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姗姗来迟的接风宴
慕容复见状不由幽幽一叹，用手中的筷子指着不远处的人群道：“时至六月，蚊虫颇多。若非我早命仆人四周捕杀，饮宴至今大伙只怕都忙着打蚊子呢。诸葛兄、乔兄，有人能站在篝火旁侃侃而谈，便必得有人在暗影处对于蛇虫鼠蚁，你们说是不是这个事理？”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朝阳花木易为春，说的便是在天子身边混个脸熟，升官发财也轻易些。真外放了，天下官员数以万计，谁还能记得？慕容复天然不会答应晁补之自毁出息，哪知他尚未开口劝说，坐在晁补之身侧的秦观已然笑道：“有明石在，晁兄还忧心甚么经济？”论年纪秦观居长，只是晁补之是元丰二年的进士，秦观倒是元丰八年的进士，因此秦观在晁补之的面前也只能是师弟了。
慕容复悄悄一笑，马上打断他道：“晁师兄所言甚是，晁师兄身为朝廷命官，经济之道自有官家操心。只是师弟这儿另有些小事想请师兄援手，你我本是同门，师兄不会袖手旁观罢？”
慕容复虽说又有份气病史学界大牛司马光，但所谓一复生二回熟，这一次他却并无多大的心机压力。在给苏轼筹办了几盒上好的长白山老山参安排了马车送他去探病以后，他便心无旁骛地过问起了给苏门四学士办宴席的事来。
秦观强忍笑意，点头正色道：“晁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啊！”
一场饮宴自白天停止至夜晚，始终阵容不落花腔迭出，便是不在乎吃苦的诸葛正我与乔峰都不由目炫狼籍乐在此中。目睹慕容复忙里忙外，一会安排主子记录大伙新作的诗词，一会又命厨师在空位上堆起松木筹办烧烤，竟是一刻也不得闲。乔峰实在看不过眼，赶快上前扯住他道：“忙了半天，歇一歇罢。”又塞了一盘烤肉到他手中，“我看你酒喝了很多，却未曾吃过多少东西。”
乔峰闻言只是笑着点头，不等他搭话，诸葛正我已然嗤笑一声，低声道：“斗转星移多么了得，不想本日竟拿来卖艺取乐！令祖慕容龙城泉下有知，非剥了你这个不肖子孙的皮不成！”
“你……”诸葛正我立时一噎，隔了一会方恨恨道。“那章惇给你的官员名册呢？”
“现在我等皆在朝为官，要做学问，更要仕进。”范纯仁又道。拔除新法一事，范纯仁本来大力支撑司马光。只是克日来几番纷争让范纯仁看出了司马光在治政方面的老练与固执，这才拉了文彦博来参与此次饮宴。
“两个字，务实。”慕容复正色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是谓务实；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亦是务实。正所谓学无尽头，学问之道不积跬步无乃至千里，积少成多聚沙成塔，非务实不成做学问。”
“如此为官，可谓是牧守一方，恩泽一地。虽说只是外相，却也可庇天下。”范纯仁长叹道。范纯仁是范仲淹次子，自幼资质聪慧，好学好问。他也曾为一方牧民官，做过很多造福一方的事，却从未曾听过如此大纲挈领的为官之道。虽说谈不上耳目一新，但也的确是拨云见日。“子瞻教的好门生！”
诸葛正我与乔峰相互互视一眼，忽而齐声一叹。
人群外，乔峰远了望着处于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慕容复久久一叹，低声道：“诸葛兄，以我的身份，怕是要陪着慕容一块打蚊子了。”
这一回，诸葛正我与乔峰都不答话，只沉沉地望着他。
慕容复闻言眉心不由微微一跳，马上将目光转向乔峰道：“究竟是乔兄的丐帮人才济济，还是诸葛兄确有化腐朽为奇异之能？六扇门开张不过数月，这么快就将我的底也给摸清了？”
“师兄既然承诺了，明日小弟便着人将合约送往府上。多谢多谢！”说罢，慕容复也不睬晁补之是何反应，马上起家去寻下一个目标。
文人饮宴，向来是逼格比酒菜更首要。为此，慕容复花重金在汴都城郊购下了一处园林，引水挖渠搬山移木好生补葺了一番。饮宴时，大伙的打扮俱是轻裘缓带魏晋之风，酒食则以曲水流觞的情势逆流而下。曲调美好委宛生情的牡丹亭只在亭台内遥遥传来作为背景，一干自命风骚的文人士子围坐在沟渠边谈诗论画相合为乐，仿佛一派世外桃源的气象。而未免有人如本身普通吟诗作对实在拿不脱手，慕容复还悉心安排射、御、数等活动，最后又免不得在秦观的鼓动下亲身上场耍了一套剑法，赢了个合座彩。
“读圣贤书忠天子事，保家卫国守土安民更须务实。若为一方父母，这头一年便当靖安处所廓清吏治，使男有分女有归、老有养少有学；第二年便该养农、促工、励经济、重学问；到第三年若能使税赋增加、百姓充足、民风浑厚，方能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官。”
慕容复抬目睹诸葛正我神采不善，当下笑道：“诸葛兄，本日能列席宴会的来客多是诗文书画样样了得的千古才子。凡是得他们一字半句，便能换我慕容氏无穷无尽的利润，我岂能不经心？”
慕容复拱手一笑，轻声道：“小弟僭越，独家供稿便是师兄的文章诗词若投了我家书肆，便不成再卖去别家，收别人的润笔了。”
新党与蜀党的初次媾和非常胜利，章惇获得了能为本身刷存在感的神器——报纸，慕容复获得了朝廷下流真正干活的事件性官员。这些官员曾为新党差遣又并非章惇亲信，以旧党的心机洁癖怕是容不下他们。慕容复能在这个时候代表苏轼这枚政治新星收留他们，无疑是雪中送炭。以后的数年里，蜀党恰是仰仗这些牧民官的支撑在朝廷的党争中始终立于不败。
究竟证明，晁补之公然被慕容复的买卖经给绕晕了，也未曾想到宋时并无《版权法》出台，反而谦虚请教道：“不知何谓‘独家供稿’？”
却在这个时候，始终处于人群的中间的苏轼俄然将目光转向了此处，扬声道：“明石，你来讲！”
“有了外相，自当有虎伥。”慕容复续道，“文官为外相，武将为虎伥。外呼应丰，虎伥当利，如此方能自保。”
晁补之早知慕容复富可敌国，苏轼苏辙两兄弟与秦观在都城的用度俱是由他办理。并且此次饮宴慕容复也开释了充足的美意，想必也乐意为他承担糊口费。只是晁补之为人松散端方，不肯等闲受人恩德，便客气道：“鄙人既受朝廷官职领朝廷俸禄，岂能……”
“小弟家中有一书肆名为‘锦书阁’，只因运营不善眼看就要关门大吉。小弟素闻教员赞誉师兄文采，本日觍颜请师兄多多援手。”慕容复一本端庄隧道，“小弟深思过了，这四书五经每个书肆都有售卖，利润实在不大。以是师兄若愿向小弟的书肆独家供稿，小弟愿给双倍润笔，并且今后‘锦书阁’每卖出一份师兄的文章，我便给师兄三成分润。师兄觉得如何？”慕容复深知这些廉洁自守的文人时令，与其让晁补之纠结干兼职补助家用会不会有损朝廷颜面，不如直接跳过这个选项会商独家供稿的题目。
元祐元年六月，被秦观惦记已久的拂尘宴终究拉开帷幕。为了此次的拂尘宴，慕容复特地请来了“锦林楼”与“锦乐坊”的全套班底，而聘请列席的客人除了通过太学学士院测验的统统上榜考生，另有苏轼、苏辙二人的同僚老友，慕容复与秦观的同年、同僚，以及李格非、李之仪、米芾、李公麟等在朝堂上是散兵游勇，在文坛或画坛上却留下赫赫威名的大牛。
朝廷才贬谪了蔡京，新一期的《汴京时报》又新奇出炉，连篇累帙地记录了各路处所因拔除免役法而激发的纷争抗议。有偿还五砦一事的前车之鉴，朝廷再不敢忽视民意，在各地州府官员连续上疏要求“拔除免役法当缓进”后，便顺水推舟纳谏如流了。《汴京时报》再次第一时候传播了这个动静，而就在百姓喝彩“官家圣明”的同时，年老的司马相公再次病倒了。
“是！”慕容复起家应道，施施然走了畴昔。
若说考校学问，慕容复立时心虚。他对儒家学问向来是合用主义，自从过了科举的鬼门关，是再未曾读过儒家士子眼中的端庄籍。幸亏慕容复晓得苏轼真正要问的并非学问，而是治政理念。正如汗青上，唯有朝云一句“学士一肚子的不应时宜”才气博苏轼一笑普通，苏轼真正在乎的向来都不是他能在学术界有多高的职位，而是在感慨本身壮志难酬未能为民谋福啊。想到这，慕容复不由悄悄一笑，向人群深揖一礼，沉声道：“门生资质驽钝，跟随教员光阴最短，所学所得与几位师兄比拟，不过外相罢了……”
“独弟子意，本来如此。”晁补之恍然点头。
不得不说，具有一名共同仇敌的章惇与慕容复的确是合作镇静。就在两人会晤后不久，章惇便仰仗着慕容复供应的相干数据质料安排人手上疏弹劾蔡京“怀奸邪、坏法度”。刚给司马相公添了三分光彩的蔡京又因拔除免役法手腕过激乃至民怨滚滚，再给司马相公的脸上留了两个巴掌印。
秦观一听慕容复此言，已是微微一笑。倒是晁补之与慕容复初初了解，不知他的手腕，当下当真问道：“不知有何事需求为兄效力？”
饮宴的后半截，文彦博、范纯仁、苏轼等前后起家侃侃而谈本身的诗文心得与治国理念，慕容复则端着酒杯四周流窜，交友志同道合的小火伴。黄庭坚已年过不惑，对《汴京时报》大加赞美，以为是朝廷广开言路尊敬民意的意味。慕容复闻之心喜，当即表示将举荐《汴京时报》的主编给他熟谙。张耒醉心治学，慕容复几番与他搭话，他都充耳不闻，目光只追跟着苏轼的身影。慕容复自知不敌苏轼之魅力，只得悻悻而去。比拟之下，出身官宦之家的晁补之明显更晓得如何与人寒暄，他脾气温厚与慕容复相谈甚欢，只是提起在都城的起居用度明显有些捉襟见肘，模糊有乞补外官的动机。
由苏轼所主持的太学学士院测验业已结束，正如史乘记录，黄庭坚、晁补之、张耒三人脱颖而出，获得了苏轼的大力推许。只因苏轼是这三人的座师，遵循宦海潜法则，他们便是天然的苏党，亦是慕容复的天然盟友。
苏轼生性疏阔，慕容复的答复又合贰情意，早已是满面笑容。此时见范纯仁也来恭喜他，不由自矜地点了点头，左顾右盼，非常神情。
苏轼平生光亮磊落又才调横溢，仕进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人则宽大仁丰富为君子君子。而在文学方面，他的诗词自成一家主张文章与时令并重，在文章上他又是倡导古文主张文以明道的魁首人物。与此同时，他又精通杂学、忧国忧民，生性疏狂浪漫，是以苏门四学子所言“萧洒、博学、正道、天然”都对。但是，这几个答案明显都未曾获得苏轼的赞美，这才把本身给扯了出去。慕容复顿时明白，这是闲谈，但更加是一次考校。
慕容复也不跟他客气，连续吃了两盘烤肉方笑道：“还是乔兄够体贴！”本日列席宴会的客人不下五十人，慕容复身为仆人免不了每小我都亲身号召一番。若非内功深厚，怕是早喝倒了。
欢愉的光阴老是长久的。不等慕容复将场上有代价的客人全数串连，已是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李之仪与秦观的诗词参议方入巷，大伙兴趣正浓，慕容复天然不能拂了大师的雅兴，命人在树梢上挂起琉璃灯，不一会又有汴京名妓与“锦乐坊”的歌姬轮番歌舞扫兴。
晁补之在原地呆了好久，直至见到慕容复扔下李之仪又去寻米芾，他才恍恍忽惚地向秦观问道：“我方才承诺他了么？”
诸葛正我冷哼两声，沉声道：“君子和而分歧群而不党，党争，便是乱政的开端。慕容兄，我一向觉得你明白这个事理！”
“这些人，用蝇头小利不能拉拢的，用靖安天下的抱负必能拉拢。”诸葛正我无法苦笑，“我既入了他的局，也只好乖乖地去为他当虎伥了。”
刚走入人群，秦观便缓慢地将方才的话题复述给了慕容复。“方才教员问我等，随他治学多年，可学到了甚么？黄师兄说萧洒、晁师兄说博学、张师兄说正道、我说天然，小师弟，你有甚么观点？”
慕容复这一句明显又是剑指司马光不修武备修德政，文彦博与范纯仁俱是历经数朝耸峙不倒的白叟了，天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但是他们二人毕竟老成，又有文人痼习防备武将，虽知慕容复说的在理，此时也只呵呵一笑不予置评。司马君实一病再病实非良兆，苏轼却恰幸亏这个时候停止饮宴，想到今后的朝局窜改，文彦博与范纯仁一时皆有些忧心忡忡。
“诸葛兄何出此言？”慕容复讶然道，“本日列席的俱是君子君子，岂是一点蝇头小利所能拉拢的？”
“外相为何？”范纯仁在朝堂上见地过慕容复的口舌之利，当即笑着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