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乱世传说(六)
柳轻烟本是自矜身份,一向保持着冷冷僻清的神采站在稍火线,此时台上两人称兄道弟亲亲热热,台下诸人也是起哄的起哄,喝采的喝采,竟是将她完整晾在一旁,被人追捧了几个月的柳轻烟感觉内心有些不舒畅,遂轻咳一声不情不肯道:“小公子请上二楼吧。”
不待白苏答复,上面的恩客们已经哄堂大笑起来,今儿算是开了眼了,当真是古往今来头一遭,天生掉下来的艳福,竟然不晓得捡,因而有那热情解答的,也有酸溜溜阴阳怪气的,七嘴八舌,总结起来就一句,“当然是让你抱着花魁娘子*一度啊!”
柳轻烟站在不远处,身子笔挺如松,头颅高昂扬起,冷酷道:“些许读过几本罢了。”只是语气里却含着似有若无的傲气,清楚地向世人明示着这不过是自谦之词。
“刚才来这冷香楼的路上,恰都雅到有人划着瓜皮小艇在莫愁湖那边喝酒弄月,好不舒畅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前朝墨客白莲居士的那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银河’当真是绝世好句,可惜我竟忘了这首诗的前两句,柳女人博学,应当是晓得答案的吧?”
她说完便想要丫环搀扶着本身回房,却不料两个小女人对视一眼,一脸惊骇地松开了手,退到了火线,惊叫道:“你不是女人……”
“柳女人不晓得吗?”白苏迷惑地盯着她,“啊,是我忘了,刚才有位楼里的圆脸姐姐说柳女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或许你是更善于书画之道?”
这发起倒是与正合了白苏情意,闻言不免嘻嘻一笑。
台下的恩客们闹哄哄地群情开了,偶尔有几句话飘到柳轻烟耳朵里,直听得她心惊肉跳。
柳轻烟心叫不好,昂首时公然对上白苏笑意盈盈的凤眸,中间的紫衣公子也褪去了最后的赞美,一脸警戒地看着本身,眉宇间还藏着几分讨厌和轻视。
“这……”柳轻烟心中骇怪,想了半晌,仍不得以是,她虽是一名中文系西席,但穿越以后一心想着如何用中华高低五千年的知识俘获前人,让他们佩服在本身石榴裙下,模糊产生一种身为当代人的优胜感,对于现在这个天下的文明册本一向不大看得上,知之甚少,此时被白苏一问,不免有些悔怨本身平时不留意,但面上却云淡风轻道:“白莲居士的大名那个不知,柳儿倒是也读过他的一些诗集,只是未曾记在心上。”
“‘醉后不知天在水’不是唐温如先生的名句吗,甚么时候成了白莲居士的了?”
……
陶妈妈不晓得从甚么处所冒了出来,哭叫着扑到柳轻烟身上,嚎啕道:“我的柳儿啊,你这是得了失心疯未曾,怎的净说些胡话……”
这末一句却有种大人哄孩子的意味了,世人笑得打跌,都点头应允下来,心道今晚算是来得值了,竟碰到一场好戏。
白苏撇撇嘴,晓得这位柳花魁不高兴了,心下不免悄悄一叹,凡是进了这类浑浊之地,谁管你是卖艺还是卖身,左不过用来取乐的东西,今儿能把你捧到天上,明儿就能将你打进泥塘,现在他们不过是一时对劲失色,将心底的实话说出来了罢了,这般都受不住,当初又何必出尽风头呢?
白苏正捏着昭和太子的衣袖狂刷好感度,大抵是身处深宫以外,抛开了肩膀上的桎梏,此时的昭和太子比昔日来得好说话了些,竟可贵暴露了点实在的笑意。
昭和太子亦是心中一动,看着柳轻烟的目亮光了几分,胤国人自夸为风骚雅士,从不限定女子读书,是以繁城内并不缺名声斐然的才女,但机灵才辩到如此境地,在短短数息之间便想出这类绝对,实乃罕见。
诡异的沉默,世人看看柳轻烟,再看看白苏,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小公子他说得对啊!
昭和太子胜利将本身假装成一个风骚成性的纨绔,目睹着就要靠近这冷香楼的核心人物,半路上却杀出了一个程咬金,唔,还是一个如此敬爱粉嫩的程咬金。
白苏笑而不答,只是看向昭和太子道:“喂,你现在还感觉她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吗?”
“就是就是,那白莲居士又是哪位,怎不见有人提过?”
白苏拿纸扇拍打着脑袋,做深思状,半晌后抬开端来,眸子亮晶晶地说道:“我这第一道题顿时就说,但是在说之前有个要求,等会你们可不准拆我的台,都要保持温馨,晓得吗?”
两名粉衣侍女收到柳轻烟的表示,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拉着白苏的袖子,赔笑说道:“小公子,您快请吧。”
白苏瞥了昭和太子一眼,见他正自蹙眉深思,便似模似样地一摇折扇,气定神闲道:“桃燃锦江堤。”
柳轻烟黛眉一敛,眉头蹙起,一副崇高不成侵犯的崇高模样,冷声道:“你这话是何意,柳儿福薄,生善于这烟花巷,但也知廉耻礼节,刚才的上联全都是我读书之余偶尔得来,还请小公子慎言。”
柳轻烟接二连三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早对白苏讨厌之极,恨不能直接扑上去撕了他,一听这画是本身所做,更加不舍,直接回绝道:“这幅画耗时颇久,我又甚是爱好,君子不夺人所好,公子莫要难堪柳儿。”
如果别人说出这话来,昭和太子必然会将之定义为浮滑之徒,以为对方是在蓄意调|戏柳轻烟,但刚才两人交换的几句话已经让他鉴定这白衣小少年心性纯真,再看对方一脸懵懵懂懂的神情,内心不知怎的便软了一下,莞尔一笑道:“贤弟当真不知吗?”
看似平平无奇的几个字当中却大有玄机,字字嵌五行动偏旁,并且意境美好,想明白此中的关头后,满座皆惊,拍案叫绝。
柳轻烟不是傻子,此时已模糊觉出不对劲,可惜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公开翻脸,一时迟疑不知如何作答,额头垂垂沁出淡薄的汗珠来。
昭和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纸扇,视野在白苏和柳轻烟之间来回梭巡,眸色几经变更,也不晓得在想些甚么。
“另有《百草集》那但是穆清平穆老先生破钞了毕生心血写就的医药文籍,连我这等不学无术之人都听过他的大名,怎的这位被誉为才女的柳女人竟涓滴不知呢?”
白苏点头,忽而滑头一笑:“既然如此,我也要考你三题。”
世人笑得更加畅怀:“因为她是花魁娘子啊!”
“本来是如许。”白苏笑了笑,持续道:“刚才听得柳女人用中药名作春联,想必必然是精于医道,熟读沈万平先生的《百草集》,却不知这旋复代赭石汤是主治甚么病症?”
柳轻烟的脸垂垂白了,几近站不住,看着白苏的目光像是要吃人,横眉竖目道:“我与你昔日无冤克日无仇,你这般谗谄我,是何启事?”
“刚才那几句精美的上联,都是柳女人想出来的吗?为甚么我感觉仿佛在那里听过呢?”白苏歪着头问道。
“好一个桃燃锦江堤!”最早喝采的竟然是昭和太子,一双桃花眼灿烂生辉,盯着白苏的目光里不见半点怨怼妒忌,全然是赞叹赞美,朗声笑道:“这位小兄弟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才学,鄙人佩服,这一局傅某输的心折口服。”
柳轻烟讨厌地皱了下眉头,“你说。”
三题过后还剩下两人,只好再来一道附加题,不过为了制止再次呈现两边持平的征象,柳轻烟言明先答出者得胜。
柳轻烟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几欲咬碎一口银牙,只拿那冰寒的目光针似的刺进白苏皮肤里。
昭和太子侧首看了一下身边这张脸,凤眸澄彻,皮肤白净,精美小巧的瓜子脸,绯红色的薄唇,单论面貌,倒是远在柳轻烟之上,若非是笃定闺阁令媛不敢踏足这类处所,他几近觉得这孩子是女扮男装!
柳轻烟晓得本身入套,捂着胸口,暴露一副捧心西子风露清愁的模样来,轻声道:“柳儿身材有些不适……”
已经给过你机遇了,如何还是如此看重这些浮名呢,等会可千万不要悔怨。白苏笑了一下,问道:“那想必柳女人常日里看过很多书吧?”
一言惊四座,世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苏:“你要考校柳女人?”回过神来便纷繁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上去必然会被揍,白苏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摆脱二人的钳制,躲到昭和太子身后,探出脑袋来笑道:“先别急啊,柳女人,我有事想向你就教呢。”
现在天下局势不稳,胤国更是几近处于腹背受敌的地步,身为储君,昭和太子涓滴不敢粗心,听闻近些光阴繁城当中多了些陌生面孔,且身上似有大雍和北戎的陈迹,便当用闲暇时候出来查访,却不料各种锋芒都指向这家冷香楼,昭和太子无法之下只好略微润色了上面庞,微服私访,接连几日沉沦在几家秦楼楚馆间,倒也没人认出他来。
世人像是在这一刹时俄然认识到白苏的仙颜,先前的敌意不知不觉便消逝了些,都感觉这小公子孩子心性,当真敬爱的紧,因而便有人抱着逗孩子的动机问道:“你要出甚么题呢?”
附加题还是一句上联,不过难度加大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柳轻烟嘴里悄悄吐出五个字,却恰是那闻名遐迩的千古绝对“烟锁水池柳”。
“对啊,对啊,莫不是真的了失心疯?满繁城的人都晓得那副《渔舟唱晚》是任小侯爷赐给柳女人的东西,她竟说是本身绘制的?”
听到柳轻烟那意味深长的话,白苏呆呆地抬开端来,问道:“去二楼干吗?”
这话一出口,台下世人均暴露板滞状,不敢置信地看着柳轻烟,就连昭和太子的目光都有一刹时的锋利和迷惑。
“……”
白苏却当真非常地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导了下柳轻烟,状似天真道:“她都能考我,我为何不能考她?”
白苏没想到昭和太子能有如此气度,见他神情开阔,又不免生出几分捉弄前人的罪过感,赶紧依样学样地抱拳躬身做了个平辈礼,嘴里只说不敢。
白苏笑眯眯:“那也没有我标致啊!”
白苏见机极快,指着墙上的一副画,目露等候地笑道:“既然柳女人不舒畅,那我也不强求,不如把这副女人亲手绘制的《渔舟归晚》送予我做今晚的彩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