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渔阳鼙鼓动地来(五)
“十三娘背叛师门就无所谓,我替师父撤除累坠反而有错,真是没天理!”段荼罗桀桀嘲笑:“若十三娘在此,师父必定不舍得让她冒死擒杀卫伯玉吧?”
“师父,我记得马车里还剩有些烈火油,若能用烈火滋扰一下军阵,我有掌控擒住敌方将领,为师门杀出一条血路。”段荼罗略一思考,凑到公孙大娘耳边低语道。
养尊处优多年的王元宝气喘吁吁跟着公孙大娘疾走之际,不时转头偷望阴沉如天国的缧绁深处,那边还关着他的妻妾和其他子孙。但公孙大娘只筹算救两小我出险,因为其别人与她毫无关联。
正堂内满身心防备安西牙兵的几名公孙门弟子现在才反应过来,她们仓猝调转长剑,筹办围攻段荼罗。
其他飞龙禁军士卒一愣神的工夫,一名女剑客从马车后飞身而起,站在车厢顶上接连射出两枚飞刀。飞刀刚刺中飞龙禁军的咽喉,女剑客已腾空奔腾,手持长剑斩向他身侧的袍泽。
“好!”公孙大娘抄起一面小案几当盾牌,跃出正堂:“为师去投掷猛油火。”
骊山行宫刺杀盛王失利后,公孙大娘带弟子在苏十三娘的故乡怀州隐居数月,避开风头浪尖后才悄悄回转长安,临时落脚晋昌坊。
“啊!”公孙大娘惨叫一声,颠仆在地。段荼罗当场一滚,射出数枚毒针逼退同门师姐妹,仓猝抓住绳索破窗而出,逃之夭夭。
“休想!”双目泣血的公孙大娘丢下长剑甩出绳索,死死缠住段荼罗的脚踝:“我要你偿命!”
“父亲大人!”王元宝的儿子又惊又怕,但在血浓于水的亲情差遣下,他下认识伸手抓住段荼罗的持剑的右臂:“你为甚么要杀我父亲?”
“师父放心,我有的是手腕。”段荼罗阴阴一笑,好像南诏丛林里的毒蛇:“从马车里取烈火油也甚是伤害,恐怕还得师父亲身出马。”
二十名引而不发的安西牙兵稳稳站在刀盾手以后,他们估摸好间隔,箭簇斜指半空,整齐齐截地将二十支雕翎射向马车。
“怛罗斯之战都畴昔六年多了,安西、北庭将士对燃放、遁藏猛油火均已熟稔于心,可京兆府衙役对猛油火却仍然一知半解。从地上陈迹看,飞龙禁军本筹算结阵御敌,不料衙役被突如其来的烈火吓懵,反而冲乱了飞龙禁军的阵脚。以后刺客用弓弩、暗器对衙役和飞龙禁军建议疾若暴风的攻击,使幸存的士卒堕入各自为战的危局。”
本来公孙大娘有掌控在半炷香时候内处理飞龙禁军,冲出光德坊,潜入近在天涯的西市,躲进公孙门的奥妙藏匿点。但俄然杀至的安西牙兵用严整的军阵和麋集的箭雨让公孙大娘的一颗心坠入深渊。
“多谢师父!”段荼罗盯着公孙大娘的背影,见她即将冲到马车时,俄然扭身用长剑画出一道凌厉的圆弧,而圆弧的绝顶则是王元宝的咽喉。
“师父,徒儿告别,山高水长,后会无期!”段荼罗迅疾收回毒针,抛出飞虎爪勾住正堂大梁,猱身而起,欲图穿破后窗逃脱。
卫伯玉思忖战况的顷刻间,一名身着绿色锦袍的女子左手一挥,精密的长针若漫天花雨倾泻而出,两名飞龙禁军当即倒地身亡。
“哼,就凭你们几个,能留住我吗?”段荼罗抽出毒针奸笑道:“师父为一己之私,将师门带入死地,你们莫非心甘甘心葬身此地?”
“火线四十步,射!”撤回军阵左边的卫伯玉见安西牙兵与马车之间已无飞龙禁军的身影,大声令道。
卫伯玉深知狱卒、衙役不过是狐假虎威之辈,可如此差异的伤亡比例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死!”段荼罗左手捏出根毒针,毫不踌躇刺入王元宝儿子的咽喉:“见血封喉,让你死的利索点。”
一心救人的公孙大娘底子得空扣问段荼罗近况,她现在只觉很多一小我多一份力量,何况段荼罗的毒针极其狠辣,或成心想不到的奇效。
“你是不是去汉阳之前就和东宫勾搭上了?”公孙大娘厉声诘责。
这群驰骋疆场多年的百战精英底子不体贴羽箭是否射中刺客,他们只是井然有序地抽箭、搭弦、拉弓、发射。
“暴徒!为何叛变我?”众弟子一愣神的工夫,哀思欲绝的公孙大娘已杀到段荼罗身前,左手举剑就刺。
常日里,公孙大娘为刺探动静,捏造了很多长安中枢官衙、世家朱门的令牌、鱼符。为挽救王元宝,公孙大娘一行假装成虢国夫人府的悍婢,以查询快意居家底的名义大模大样进入京兆府缧绁。
因见储位之争愈演愈烈,公孙大娘数次劝王元宝也搬家晋昌坊,可他舍不得安邑坊的繁华和便当,迟迟不决。公孙大娘正揣摩如何压服王元宝,情势急转直下,北衙禁军忽以“诽谤朝堂重臣”的罪名将王元宝阖家老幼一并羁押进京兆府缧绁。
“如何办?不管如何,也要将他救出去。”烦躁不安的公孙大娘紧攥汗津津的剑柄,却毫无眉目。
“孩子,快放手!”公孙大娘已发明正堂内的异变,回身后撤之时,一羽长箭破空而来,刺破大氅和软甲,正中她右肩胛。
箭飞如疾雨,势崩似坏云。
卫伯玉透过盾牌边沿粗粗扫了眼天井,惊诧发明倒在血泊里的女剑客满打满算不过十来人,她们的尸身在层层叠叠的京兆府狱卒、衙役和飞龙军尸首中非常显眼。
刺客狼狈不堪后撤之时,卫伯玉终究看清,本身亲手擒获的王元宝和一名青年郎君已被女剑客们救出。
“陈年旧事,师父何必念念不忘。”段荼罗左挑右挡,将刺向本身的数柄长剑纷繁挡回:“当务之急,师父还是想想如何脱身吧。”
“师父眼里只要十三娘,何曾真的在乎过我?”段荼罗挥剑格挡:“干脏活儿、累活儿、苦活儿时倒是能想起我,师父,民气不能太偏呀!”
“你……”大唐首富王元宝双手捂住血涌如泉的喉咙,才挣扎着吐出一个字便一命归西。
一轮轮箭支若倾盘大雨覆盖了残破不堪的马车,当即有四五名刺客中箭身亡。残存的刺客或闪到马车底下、或退至正堂当中,以遁藏铺天盖地的箭雨。
“不好,如此下去,飞龙禁军很快就会死伤殆尽。”卫伯玉理清敌我形状后放声高喊:“飞龙禁军,某乃安西卫伯玉,率队来援,请速速散开!”
艰巨抗敌的飞龙禁军士卒多来自安西和北庭,或多或少都传闻过卫伯玉在怛罗斯的傲人战绩,现在情势十万孔殷,猝然得知援兵赶来,飞龙禁军心中大喜。此中几名来自安西的飞龙禁军一听卫伯玉的号令,就明白他的筹算,当即拉着火伴退向天井两侧。
公孙大娘早做好硬碰硬的筹算,故马车里藏有之前从弘农阁偷偷购买的猛油火。冲到缧绁前庭遭受禁止时,公孙大娘命弟子扑灭猛油火,打断守军布阵节拍后又爆射一轮暗器和弩箭,将对方完整打懵。公孙大娘率数名得力弟子则趁机大肆冲杀,处理掉大部分弓弩手。
“孩子!”公孙大娘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快给我杀了这个逆徒!”
得知动静后,心急火燎的公孙大娘告急召回在长安的统统徒子徒孙,唯独没有布告苏十三娘和阿史那雯霞。她决定连夜乔装劫狱,救出王元宝,分开长安。
天井内,卫伯玉模糊听到正堂内叮当作响,遂大声令道:“弓箭手,火线五十步,持续射击;刀盾手,向前二十步,重视保持行列!”
“荼罗!”百感交集的公孙大娘用力抱了抱门徒,她清楚段荼罗此去九死平生:“你和卫伯玉交过手,千万别轻敌,更不要硬冲军阵。”
京兆府缧绁前庭正堂里,云鬓狼藉的公孙大娘瞄了眼王元宝和他的儿子,心若火烤。
“是太子让你干的?你这欺师灭祖的牲口!”公孙大娘剑出如电,可无法右肩受伤,左手使剑功力大减。虽有其他弟子互助,但世人非常顾忌段荼罗的毒针,发挥不开。
乔装进入缧绁见到王元宝后,公孙大娘和弟子们干脆利落杀掉狱卒和差役,又砸开牢门救出王元宝的一个儿子,拽着他们就往外跑。
不过摆设在京兆府缧绁中守军的数量比公孙大娘预估得还是微微多了些,且由边军精锐组建而成的飞龙禁军格外凶悍,即便战况倒霉也能敏捷稳住局面,与公孙门构成对射的架式。
“放手!”段荼罗腾空蹬了数次,始终摆脱不开。她见有人已取出暗器,遂狠了狠心,左手松开飞虎爪的绳索,借着公孙大娘的拉拽之力,飞脚猛踹师父受伤的右肩。
为确保苏十三娘和范秋娘能够置身事外,公孙大娘用心误导她们去御史台监狱。
听到整齐沉稳的脚步声不竭逼近,段荼罗一晃毒针,吓得几位同门后退数步。
令公孙大娘稍感不测的是,在前去光德坊途中,分开长安近两年的段荼罗俄然前来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