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仗势欺人
下一刻，只见赵公子往地下一坐，不知是动了那根筋骨，俄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说得暖和迟缓，却铿锵有力。
“赵公子，看来要把话明说了。”郑青的声声响起，负手昂头，“此次我前来金陵，就是特地来求千雪女人的。不瞒你说，家母一向醉心乐律，早就闻得千雪女人的盛名，此次我回家，便是要带千雪一起归去的。你若敢伤她一分一毫，就是不给我裕濯王府面子了。便是我能饶你，家父也不会饶了你。”
千雪站起家，瞥了一眼那飞镖，又将目光投向郑青。
这赵公子哪另故意机听他说话，目光自落下便呆住不动了――只见那飞镖上，赫鲜明刻着一个隶书镶金大字：裕。
两个女人闻言，便出去了，她们本就是黄丽娘不放心派上来的，恰好撞见这一幕，心知赵公子现在固然失了分寸，但必定是不会再大闹了。
二人一高一低，一上一下，一个背对一个正面，倒是很久无语。
“那千雪女人是很在乎别人的观点了？”
赵公子一呆。
郑青倒没看她，只定定望着赵公子，像要把他看破一样。
但是，她既然晓得，既然明白这些，又为何一副拒人于千里以外的模样呢？
这一回，想必他是不会再来了。
莫非这些女人们，当真矜持得要命？高慢的要命？
方远走上前去，一把将那银飞镖从桌沿上拔下来，递到赵公子面前，眯眼道：“赵公子多有获咎了，我家爷一个失手，不慎伤了公子的耳朵。公子别担忧，我们是不会让公子留下病根的，定会给公子好好疗伤。”
郑青睐眸一敛：“仗势欺人又如何。”
实在，说到方才那一幕，即便赵公子真的有所不轨了，她也有体例脱身，毕竟面对一个醉鬼，她学来的本领还是能够应对的。只是不会处理得这么顺畅完整罢了……
何来不肯领呢？她是底子承不起这份情。
也罢，伤人一时，总好过伤人一世。
郑青听闻这番话，心中一恸，竟是悲喜交集。她说的这番话将人推得很远，字字句句中透出冷僻之意，然又道“至心”二字，可谓一语中的，中转胸臆。
千雪心中沉沉，没有作答。
郑青闻言，很久不出声，最后低头啜了口茶，才笑道：“不管如何，总之都是我冒昧了，一心想挽救女人，不料却让女人陷于两难之地，实属考虑不周。”
一出房门，便是一个转角，下方便是楼梯。
郑青点了点头，又认识到她看不见，便“嗯”了声。
“世子没有错，这两次若非世子脱手，还不知要惹出多少费事呢。”她顿了顿，“只是，再大的费事，也是嵌雪楼该得的，世子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道，笑了一笑。
可若要谈到至心，当真是数不出来的……
千雪走出门外，路过郑青身边时，并没有抬眼看他。
要说方才尚保存一丝幸运，现在经这飞镖一吓，早已丧了三分胆魄，再有这什物在眼底一摆，要不信也得信了。
“没天理啊，你们这些王子天孙，欺负我们小百姓……都来看看啊，的确不要人活了，仗势欺人，狗仗人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但是，话虽如许想，却不能如许说。
……
在乎？她才不在乎，她若在乎，当初就不会求着师父进嵌雪楼了。
“我请世子喝杯茶吧。”底下，传来千雪的轻声软语。
而郑青呢，夙来也不是难堪人之人，更何况，现在千雪对他的态度，早就超越其别人百倍了。想来他初来之时，也千万想不到能和她说上这么多话，以是心下一转，便也感到极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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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粗心了……
“我明白女人的意义了，”郑青淡淡笑道，“女人是甘愿受些费事，也不肯领我这份情，是么？”
千雪怔了怔，望着他没出声。
千雪也一呆。
“世子何必呢，不值当为我如此的。”千雪苦笑，“我是甚么人，世子又是甚么人，这都是千雪命里该有的，也是烟花柳巷每天都会产生的事。世子身份高贵，若要为这许小事便悲伤动气，也实在失了身份。”
大门一开，郑青和方远前掉队来，单是往这厅内一站，就气势压人威风凛冽。许是二人的神采过分严峻，许是那飞镖的能力尚且还在，赵公子固然气急，但还是呲牙咧嘴忍着没出声。
方远在前面站着讪讪的，想了想，仿佛有件事忘了。他看向郑青，郑青微微点了点头，他便哈腰仓促上了楼，让部下把赵公子的那些侍从放了。
他自明天归去后，还特地探听了一下，街坊传言说，的确有岭南的一个小王爷来江南玩了，只是不肯定是不是他。可这带有“裕”字的银镖，但是岭南虎帐中独一无二的信物和暗器，不是真人不会有它。
郑青推测如此，也不改色，回身亦出来了。
果然是裕濯王！果然是裕濯王家的世子？
“可我要能救一世呢？”
沉寂了半晌，只听千雪笑道：“说句内心话，我在嵌雪楼固然不长，只要三年，可此中碰到的恩公也很多，亦有像世子这般伸手援助的，但是……如世子这般至心相待的，倒是没几个。”
放在这嵌雪楼，便是为色彩而来，为情味而去。
千雪望着地上好像孩童撒泼的赵公子，一时不知该说甚么。幸见门口围着两个蜜斯妹，便道：“赵公子喝多了，你们来哄哄他，待差未几了，便派人将他送归去吧。”
……
千雪听罢，微松一口气，抬眸含笑。
话未说完，千雪便点头，打断了他。
千雪徐行而下，走到下一层时，却没有再转，而是停下了脚步。
“我想，千雪女人不是会在乎身份的人吧？”
千雪沉默半晌，说道：“我当然不是，可却不能让外人都不是……”
“……”千雪一时无话，想了想又道，“是，我很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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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青先是愣了下，旋即叹然，目光向上翻去。
他是喝多了，是以才忘了门外另有这厮守着。
郑青走得慢，正在楼梯上的转弯处，见她不动，便也停下来了。
“好好疗伤”这四字，他说的是铿锵有力一字一顿。
“你……你仗势欺人！”赵公子捂着耳朵嚎叫，歇斯底里。
雅间内，茗香平淡，熏炉内的沉香升起袅袅白烟。
郑青垂下眼眸，一时心中略显难堪，也没出声。
想到这里，心中对郑青又有非常惭愧。她明显是美意，不想太烦劳这位小王爷，更不想随便欠他些甚么，免得将来伤人伤己。可眼下本身做的，岂不就是伤人之事么？
并且，这类事总得渐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