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得不巧
“这话你就错了。”那人忙解释，“常日你不去是不去，可本日你若不去，那就赔大了。”
公然如此。
“千雪，姨娘先给你赔不是了，本日之事也是不得已。不过你放心，战役常一样，你尽管――”后院小径深处，一丛墨竹袒护住了一间房屋，此地花草满园，清幽古朴，模糊可听到从楼中传出的丝竹乐声。
……
“只是姨娘，”千雪道，微微锁眉，“对方可还说过别的？”
是千雪，是嵌雪楼头牌娘子，不是阿谁小门徒。
那说话声，恰是从一扇半开的窗前收回的。
她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了，内心只要一股苦涩。
千雪神情变得凝重，秋水般的眸子上，好似蒙了一层霜。
黄丽娘眼波未动，手指揽过那盏茶，缓缓喝了。
建成十五年，金陵繁华地。人流如织，歌舞升平。
“《广平调》，曲子必须是《广平调》。”黄丽娘道。
一旁围着的小厮低低发笑。
千雪垂眸后退一步。
“赵公子，赵公子！”黄丽娘仓促赶来，柔嫩的身躯朝公子身上靠去，一阵脂粉气扑来，两手按住了他伸出去的手，声音化作绕指柔，娇滴滴赔着不是，讲着本日千雪女人身材有恙，如有获咎千万担待如此如此。
千雪握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松开了，一抹银针藏于袖口。
黄丽娘见她神情不对，内心也猜出了几分，倒不再像方才那样惴惴不安了，只是走到一旁小凳上坐下，目光落在桌上一盏已凉的茶上，淡淡道：“走一步算一步，心急又有何用？你别忘了，在这里的你，是千雪，不是薛千。”
“那另有假？”那人进步音量，“这嵌雪楼另有第二个花魁么？”
“公子另有事吗？”
一曲弹毕，扬首回眸，掌声雷动。
黄丽娘苦笑，叹一口气，只道：“也只要你能这么想了。”她本不是个忸内疚怩的人，见千雪并不非常在乎，便也不肯作苦脸状，哈哈笑过后，方才的担忧也烟消云散了。
即便获咎了那富豪，也不成让世人觉得，她的《广平调》是大家皆可随便听的。如此态度，虽有失分寸，略显无礼，可也值得冒险一回。
如许想着，脸上不由蒙了一层喜色。
别的？
那是个陌生的面孔，不，也不是陌生，只不过才见一回面罢了，算不上熟谙。
前来驱逐的姐妹想问问她本日的盛况如何，却在瞥见肝火冲冲闯出去的人后，立在了屋的门口，神采微讶。
“等等，你是说，那千雪女人？”
虽说花魁娘子极狷介，向来只随有缘人，不管你钱多钱少，只要人家看中了你，乐意出面奏曲，那便是贫困墨客也能一饱耳福，听得佳音。可也挡不住有人花大代价，毕竟嵌雪楼作为江南第一楼，费钱的处所多着去呢。
与她设想中所差无几，不过是仗着几个财帛，能人所难罢了。而他若真是个懂乐律者，也就不会在那高席上，只顾翘着二郎腿，淫笑不止，流连席间的美人了。
要晓得，物以稀为贵，曲也因不易听到才宝贵。
她敛裙起家，面上是温暖的浅笑，欠身向四周在坐的来宾致礼，回身向幕布后走去，自始至终，未曾往那二楼高台上望一眼。
“嵌雪楼是何地，哪天没有嘉会？大惊小怪。”被问的那人嗤之以鼻，正愣住步子不欲再走了。
说着，他竟伸脱手，往那美人的下巴捏去。
黄丽娘稍稍一想，经这提示还真想起来了，说道：“只一个要求。”
……
那千雪女人，年方十七，为金陵第一烟花楼头牌，弹得一手好琵琶，模样也清漂亮丽。只是楼主也说了，千雪女人卖艺不卖身，自芳名打出三年多来，连陪客都未曾陪的。
屋里的蜜斯妹摆布互看，揣摩着是不是该出去帮一把。
两方对峙，千雪清清楚楚瞥见了本日这场盛宴的主导者，阿谁挥手便是一万两的富豪。肥头大耳，穿金戴银，似笑非笑，盛气凌人。
说罢，不再跟那人罗嗦，甩甩袖子自顾自去了。
千雪瞥见她们的神采，便也晓得身后是何环境了，她放慢了脚步，不待那些人涌上来，提早转了身。
微吸一口气，昂首之时，忽见墙角绕出一小我。
更不是她……
一时候，来客纷繁，几近天下统统文人骚人、爱曲之人慕名而来，脚步踏烂了门槛。
“不知是哪个豪富商出了高价银子，请楼里的当家花魁登台献艺，你说说，那花魁女人是等闲出来的么？择日不如撞日，之前只听旁人说这花魁女人琴艺如何，本日我们可沾了那富豪的光，你不去，我可就去了。”
那人盯着她，眼里有澎湃的喜色，嘴角却挂着笑，抬高了声音，将折扇拍在手掌上：“好呀，好呀，不愧是金陵城驰名的花女人，琵琶弹得好，人长得美，脾气也大……”说着，向前走了两步。
秦淮河上运载着大大小小的货船，两岸上则是鳞次栉比白墙青瓦。炎夏时节，河面上波光粼粼。常日里此时恰是拥堵喧闹的时候，而本日，这里仿佛温馨了很多。
此时，嵌雪楼摆满酒菜，人满为患。
“可我这银子花的不值呀！”那繁华公子挑眉，折扇收在手里，“一万两，一万两买了一首曲子，却连女人的正眼儿都没看到。我并非吝啬之人，早知如此，一万两可不该买了曲子，该买女人的青睐才是……”
“看来本小王来的不是时候了，没想到本今后院这么热烈。”清润的声声响起，他摇着折扇，缓缓走出暗影，来到日光下。
嵌雪楼里有千雪，金陵城内响金铃。
那财主说了，本日大请来宾，来者有份，坐满为止。而嵌雪楼的门，也按例大开着，路上集合而来的行人皆围聚在此。
“我晓得了。”
……
广平一曲，非琵琶不能尽其美，琴音则少了灵动。故而现在度量在手的，是其最善于的琵琶，而非琴筝。
很久，只听窗边传来温润的声音。
她觉得机会到了，满腹欣喜，去问那人时，却只换来一句“好好练琴”，便没了……
当初她以一曲失传已久的《广平调》震响金陵，盛名旋即传遍大江南北，大家提起千雪女人来，不会想到那首前朝名曲？
若要任人这么糟蹋，那她练这曲子又有何用？
“行了，姨娘。”窗边的女子转过身，嫣然一笑，“这有甚么，我若不去，只该叫姨娘难堪了。”
留在原地的火伴怔忡半晌，也仓猝跟去了。
“传闻了没，本日嵌雪楼有场嘉会呢。”
……
“如何讲？”
一曲弹毕，人随音消，恰是那隔纱望月，挑逗得民气里怪痒痒的。
厥后这一年，来客渐少，她也深居简出，常常用各种来由推让前来的高朋。本日之事不是没遇见过，可却财大气粗张扬着非《广平调》不成的人，倒是只要他一个。
很多人都在向一处走去，声音时高时低会商着甚么。
公然，刚回到后院，背后便响起了粗重的脚步声。
不知是财主的气势赛过世人，还是嵌雪楼“江南第一楼”的名声在此，固然人多，但却没有人多的喧闹，反而温馨有序，只要偶尔的窃保私语。
而那楼主，不止爱财如命手腕厉辣，却也是个绝色，只是年纪稍大些，不及那些女人芳华灵动罢了。只是美妇有美妇的神韵，秋果亦可胜春花，这也是那些小丫头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