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须有下节则上节方为完美
张居正劝止道:“玄翁,算了吧,毕竟殷正甫也是裕邸讲官,入阁算是他的本分,皇上命他入阁,也是怀旧,申明皇上有情有义,怎好说三道四?”
正说着,李春芳走了出去:“新郑,病愈了?”
写毕,高拱已是浑身虚汗,叮咛书办封送急足,他则挪步到墙边的床上歪身躺下。
李春芳道:“殷历下入阁,我想与二公商讨,写请启给他,好择日请他到阁视事。”
“得赵全乃事小,封贡互市事大。若非有封贡互市,则北边即无战役可言,仅为易赵全而费此周章,委实不值得,格式也太小了!”他迟疑半晌,“身材衰弱,本不想动笔,恐汝不能尽言于鉴川,还是修书于他,汝在外稍候。”遂叮咛书办不得打搅,闭门提笔给王崇古修书:
“那好!”张居正拱手道,“玄翁尚未病愈,不要太劳累了。”走出高拱的朝房,他轻巧地摇点头,心中切口:“玄翁脑筋不转弯。猜也能猜到是谁替殷世儋说话的,他却懵然不知!”
“叔大,你也看看。”见张居正出去,高拱把一封书牍向前推了推,让他阅看,“我已差人去叫王鉴川的使者过来。”
“竭力支撑吧。”高拱答,又问李春芳,“兴化有何见教?”
高拱本偶然起用潘晟,怎奈张居正再三说项,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道:“潘是新昌人,你让浙江巡抚上荐用疏吧。”
固然尚未病愈,高拱还是对峙着上朝当直了。刚进了内阁朝房,张居正就跟了过来,体贴肠问:“玄翁病愈了?”
“我嘱王鉴川,献俘于朝。”高拱低声道。
高拱神思慵惫,话也懒得说,坐在椅子上,看张居正一眼,指了指旁侧的一把座椅。张居正没有落座,而是走到高拱面前,道:“玄翁,昨临散班时,陈洪来传旨,皇上特旨简任殷正甫入阁!”
不到一刻钟工夫,王崇古的急足王诚就被书办领进了高拱的朝房。高拱已然有了主张,对王诚道:“赵全等背叛,多年勾引虏贼入犯,杀掳群众、攻陷城堡,罪过滔天!先帝悬高爵重赏购求不得,今既得之,必当献俘于朝,明正其罪,乃理之正。且今天下假事甚多,讹言更是经常有之。若在边行刑,则本日杀了赵全,明日就会有人说赵满是那么轻易得的?必是找替人冒充赵全,用以欺朝廷罢了!真如许,赵全已斩,想找出真赵全示人,可得乎?”
张居正点头,沉吟半晌,建言道:“玄翁,居正意,无妨先停止献俘礼,让朝野看到纳降一事于我无益,见到实实在在的服从,封贡互市之议,或可减少些阻力。”
“江陵,你我与殷历下同年,你来草启?”李春芳以摸索的口气说。张居正不便回绝,只得辞出。
“玄翁,如何样?鉴川的急足走了吗?”张居正急仓促走了出去,问。
王诚又点头道:“高阁老所示,卑职必禀报军门。”
“定然是走了外线!”张居正答。
张居正点头,道:“内里的事,很难说清。”停了半晌,又道,“玄翁,要不,起用潘水帘补礼部的缺?”
张居正即知是宣大总督王崇古写来的,忙拿起阅看。乃是王崇古禀报已获赵全等九人,并叨教行刑之所的。放下书牍,张居正脸上暴露难以按捺的笑容,抱拳道:“玄翁,可喜可贺啊!先帝悬重赏购叛人,得其一便可册封,竟不得。本日一举获之!可谓大手笔!”
“会是谁替他说话?”高拱喘着粗气问。
“若恐途有疏虞,只防卫加严便了。”高拱又道,“赵全等在胡地尚可縳来,乃今到了中土,反而怕他跑了,他能跑那里去?”他一扬手,“不必有此担忧!”
“他?!”高拱一惊,忙问,“叔大,你看,这是出自宸断吗?”
看到特旨简任殷世儋入阁的圣旨,张居正就鉴定,他是走了冯保的外线。能够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只要陈洪和冯保。一来陈洪怯懦怕事不敢与闻朝政,再则殷世儋与陈洪素无渊源,而与冯保在裕邸时就了解。何况,就在高拱抱病期间,礼部上了道为冯保父母请封的奏疏,看到这个奏疏,张居正就心生疑窦,不出所料,旋即就出中旨简任殷世儋入阁。就在昨晚,冯保的管家徐爵还到张府传话,请张居正调停起用潘晟一事。张居正深感冯保此人夺目至甚,他能够替殷世儋说话,却不敢建言皇上起用潘晟。替殷世儋说话,是替皇上讲官鸣不平罢了;而建言起用潘晟,就有援引私家乃至干政之嫌了。“短长,此人短长!”张居正暗自感慨。但他不肯把话向高拱挑明,恰是因为感遭到了冯保是有手腕的人,才不能出售他。如许一起想着,刚回到朝房,高拱又差书办来叫。
“好!好!好!”张居正连声道,“此乃一大盛举!必令圣心大悦,群情奋发!”又俯身问,“那么封贡事?”
高拱忿忿然道:“是哪个胆小的寺人,想干政不成!我要上疏皇上,查……”话未说完,脸已憋得通红,不住地咳了起来。
“喔?叔大言之成理。”高拱镇静道,“你可再给鉴川修书,传达此意。”他抬开端,对张居正道,“大计期近,我和张子维要夜以继日忙起来了,宣大事,献俘大典等项,叔大多操心。”他蓦地坐起家,道,“此番大计,毫不袭故套,当作为移官俗、振士风,新管理的契机!”
“封贡事,嘱他不必迟疑。”高拱道,“须有下节,则上节方为完美。”
“是是是!”王诚连连点头。
仆抱病,神思慵惫,然于处降一节,何尝不伏枕而虑也。今果闻赵全等皆获,则上一节巳完,可喜也!而公为国之赤忠,谋事之苦心,可想见矣!然须有下节,则上节方为完美。不然,明旨既曰‘请封进贡详议来讲’,是巳许之矣!如不克终,则明旨无着,甚不成矣!虏自三十年前遣使求贡,则求封之心巳久。但彼时当事者无人,处之不善,致有三十余年之患。今其初心固在,又有事机而又得,公在上威望既孚,措置又善,当必可成。使国度享无穷之利,而边民免无穷之害!非公之功而谁也?招降赏格甚重,巳久奉钦依,而按者以纳降为罪,诚不知此方金湖能与公同心佐成此事,厥功茂矣!古云:‘侯谁在矣,张仲孝友’。仆虽不敢望张仲,而为国之心,敢谓与张仲同。岂肯间于蜚言,使大将不能胜利哉?惟公放心畅意,始终此事,不必更怀忧虞也。赵全等还当解京献俘,请于皇上告郊庙而后正法,乃能够号令天下。仆病愈方二日,以事关紧切,勉强放笔奉布,惟公裁鉴焉。
“头晕乏力,”高拱点着本身的脑门说,“此事,就请兴化裁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