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巫童归秦（二）

这一日以后，我又在离卦的院子里住了三日，跟从明夷学习祝歌和婚礼祭奠上的祝词。

“改小了穿。”明夷瞄了我一眼，独自从右边的架子上取了一个白玉臼磨起药粉来。

黑子双手抱胸绕着我转了一圈，不住点头：“这也太大了吧！明夷，有没有小件点的？”

明夷并不看我，我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金色虎魄（1），笑嘻嘻地奉到他面前：“阿拾早前莽撞，偶然中冲犯了巫士，恳请巫士恕罪。”

备注：（1）虎魄：古时对虎魄的称呼。

额头上被黑子画了连续串青色的怪字，眼下又被涂得黄黄紫紫，最可骇的是嘴角旁两道红痕一向延长到了耳际，仿佛一张食人的血盆大口。

人间万物皆有弱处，山有之，水有之，国有之，人亦有之。冷情如明夷却独喜虎魄，听黑子说，他床头的奁盒中已经藏了很多珍品，但蝶魄倒是久寻不得。

黑子把衣服拿了过来，小声道：“快，去把这身衣服换上，再把头发藏到冠里去。”

我接了衣服朝黑子使了个眼色，他挥了挥手，做口型道：“没事――”

“黑子――”我大呼一声，气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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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好了吗？”我问。

明夷手上的行动突然一停，神采刹时阴沉了下来。

这是一件绢制的蓝色巫袍，色彩淡雅细致，应是用六月重生的蓼蓝染成的，仅这染色一步就需少女朝出暮归采蓝起码七日，而身后被黑子说成鸟的清楚就是一只用丝线绣成的红鸾，图案与明夷背后的那只极其类似。

“她穿，可比你穿还都雅啊！”黑子对明夷嚷了一声，转头端着下巴冲我笑道，“你如果个男人，恐怕兑卦的歌女们都要喜疯了。”

这绝对是明夷对我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我喜滋滋地直起家，心想，这礼总算是送到了贰内心上，我这头发算是保住了。

“穿好了吗？快出来让哥哥瞧瞧！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出来喽！”黑子在内里叫唤着，我叹了口气拖着广大非常的巫袍从屏风前面走了出来。

明夷开初只是微浅笑着，厥后竟也不顾仪态跟着黑子捧腹大笑起来，见他们两个笑得高兴，我愣了愣也嗤嗤地傻笑起来。

三今后，由明夷带领的步队从天枢解缆，浩浩大荡地踏上了前去秦国的门路。近乡情怯的我坐在马车里没有涓滴的高兴，缭绕在心头的是最实际也最让人痛苦的题目――到了雍城，见了伍封，我该如何向他解释本身的“灭亡”？公子利如果晓得我还活着，会不会谅解我的“逃婚”？如果伍封执意要把我送给公子利为妾，我又该何去何从？

“换上吧！”他没有看我，只垂眸淡淡地说了一句，又把眼神投向了窗外。

“没事，我改改小就能穿了，不消耗事巫士。”我瞪了黑子一眼，陪笑道。

虎魄乃山川千年精气所化，金色透明灿若宝石，偶有珍稀者，含花草虫蚁之魄便会成为巫士们不成多得的灵器。我在采药时偶而获得的这块虎魄倒是此中绝上之品，抚之圆润如脂，闻之松香萦鼻，最珍奇处是其间含了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

我谨慎翼翼地换上这件巫袍，走了两步，发明除了袖口稍稍大了点以外，竟似为我量身而做。

我接过衣冠，转头看了一眼明夷的背影，只觉他现在冷冷的模样比肝火冲天时更叫人惊骇。

明夷垂眸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虎魄，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明夷不说话，美目当中有莫名的情感一闪而过，让人抓不住，却没出处地替贰心疼。他放动手中的玉臼，移步走到一个黑漆描金木盒前，怔了怔，然后哈腰从内里取出了一件长袍扬手扔给了我。

见他笑成如许，我赶紧跑到铜镜前探头一看，天啊，这是甚么啊！

“你刚来的时候不就她如许的个头嘛，那件蓝底绣了个鸟在背后的，她穿必然都雅。”

我在屋内环顾了一圈，发明案几上放着一件深蓝色的巫袍和一顶葛布制的带飞羽的玄色巫冠，想来应当就是祭奠时孺子的打扮。

卷烟袅袅，微风缓缓，我立在窗前任黑子在我脸上乱涂乱画。

<!--章节内容开端-->黑子把我连拉带推地弄进了院子。屋内，明夷背身立在窗前，凌晨的阳光在他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影子，听到我们出去，他微微转首，有风拂过，吹起他鬓旁的披发，暴露一张无悲无喜的侧颜。

明夷不动声色地取了虎魄，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而后沉声道：“我这儿有各色药水，涂了可暂盖你的肤色。你如果不想让了解之人认出你，最好先试一试。”

“画好了！明夷你来看看，还能瞧出她本来的模样吗？”黑子放下笔，冲明夷喊了一声。

明夷走到近前看了我一眼，俄然轻笑出声，而站在我劈面的黑子这会儿更是笑到眼角泪花都出来了：“哈哈哈，这回――你亲娘都认不出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