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逆转
另有甚么不明白的,皇后竟敢叛变他!颜逊心中多么愤怒,上前一步,诘责道:“既如此,殿下为何秘不发丧?定是汝等矫诏!”
人声由远及近,铿锵有力:“臣鸾仪卫批示使薄玉护驾来迟!”
余笙正为太后诊脉,忍冬奉上清茶,太后举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看向神采凝重的余笙,淡笑道:“你皱着眉头何为,如何?总不该毒入骨髓了罢?”
二人闻言,缩了缩脖子,叹了几声,杜口不言。他们也不想当墙头草软骨头的,可谁不想活?
这家伙,左脸皮撕下来贴到右脸皮上了!
……
皇后与他对峙,拢于广袖内的手心充满汗液,只这顷刻间,她心中有无数个答案,只是她需寻一个足以迟延时候的作答,将这场口舌之战拖得越长越好。
颜逊目光如刃地盯着皇后,咄咄逼人道:“殿下何故沉默?心虚或是无可辩驳?”他气得很了,皇后服毒仍敢瞒他,若非他狐疑颇重,派兵截杀苏算,救兵来援,他之所谋定然前功尽弃!
做足了投诚的模样。
群臣三跪九叩,鸾仪卫来势汹汹,胜利在望的局面急转直下,颜党纷繁屈膝下跪,一揖到地,拥戴道:“臣请殿下即位,推行遗诏,安宁国本!”
永兴郡王追封献怀太子,葬于皇陵。
天子太小了,小事可做主,大事需求被朝臣采纳的,皇太后又是颜氏女,从藐视到大的,天子与皇太后豪情深厚得很,颜氏如何肃除?
楚王想着这句话,脑海里闪现出阆风苑那日皇后挺拔如青竹端庄不平的身影,附和地点点头:“是这个理。”这侄媳,并非平常的弱质女流。
这江山,说到底是唐家的,楚王如何不牵挂,便有些忧心小侄孙坐不稳皇位。
颜逊恨得牙根痒痒,一拍雕栏,额角青筋透露,怒道:“定是余笙!定是余笙!”
亲卫军兵士放手,钢兵器刃铮铮坠地,血淋淋的头颅滚落脚下,这是一被鸾仪卫斩杀的亲卫军兵士,颜逊盯着那披头披发脸孔不清的头颅,气得浑身发颤。
举国大丧,不兴丝乐。
皇后缓缓步入,长裙曳地,面对如此剑拔弩张的紧急局面,她泰然自如,面上无涓滴慌乱,清平淡淡地扫视四下,眸中森寒如冰,直视中宫主乃僭越,诸公忙瑟瑟缩缩地垂首噤声。
美则美矣,颜党见状,如见煞神,俱都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闻声识人,正殿前分歧阵营的诸公或骇怪或顿悟或激愤,纷繁昂首谛视。
王泊远、明彦之、乐茂白他一眼:臭不要脸,还不是因为你重兵在握,壮志未酬身先死也就罢了,让你得政,国度就永无宁日了!
薄玉领兵入内,英姿飒爽,鸾仪卫同一配装,玄黑锦袍,腰束鸾带,牙牌挂穗。她大步上前,手持绣春刀,行军作战之人本有杀伐果断的凛冽气势,岂是娇养于燕京的亲卫军可对抗,所到之处,如视蝼蚁,将兵士冷眼逼退,再不敢横行放肆,打单朝臣。
这么争论下去另有完没完了?颜逊神采青一阵白一阵,而楚王望着那小小的俩唐潆,啧一声,这激辩群“熊”胆小包天的干劲,与皇后如出一辙啊。
偃旗息鼓,回程返京。却说薄玉本率兵入山练习,安营扎寨时碰上苏算的尸身,便知阆风苑定是出了事,余笙与她兵分两路,一人率兵来援,一人送信与上直卫,入京掣肘燕王,届时迎驾。
她走着,眼神清湛且刚毅,气度勇敢,风仪华然。小小年纪竟临危不惧,中间派的朝臣见此,对幼主即位的忧愁便随之少了些,与此同时,是王泊远等人挺直腰杆,气势上竟可与颜党分庭抗礼。
世人:……
楚王捋了捋髯毛,昂首望了望天,这一望,便见俩血淋淋的脑袋飞过来,他惊叫一声,忙今后躲――
派去刺探动静的人返来,奉告颜逊,皇太后在宫苑中闲庭信步,与新晋封的几位功臣命妇话话家常,健安康康,哪有半点毒发的迹象?
这克星,几时能从他面前滚蛋?!
燕王改封代王,之藩肃州。
先帝遗诏颁告,咸使海内闻悉。嗣天子即位,在廷文武之臣协心辅弼,凡国度重务,皆上白皇后,然后实施。宗室王公藩屏任重,谨守封国,毋擅离之。园陵轨制,务求俭仆。丧礼循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
颜逊神采刷地一白,小祖宗你如何又做梦!他还没健忘本身随便出入中宫的特权是如何被剥夺的,挟恨在心。
当年鸾仪卫何故废弛?只因鸾仪卫掌京师禁宫,是皇室脸面,能选入鸾仪卫之人绝非歪瓜裂枣,官宦世家簪缨世族不乏女子跻身于内,褪下戎装,姿色姣好身材袅娜,朝臣唯恐天子色令智昏,乃多次上谏请废。
那御史一顿,另一太仆寺少卿又道:“殿下陋劣,景星庆云乃吉祥,岂能一概而论?”
朝野高低皆觉得她与兄长里应外合,企图蚕食皇位,岂知她竟忍辱负重,冒着生命之危将皇室子息保全下来,幸而她在深宫,颜逊无从抨击。
皇后垂眸看她,心道,如何又是梦?昨夜给淤青的膝盖上药,你哼哼唧唧的就在我怀里睡着了,未曾梦话的。又扯谎。
山呼万岁声中胜负已分,成王败寇!
“臣请殿下即位,推行遗诏,安宁国本!”
阆风苑那场乱子,商赞未曾亲眼目睹,金窝银窝不如本身的狗窝,先帝移驾避暑时,他赖在不二斋,哪儿也不去。这日,楚王亲身送来几坛好酒,封泥拍开,清冽的酒香四溢,劈面而来。酒壶冰镇,两人坐于凉棚下边,喝酒,高谈阔论,聊着聊着,楚王便提及阆风苑的事来。
见风使舵者瞬息间奉诏,向唐潆昂首称臣道:“大行天子晏驾,殿下为嗣天子,国不成一日无君,臣请殿下即位,推行遗诏,安宁国本!”
颜党中有一御史出列,道:“梦境斯须即散,不成作真。”
此非惯例,纵观汗青,凡有幼帝即位,先帝遗诏皆如此言明。但是,该乱的还是乱,江山旁落于人的例子比比皆是。
苑墙外,马蹄踏破之声不断于耳,鸾仪卫女兵纷繁上马,黑压压一片压阵而来。
未央宫。
唐潆与皇后并肩而行,虽年老练嫩,行动亦是安闲,她在皇前面前本是甘心做个真正的小孩,活泼光辉的,眼下,她将稚气收敛,宿世此生数十年的人生经历足以使她处变不惊。
阳光下,甲胄素净如血,刀刃刺目夺目,皇后将这寸余间的生命之危视若无睹,横眉冷对,抬眸望向诸公中起了狠恶争论的二人,朗声道:“林朗策,丁瑾――卿等为皇室臣,大行天子屡施厚恩,乃位列九卿,何如作反?”
一边不要脸,一边脸皮厚!
“父皇托梦于我,叮咛我,遗诏翌日再发,便是此时。”唐潆忽道。
颜氏有兵不假,凉州定州去京甚远,两万鸾仪卫持刀勒迫,一万亲卫军已如以卵击石,眼下调兵哪还来得及?颜逊不傻,他知现在最好之策便是夹紧尾巴做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返京途中他命人快马报信,颜伶颜邕在京中还被蒙在鼓里,得了信,又惊又怒又恐,忙将门下几桩违法犯纪的案子移交顺天府尹从重措置。
人多欺人少,士气高低立分。
世人皆跪着,只他一人站着,他不甘心!功败垂成,到底那边出了不对,颜逊昂首,双手紧握成拳,双目赤红地望着皇后,忽而,他瞥见唐潆,七岁,尚年幼,少主即位,难拢皇权,江山不稳,犹有一线之机,他不成放弃!
唐潆又笑:“熊罴入梦,靖远郡王妃即产世子,卿家言梦不成作真,又如何说?”
是时,颜逊蓦地下跪,膝盖骨重重撞击到地,惹人侧目,只见他神采沉痛,嚎哭道:“臣昏聩,臣莽撞,误以太后矫诏,险酿大祸,罪不容诛!”眨眼的工夫,改称太后了。
商赞躺在藤椅上,翘着腿,手上酒盏已空,懒懒惰散的模样,眯着眼睛笑道:“‘凡国度事件,皆上白皇后’――只这一句,便兴不起多大的风波来。”
楚王昨夜喝了两大坛酒,宿醉未醒,看人都是重影的,他见俩人高马大的颜逊欺负俩身形纤瘦的皇后,实在看不下去,摇摇摆晃得走出来,欲出言互助……
贪恐怕死的中间派顿了一顿,眸中隐有悔意,再如何,他们也是得天子正视才钟鸣鼎食,灿烂门楣,怎能服从于乱臣?
兵贵神速,颜逊恐怕与对方喘气之机窜改战局,他挥手命令,身披甲胄手持钢刀的兵士逼向前来,勒迫皇后。
颜逊轻嗤,上前道:“勿要抵赖!为何秘不发丧!”
颜党当真循分了,起码,临时循分了,门下数位品阶低等的小官被人趁机拉上马,只袖手旁观。但是,统统人都知,这局面不会悠长,老虎拔了牙也还是老虎,更何况颜党的牙还好幸亏的。
颜氏翅膀纷繁出声援助,朝臣中有欲蔓延公理者,皆被亲卫军以沉重的刀背按在原地不敢转动,识时务者为豪杰,很快,便稀有人背叛,投入颜氏阵营。
诶,不对,遗诏究竟是真是假,还没个定论呢,到底谁是乱臣!
……
高呼声垂垂歇止,四野阒然。
“臣请殿下即位,推行遗诏,安宁国本!”
颜逊此等作为,本是可定罪的,杀他不难,盘根虬结的颜氏又如何措置?新帝即位,又是少主,是否堪负社稷,朝野存有疑虑,不宜血洗清查。
皇后看着她小小的头顶,唇角一弯,反正你是个孩子,说些赖皮话也合情公道,算是妙招了。
唐潆:“景星庆云亦斯须即散,何故作真?”这说的,便是当年冲云子献吉祥之事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都已大功胜利,怕些甚么?
解药,确是余笙当年研制,只是并无切当的方剂,故而她研制了一年之久,又多次三番乞助于医书高深的太病院医正与自家阿爹,即便现在,仍不敢笃定是否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