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你就要如许一辈子吗？”又是心疼又是气急，她的女儿怎能为了一个伶人若此？
一年又一年，贤人成了先帝，太子成了当今。贵妃娘娘病重之时，终究见到了长乐公主，曾经活泼好动爱说爱笑的明朗少女不知何时端倪沉寂若此，一双眼竟是冷酷如冰，刺得民气疼。
“请吧。”
“见过公主殿下！”
王平心中有些明悟，却还是这般问道。
“公主殿下！”紧追着公主跑来的宫女寺人一个个气喘吁吁，没重视到门口的曹安，一个接一个地跑出来了，然后就看到公主伏在那少年身上，泪流满面。
浊音自此绝，那边闻笛声。
“还请公公稍待，文雀平生学戏，未曾一唱。现在临别，愿清唱一则聊慰寸心。”王平施然施礼，他与曹安也打过几次交道，猜想这等程度的“通融”是能允了的。
身卑，命舛，世情不怜，因而农家子变流浪儿，回身又入了宫，成了残破人……看那些高头大马，举头挺胸的，谁不想那样？可，世事已然这般，他又能如何？
王平蹙了蹙眉，又伸展，好久未曾这般疼过了，却也不是不能忍耐，自从有过阴火焚神以后，他感觉统统凡火都不敷惧，这等无火之烧，又怕甚么？
大害已成，悔之晚矣。
“有些苦。”用帕子悄悄沾了沾唇角，初还是半透明的粉，垂垂就成了朱红，有一把火似在肺腑中燃烧。
仓促赶来的三公主跑掉了发簪，一缕发垂在耳侧，缠住了颈上的璎珞，而公主茫然无觉，只顾着推开挡路的寺人去看那伏身桌案的人，他仿佛睡着了，仿佛是累了，唇边的赤色混着桌案的红，竟是让人看不清楚。
不需石破惊云，不需撕心裂肺，更不需天崩地裂情动九天，那原是别人的戏，他写的，看的，唱的，也都是别人的情，既然是别情，又与他何干？唱来，天然是这等三分轻嘲五分讽，另有两分才是那淡淡的遗憾和不甘。
在一片沉寂当中，贵妃娘娘也放轻了脚步，柔声说着，试图劝下阿谁固执地抱着少年不肯放手的女儿，可结果并不好，三公主仿佛傻了一样，只晓得痴痴堕泪，不放手不该声乃至不昂首去看谁来了。
“文雀，文雀！”
曹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那最后一声上，脑筋都是空的，比及答复完了，劈面的少年已经放下酒盏，一口饮尽了那掺了毒的桃花春酿。
【没有任务提示。】王睿的声音还是那般无情。
浊音绕梁，自有几分温和，曹安听得倒是不那么舒畅，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过文雀唱戏，这个高雅少年老是在听别人的戏，写本身的戏，却从未开口唱过此中哪一段儿，现在听来，他才有几分明白他为何向来不唱了。
“公公，可否奉告文雀，究竟所犯何罪？”
【主线任务完成。】
这两年，王平还写了几出戏，此中一出便有此“死别”，因调子有异于时下悲情之吟还曾被班主斥责，令他点窜，而他一向没改，此时唱来，竟感觉格外贴切。
于音高处，仿佛终究有了些分裂之意，后续难追，终破苍穹。
“……桃花春酿。”
乌黑的帕子垂垂被血染红，青色的衣袖也染上了赤色，王安然身不稳，坐在了椅子上，以手支额，微微垂了头。
这一句原也是班主让改的，不管何时，这等“换得日月明”之语都有些过，哪怕那故事是好的，这情是顺的，这词，却还是要改的。
【罢了，归正，完成了。】
垂垂地，除了贵妃娘娘还念着本身的女儿，外人已经忘记了这位长乐公主，连同她的驸马，因为改过婚之日就被拒之门外，也就不再入公主府，反在自家府邸纳妾生子。
公主仓猝叮咛着，曹安不敢抗辩论人已经死了，忙应了一声退出，一到外头脚步就慢了，他是不会去叫太医的。
没有人敢上前劝，之前，在殿内，晓得贵妃娘娘下的号令以后，一贯脾气很好的三公主亲身脱手打了人，然后厉声呵叱着想要反对她的人，不管不顾地往这边儿跑来，这一起，颠末很多处所，而公主竟是全不顾形象。
厉声呵叱一句：“长乐，你还想闹到甚么时候？！”
为揣摩唱腔费了那很多年工夫，而仿佛没有如何用到，他最后还是遵循本身的志愿唱了一则，而听众，也不过是……竭力抬起眼来，视野中似划过一抹亮色，鹅黄明丽。
莫非不想要一世清名？莫非不想要流芳百世？可天命不容，他，又能如何？
看着这一幕，泪水再次澎湃，三公主哽咽着发不出声，她不晓得该说甚么，是她害了他，她晓得的！
不过一个伶人，竟然……贵妃娘娘嘴上不肯承认，但内心头已经悔了，不过是一个伶人，又不会成为驸马，既然得她喜好，给了她就是了，莫非驸马还敢如何不成？何必闹到现在母女不得相见。
对此，公主府并无贰言。贵妃娘娘倒想说两句，可想到女儿出嫁前的淡然神情，便晓得她是不会听的。
王平哂然，何谓天命？不是贤人便是贵妃娘娘，而其启事，想来也就是三公主那日在湖边的那番话了，他倒是不想听，何如别人想说，何如……权，具有的时候没有感觉如何，当没有了才发明，怕是说话也无人听的。
红木几案上，一壶一盏。精彩的酒壶小巧肥大，所盛的酒也不过几盏，而它中间的同色小盏中已经盛放了四分之三的浅红酒液。
贵妃娘娘很快也赶到了，她如何也不能接管本身的乖女儿仿佛疯婆子一样跑过了几座宫殿来寻一个伶人。
三公主的力量仿佛都在奔驰的时候用光了，抵不过那些宫人的齐上手，终究还是和少年分开了，而被她拉扯的少年，不能够再保持伏案的姿式，从椅子上跌落下来，躺倒在地，地上不远处，另有一方血红的帕子。
“你父皇已经为你选好了驸马，你的封号也下来了，长乐，长乐公主，可好？”
“文雀。”三公主颤抖动手去触少年的鼻息，已经感受不到了，她的神采更白了，全无奔驰以后的赤色，反倒像敷了一层白、粉普通，颤抖着的手指转而触及少年的脸颊，还温热着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粉红，浅浅的桃花香在氛围中满盈。
“还热着，必然没有死的，对吗？太医，太医，快叫太医！”
面前的曹安是三公主身边的寺人，而他此来，却不是为了如平常那般扣问戏文唱腔，而是奉上这一壶毒酒。
曹安想了想，毕竟点了头。这一次的差事他是不想来的，何如娘娘指派了他，便容不得他如何想。这一次归去，定是要被公主厌了的，有个话能够答复，想来也能减轻一二。
一年后，长乐公主已经出嫁，她的公主府是离皇宫比来的，可她却从不像两个姐姐一样常常回宫，自出嫁后，再未曾入宫，便是宫中传召，也只道是抱病，不肯入宫，一日日地，消磨了曾经的盛宠。
可惜，还不及改。
乱之所生也，则言语觉得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
王平端起茶盏来，闻得那淡淡桃花香，轻声问：“这是甚么酒？”
如许的曲调如许的戏文，字字声声，都是戳在人的心窝子上，不见血，却让人疼得难以言语。
被如许的目光看着，贵妃娘娘怔了怔，等反应过来，愈发愤怒，命令：“来人，把三公主请归去！”
度量着如许的设法，长乐公主活了好久。或许是清心寡欲真的有助于长命，她成为汗青上最驰名的长命公主，名载史册。而她的故事，历经三朝仍为很多人所知的爱情故事，也成为了史记中的一笔，阿谁只留艺名的伶人也是以成为了梨园绝唱。
两情相悦，存亡相许，方能鬼域相见。若只一厢甘心，怕是见了也唯有恨吧。如此，不如不见，方有可期。
三公主终究有了行动，她抬眼看向贵妃娘娘，泪水未曾停歇，眸光却清冷，不见哀思，不见伤毁，冷冷僻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长乐公主的嗓音不再清澈，有些许降落，“不然，还能如何呢？随他而去吗？晚了，他不会晤我的。”
曹安面上冷酷，眼神怜悯，说：“此人啊，出身是甚么，那就是甚么，要争要改也要看天命。现在，天命不容，你还问甚么？”
“公主殿下，请回吧。”
“何曾恨身卑，何曾憎运舛，何曾怨天怨地怨世情，不容我一世腐败，留芳柏。”
她不悔此心，却悔讲错，她不该该说出来的，不该该说出来的……
“争得这一条命，换得这日月明，总也要留一腔热血报先人，未曾负此生。”
贵妃娘娘柔声劝了两句，见没有结果，一时恼了，不过一个伶人，竟然惹得她如此，真该早早赐死。
等待已久的体系提示音让王平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含笑来，【绝唱，绝唱，竟是这个“绝”吗？王睿，你应当提示我一下的。】
发髻松疏松散，穿着还算整齐，但，曹安跪下的时候看到了公主殿下的玉足，白袜已灰，绣鞋仅存一只……他低着头，不敢再看，心中已经是惊诧，同时也约略明白他怕是没法为本身脱责了，哪怕，这件究竟在是贵妃娘娘叮咛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