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之前见过九幽，对其非常讨厌，很不肯意再打一次交道，只因虑及戚少商的安危，方才特地赶来，筹办虎口夺食。但是，主仆七人奔上乱葬岗，却没见到戚少商，没见到息红泪，没见到苏夜，更没见到九幽神君。

刘独峰一挥手，制止身边人出口呵叱，悠然道：“看来你真的等了好久，都等出了火气，不然何必在谈闲事前，特地损我一顿？”

戚少商、楚相玉、太子赵似、端王赵佶之事，也从五湖龙王口中，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刘独峰。实在刘独峰一接密旨，立即想到近似能够，听完并不惊奇，仅仅感觉“公然如此”。但他平生忠于朝廷，颇蒙赵佶青睐，此时发觉天子不但是昏庸之君，还得位不正，心中五味杂陈可想而知。

刘独峰听他采取如此恶心的比方，终究有些愤怒，一扬眉便要说话，却听他持续说道：“我一贯实话实说，你用不着活力。信赖过段光阴，你那几位厚交老友便会出狱，大可不必为此担忧。我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刘独峰却惊诧道：“你是……九幽神君？”

五湖龙王哈哈一笑，笑道：“你们几位想去收尸，但去无妨。我外号叫作龙王，实际还是小我，不会吃了你们大人。刘大人，本日你也听，不听也得听，休想做个置身事外的老滑头。即便你不听，人家也会觉得你听了，整天疑神疑鬼，非得撤除你灭口不成，那还不如做个明白鬼。”

黑袍人道：“九幽神君没奉告我就死了，我当然不晓得。我把它叫做氢氟酸，刘大人如有兴趣，能够自行取名。”

五湖龙王似笑非笑道：“刘独峰，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久闻你的大名，却没法苟同你的原则。不过六扇门中，有知己的人太少，有脑筋的人更少。你已算是此中出类拔萃者，我别无挑选。”

五湖龙王傲然道：“你我河水不犯井水，何来定见？只不过在我眼中，刘大人你可谓一根搅屎棍，那里有费事，你就在那里乱搅。但赶上真正的费事，你又不顶用，随便碰块石头便碎了，还惹的本身一身腥臊。”

他先抽出阴阳三才夺，揭示给他们看，又收了归去。一取一收之间，刘独峰眼神利如闪电，看清他手背青筋微凸，细纹密布，皮肤非常粗糙，恰是白叟应有的肌肤，底子看不出马脚。他没有其他证据，只好临时把他当作白叟。

刘独峰描述崇高寂静，自有出自世家、身居高位的气度。五湖龙王却狂傲霸道，充满了对别人的不屑之意，要做甚么便做甚么，半点不考虑别人定见。

他仍然端端方正地坐在滑竿上，颌下五绺长髯沾了水气，看上去比平时更顺滑，双耳则微微颤抖，悉心听取黑袍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那嗓音衰老沙哑，如同出自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之口，毫无特异之处，更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人的声音。

此人身量不高不矮，身形不胖不瘦，约莫中等个头。黑袍自他脖颈处垂下，一垂至地，罩住他满身，如同和尚常穿的“一口钟”僧袍，脖颈以上，又被垂着黑布的斗笠紧紧掩住，令人没法瞥见他的脸。

以李二为首，抬轿的四仆齐齐留步。云大在旁喝道：“甚么人！”

雨水混着尸水，实难辨认。还好刘独峰办案平生，见惯了尸身。他凝神细心检察，果见那丛被削的与空中齐平的竹根旁，水迹色彩与中间积水稍有分歧，且带着光滑腻的感受，水面浮起赤色油花，确为尸水无疑。

黑袍人阴恻恻地笑了几声，亦笑道：“除我以外，更有何人？等刘大人你前来救驾，戚少商等人早已身遭不测。我杀了九幽以后，一向在这里等待你们。幸亏你人还算聪明，并未让我等太久。”

刘独峰赶到乱葬岗时，天已经快亮了。

五湖龙霸道：“苏女人把解药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他二人服下后，毒性自会消解。”

传言已经很刺耳，另有愈演愈烈之势。连云寨一事中，龙王又对苏夜非常照顾，乃至要叶愁红与公孙大娘服从她的号令，不免使刘独峰大为迷惑，猜想他看中了她，只碍于苏梦枕是她师兄，不便利动手，不得不迂回皋牢。

刘独峰道：“本来如此，你也不知这是甚么毒？”

是以，他传闻戚少商欲以此事与朝廷作买卖，不由更加如释重负，心想如此也好。

这个打算本来很轻易胜利，却因九幽神君重出江湖，几乎形成苏夜死在乱葬岗的悲剧。若非五湖龙王及时赶来，杀了九幽，恐怕两位才子就得变成两具艳尸。

五湖龙霸道：“我没损你，我在嘉奖你。我若损你，你自会晓得。也罢，且让我长话短说。你想找戚少商与息大娘，问清天子下密诏的启事。现在我已晓得了阿谁启事，这就转告于你。”

两个老头一坐一站，对视了好一阵子。刘独峰终究道：“成，我认了，你说吧。”

常山九幽神君、雷门雷怖，在细雨凄迷的深夜里，莫名其妙地惨死于此，足以令江湖震惊。刘独峰冷眼看着这两具尸身，也不知为何，忽地一阵阵轻松，似是消灭了多年痼疾，再也没甚么可担忧的。

他听完苏夜的论述，猜想刘独峰将至，便让她们尽快拜别，与其别人汇合。刘独峰来的不算慢，但毕竟还是慢了一步。如果他早到一个时候，说不定能与苏夜本人会面。

五湖龙王一看他神采，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机，不屑一笑，笑道：“刘大人既无定见，可见戚少商胜利的掌控很大。归合法今这位天子才具平平，眼高怯懦，一听他要将秘辛昭告天下，必定慌了手脚。至于你们几位，当然又能够激流勇退，四周熟光了。拿去！”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袖中抽出一支鸭嘴形状的兵器，向他们亮了亮，又缩了归去。

实在他拒听的情意并非很果断，只因想抽身避祸，才不肯主动扣问。此时五湖龙王必然要说，他也就半推半拒地从了。

他与四大名捕一样，萍踪踏遍中原大地，专门追捕最为穷凶极恶的凶犯，对十二连环坞毫不陌生，也晓得本身在江南办案非常顺利，大有五湖龙王在幕后共同的启事。但官是官，匪是匪，二者永久不能相容。他不肯与龙王为敌，却也偶然和他攀上友情。

刘独峰甫见奥秘人物，全部心神都放在他身上，没去理睬四周的死物。黑袍人伸手一指，指向别的一个方向，才转移了他的重视力。他沿他手指看去，但见一座残破孤坟凄然耸峙，碎裂一半的墓碑前，鲜明躺着一具一样穿戴黑袍的尸身。

刘独峰瞥一眼天光，淡淡道：“听起来，龙王对刘某定见很大啊？”

毁诺城城破当夜，苏夜扮成息红泪，公孙大娘扮成戚少商，自城中连袂而出，路上决计曝露行迹，引开最为毒手的仇敌。真正的戚、息两人打扮的毫不起眼，混在乱军当中，走的无影无踪。傅府妙手发觉不对时，戚少商早已寻到安然地点，策划威胁天子之事。

黑袍人仰天长笑，声震竹林，震的残留竹叶簌簌落地，笑完方道：“毒手药王从不配这等药物。实不相瞒，九幽神君与我比武途中，一时不留意，不幸误伤雷怖。祸首祸首是这东西里装的毒液，刘大人可莫要怪错了人。”

他们只瞥见一个奥秘的黑袍人，负手立于竹林中心的空位上，抬头望着游移不定的云。

刘独峰也好，云大到廖六也好，油然生出很奇特的巴望，想去挑开九幽蒙于脸上的兜帽，瞧瞧他究竟长甚么模样。

龙王特地等待他们一行人，可见必有要事相商。他涓滴不焦急，吐出过奖二字，便不再说话，静等龙王持续说下去。与此同时，他尽聚满身功力，变更数十年访拿经历，试图通过对方的举止语气，一窥掩在黑袍下的端倪。

九幽生前将本身的尊容讳莫如深，不肯被任何人瞧见，身后却管不了这么多。雨水濡湿了他的衣袍，使衣料紧紧贴在他身上，勾画出枯瘦干瘪的体型。不管他长相如何，单看团体，就晓得他不太能够是肩宽腿长的美女人。

刘独峰哼了一声，狐疑更重，却不好多问。他听过无数传闻，都说五湖龙王喜好年青仙颜的女子。十二连环坞偌大基业，竟无一名男性总管，足见龙王之好色。

刘独峰笑道：“我只是问问罢了，不然不好向傅丞订交代。这么说来，尊驾的确是五湖龙王？”

五湖龙王嘲笑道：“事已至此，你竟还想着那群人的性命？我没有他们的解药，你下次见到苏女人，再帮手讨情不迟。但我劝你一句，你要独善其身，就独善到底，切勿见谁势大，就方向那边，不然另一方失势时，便是你大难临头的时候。”

云大向前踏出一步，想去为九幽神君收尸，见他毫无反应，又立定不动。刘独峰最后看了尸身一眼，淡淡道：“好短长的化尸水。刘某曾经传闻，江南毒手药王出自十二连环坞，想必是他为龙王配置的奇毒？”

夜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至此方休。阴云始终不散，不但压在山岗上，还压在旅民气头，给人以非常愁闷的感受。唯在天涯极悠远的处所，暴露一线死鱼肚皮似的昏黄灰白，想必用不了多久，朝阳便会从那边升起，驱走此地的森森鬼气。

九幽神君阴冷残暴，很少直接现身，以是他有此一问。黑袍人听他开口，才缓缓低头，平视着他们，淡然道：“我不是九幽神君，躺在那边的阿谁才是。”

刘独峰不动声色，点头道：“过奖。”

这片空位本来不是空位，一场恶斗后，青竹均被齐根削断，飞至远处，暴露泥泞地盘。黑袍人就随随便便站在那边，动也不动，仿佛俄然从地里长了出来，与四周环境说不出的调和。

但刘独峰未及多想，便见黑袍人指向稍远的位置，续而道：“以及……刘大人请运功细看。竹根旁那滩黄色的尸水，乃是江南雷门田字辈妙手，殛毙王雷怖。你们既然代表官府，就请为他们收尸罢，不然双双沦为孤魂野鬼，也太不幸。”

六仆各负一口长剑，抬着滑竿如飞赶到，刚好目睹苦战过后，竹林满地狼籍的景象。偶然，刘独峰也悔恨本身这非常爱好干净的怪癖，可他没有体例。他的衣裳一旦沾上肮脏，就像内心也沾到了似的，不由自主地想要作呕。

他为人持重矜持，毫不会将这话诉诸于口，将药丸一抛，强行压下疑虑，问道：“爱惜朝他们的解药呢？”

刘独峰道：“我虽不想持续仕进，却还想安静安稳地度过平生，对这事毫无兴趣。俗话说，晓得的越多，死的越快。尊驾何妨给我个面子，把那奥妙烂在肚里？”

他右手一动，打出两枚圆形暗器般的东西。刘独峰心知他并无敌意，抬手抓住，发觉那竟是两枚蜡封的药丸，在他掌心滴溜溜转动着。

老头与老头之间，仿佛也有很大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