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赠玉
原是气不过在一干同僚面前闹了笑话,又怜她堂堂女子反要雌伏于人身下,屈辱苟活,以是将她赎回府里安设,算是与她一方容身之处。
好笑世人老是陈腐,既放不开……也容不下。
我一呆,转过甚去,正对上姜灼不苟谈笑的侧脸。
幽幽一叹,不觉已是连饮数杯。在她话音落下不久后,又倒了满满一杯酒,就要往嘴里灌――谁知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我的酒杯,也没使多大的力量,那酒杯就被人悄悄巧巧地抽走,换成了温热的茶盏。
但是无缘无端地,她与我这个,又是为甚么?
侍从将我筹办的礼品奉给端王府的管家,那眼角有一道陈年旧疤的中年女子冲我驯良一笑,本来略显冷厉严厉的脸也变得温和了三分:“凌王殿下故意了,我家主子在后院等待多时,请随我来。”
她身边的王妃姜兰漪则穿戴一件白底银线勾纹的掐腰襦裙,满脸无法地与她说着甚么,一边抚着她的手背,仿佛是在直言安慰。
迷含混糊地,端王似是回了甚么,我却再难辩白,真的睡了畴昔。
不过,话已至此,再要翻脸回绝反倒高耸,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碧蓝眼眸,我咬了咬牙,只好保持着脸上的僵笑,视死如归地端起那倒满的酒盏,仰脖一饮而尽。
世人面面相觑,却不好奉告年青气盛的端王对方的身份,就连鸨公也是支支吾吾地,顶着邝希昭冷冷的目光,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赶紧将她送到了姜兰漪的房里。
端王呷了一口酒,转头与端王妃相视一笑,渐渐堕入了回想――
莫非是昨早晨趁我酒醉时,端王所赠?
默不出声地跟着她走进内院,沿路的廊下檐角与大门一样都挂着成串的红色灯笼,主子酒保也都换上了喜庆的暗红色外套,只是在这毫无来宾来往的场景烘托下,倒显得分外冷僻萧索了。
而后,姜兰漪便入了她的幕僚,做了她的智囊,更是教她放在心尖尖上,恨不得昭告天下,给她一个名分,也由此有了不吝以五万兵马为礼聘旨赐婚的事来。
内心有了警戒,人也复苏几分,我不肯再多喝酒,只是渐渐翻开了话匣子,借着谈天减少了喝酒的频次。忽的想起一事,遂半开打趣地提起了:“提及来,还不晓得王妃嫂嫂是如何与端王结缘的?
当下便遥遥一指,直言不讳要做对方的入幕之宾。
后者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端的是风情万种,随后就见她忙不迭喊来侍从奉上清茶,又撤掉了本来的烈酒,换上了温和一点的醇酿:“这酒是军中出来的烈刀喉,凡人喝不惯,是我们忽视了,还望凌王殿下包涵。”
“嗯,有劳。”我看这管家固然年逾不惑,鬓角也染上了风霜,身材却非常健壮,背脊挺得笔挺,周身的气势比我府中那些保护还要肃杀,明显也是曾在军中叱咤一时的将才;如许的背景却只是给端王做个带路的管家,可见她这府上是卧虎藏龙,无怪乎邝希晴对她如许顾忌。
初出茅庐的端王也是个内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与她一样同为女子,心下自是感觉受了骗,当即拂袖而去。
我听她娓娓道来,如同身临其境,念及本身又一时感念――固然她决计略去很多细节,只说了大抵,我也能猜到她与姜兰漪在相知相恋前定是有过很多盘曲纠结,现在能抛开统统联袂共度,也不晓得要迈过多少盘曲险阻。
只是我本身内心别扭,不免又对她生出几分惭愧来,因此对她以后的问话与要求更是莫有不从。
至于姜兰漪,虽则流落风尘,却自小酷好兵法策画,胸怀丘壑,既然端王将她置于府上又不闻不问,她也毫不在乎,只是与后院的管家求了通融,借了些兵法,整日研讨,更在院子里的简易沙盘上不竭推演,比起在馆子里要好上太多,这日子倒也舒畅。
“无妨,这酒很好,是我本身不顶用罢了。”自嘲地笑了笑,握住姜灼替我顺背的手,对着她安抚地摇了点头,见她抿着嘴唇不言不语地抽回击,再次退到一边,我心中难过,却不好再做甚么,只能回过甚,与端王二人解释道。
我侧过脸来,对上她体贴的眸子,心中一酸,倒是果断了要给端王几分薄面的动机,点点头,抢先走了出来:“天然是要进的。”
口渴地咂了咂嘴,就要起家去倒茶,行动间蓦地有些非常,低头一看,脖子里仿佛佩着甚么。
鸨公见她生得鲜艳,举手投足间又教养极好,怕不是浅显人家出来的,因此非常宝贝地藏了多年,等她满了十六岁才挂上了花牌正式接客。
――又不喜好我,做甚么要管我?
本来,端王妃姜兰漪本是荣息姜家的独女,乃是簪缨世家,将门以后,只因幼时贪玩,与家人失散,被人估客拐走,展转到了南丰。因为姿容秀美胜似男儿,竟是被卖入了楚馆教坊。
敛下眼中的憾色,我迎着两人的目光走上前去,抱拳略施了一礼,口中的“皇姐”二字却如何也喊不出,只得扬起一个含笑,温声说道:“端王,王妃……嫂嫂,本王传闻府上备有佳酿,特来讨上一杯喜酒,二位不会不欢迎吧?”
第二日,倒也没有过分难受,只是蓦地醒来,脑筋另有些晕乎乎的,一时想不起厥后产生的事――仿佛是姜灼将我带了返来,能够后端王还说了些甚么,却都不太记得了。
见到我这一行人呈现时,两人的神采都很欣喜,特别是端王,在欣喜以外又多了一分切磋。
不如教我醉死算了,也就没人缠着你了……
要晓得,这可不但仅是半块玉珏,更是五万兵力啊!
嗅着她的气味,困意囊括,忍不住就要睡去。
哪知第二日,又派部下将对方赎了身,带回府上。
“我自是洗耳恭听。”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式,我现在倒是真想晓得她二人的故事了。
再细心一瞧,不由大惊失容――这玉珏,倒是与邝希晴那日收到的虎符一模一样!
她俩这一黑一白,一温一火,不管是面貌还是性子都是相得益彰,倘若不是同为女子,换作谁都要赞一句天作之合――但是我却又感觉,恰好因为她们同是女子,才更加相知相合。
“殿下,要出来么?”正踌躇间,姜灼悄悄抚了抚我的肩膀,低声问道。
握着这烫手的山芋,我一时候慌得没了主张。
拗不过一群人的起哄,邝希昭被人半拉半扯着带到了馆里,本是不耐,四周察看寻觅脱身之法时,却与台上轻纱覆面的姜兰漪四目相对,一见钟情。
如许想着,我心中便是一叹。
后院是一片宽广的园地,安插得繁复而大气,十几张圆桌上摆满了酒水食品,正中则是一班翩翩起舞的伎人和乐伶――看得出来,端王为这场宴会筹办得非常用心,可惜竟是无人恭维。
“你不要多心,”见我报歉,端王倒是比我更加难,轻咳几声,放下酒杯,沉默了一会儿便正色说道,“我与兰儿的故事在南丰也不是甚么奥妙,说与你听也无妨,只盼你莫要感觉过分离经叛道才是。”
我本意只是客气一番,既透露了支撑,又不会过分靠近――毕竟,畴前的邝希晗但是最得宠嬖的天之骄女,又一心铺在邝希晴身上,对这个庶长姐都是爱搭不睬的,现在我主动与她交好已是不易,如果过分热忱,指不定要教别人思疑所图不轨,倘是再由着这个究查到我各种变态之处,从而质疑我的实在身份,那才是得不偿失。
迷惑地解开领子,拉出系着的红绳一看,竟然是半块血红色的玉珏。
“端王,殿下她酒量浅,不宜多饮,部属这便带她归去了。”恍忽间仿佛听到姜灼说了些甚么,我只感觉脑筋昏昏沉沉,靠在她怀里却舒畅得很。
无妨我如许大的反应,端王讪讪地放下酒杯,想要报歉,却不晓得该从何提及,伸出的手僵在了半当中,乞助的目光看向了身边的端王妃。
她大抵也晓得了我此前身子非常病弱,也没有是以嘲笑我,只是指了指前面的碟子,叮嘱我多吃些菜垫垫肚子。
某一日,教闲来无事的邝希昭见着了,兴趣骤起,与她参议一番,竟然非她敌手。好胜心起,便寻空就与之比试,一来二去,日久生情,待到发觉之时,已是情根深种,再难抽身。
我这话一出,就见两人俱都愣了一瞬,端王自是面露难色,就连那一贯风清月朗的端王妃也有些不安闲,唬得我赶紧改口:“我只是有些猎奇,并不是非晓得不成……酒喝多了,脑筋也胡涂了,二位不必理睬。”
眨了眨眼睛,略带不满地问道:“你做甚么要拦我?”
也是必定的缘分,挂牌的头一天便赶上了端王邝希昭年满十八岁的韶礼,教那些年青的小将们撺掇着去找乐子尝尝鲜,算是一份成人之礼。
光辉灯火下,后院照得亮如白天,只见端王身着一袭玄底镂金丝的宽袖长袍,不住抚摩着右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神采有些阴沉,转过甚对着身边的女子时,又是一副浑不在乎,和顺体贴的模样。
褪去一身凛冽,她也只不过是个风华正茂的女子,眼角眉梢流淌的都是对着恋人的柔情,连带着对我也像是长姐对待mm般亲热。
顿时,一股辛辣炽热从舌尖冲过了喉咙,一起烧到了胃里,呛得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沁出了泪花,描述狼狈不堪。
氛围垂垂和谐起来,你来我往地酬酢着,不知不觉竟也喝下了好几杯,虽说已换了度数不高的甜酒,还是难逃醺然,顷刻间不由得烦恼――这仿佛已是近几日第三次醉酒了,长此以往,只怕这才刚好转的身子又要教我废弛了。
自暴自弃地想着,我作势要去抢酒杯,却见她蹙了蹙眉,避开了我的手,又怕我前倾跌到似的,侧身靠着我,一手揽了我的肩,将我的大半个身子都拢进怀里。
她二人临时可说是两情相悦,再看我本身,到现在还摸不清楚姜灼的情意,怕只是一厢甘心,与她们比起来,又是艰巨数倍。
端王的神采在我不肯喊出“皇姐”时本已冷了下来,但是听到我叫出“王妃嫂嫂”后又由阴放晴,开朗地笑了笑便伸脱手来,拉着我一同坐到了主桌上,亲身替我斟了一杯酒:“来来来,都是自家姐妹,你若肯赏光,便与我不醉不归,那里有推让的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