说,只得又道:“且非论那很多嫁奁,单论菀娘,她琴棋书画皆通,为人贤淑,边幅可儿,脾气文静,又与你自小了解,是有哪一处不好,你竟一点都看不上?”
说到此处,她又抱怨道:“我烧桐油灯,不是因为没有蜡烛,只是年事渐大,如果点灯,还能怪灯照得不亮,如果点烛,再看不清,却只要认本身盲眼,半个旁的借口都没有了。”
许菀娘娇养长大,能半夜操琴,可随性吟诗,最大烦恼不过是长辈看上的婚配人选分歧情意。
再道:“自老头子去了,镖局里头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动,只好交给傅大去搭手,他性子轻浮,行事也没个章法,实在叫人不放心——你甚时返来?没个顶梁柱的,这偌大师业,将来如何措置?”
“想想也是,自均州去京兆府、凤翔,再去兴元,凭甚么旁人走不了的镖,偏他能走,偏你能走?是不是同昔日那些‘兄弟’通了气,叫人放你们一马?整日不着家,在外头浪荡,莫非另有其他盗窟未曾清算?”
李训便道:“桐油不耐烧,也轻易熏得目炫,这一二年送返来的该当有大蜡烛,家中怎的不消?还是已经用尽,得要再补?”
目睹许菀娘谈兴正浓,已是要就操琴之题聊开去,她实在有力作陪,只好道:“我听你曲中之意,倒是难以决定,仿佛正情意萌动——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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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夫人坐在主位,李训坐于下首,屋中并无半个主子。
李训道:“夫人且放心,我对大人曾有信誉,许家一日有人在,我便会顾问一日。”
而就在同时,同一处宅子里,前屋正堂当中,却另有一番说话。
赵明枝赶紧去扶时已经晚了,那茶水顺着桌面倾淌,而许菀娘躲之不及,等半幅衣裙俱都沾湿,才晓得站起家来,仓促用手帕去擦拭衣服。
她把手中茶盏重重一撂,嘲笑道:“我在均州运营这些年,高低皆熟,当真觉得拿你没法吗?眼下只要冠一个私通盗匪的名头,便能把你送进大牢里——你孤身一人在此,也无人搭手,莫要敬酒不吃,却吃罚酒!”
许老夫人见状又劝道:“眼下时势如许乱,以家中财帛,便是不开镖局,只做些平常买卖,莫非不能得财?听我一句,便把镖局关了,均州高低皆熟,好生安家立业,岂不是好?”
李训半晌不语。
两人坐着喝了半盏茶,先还只是许老夫人问些家常之事,没说几句,忽听得那油灯灯芯哔啵一下,竟是跳闪灯花,引得她昂首去看,叹道:“我老了,眼睛一年不如一年,现在看甚么都是模恍惚糊的,还带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