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力扶将倾不顾身(十三)
贤人深知光复武关刻不容缓,不但准太子所奏,还敕封与李亨干系最为密切的永王李璘为江陵多数督,命其经蜀道赴江淮,募集兵马,与王正见夹攻武关叛军。
两军拉开架式对峙,却均万分谨慎,并未交兵。两今后,王正见在马璘保护下,率五百轻骑风尘仆仆到达蒲津渡,进入京畿,直奔长安而去。南霁云旋即退回大河东岸,将西岸渡口还给陇右军。
“世上竟有此物?!”李亨将信将疑。
屡有佳绩的素叶军军使王霨,传闻曾率军襄助太子、救济潼关,能够后再无动静。有人说他被哥舒翰囚禁,也有人说他是担忧叛军攻城,待在潼关补葺军器……
哥舒翰见局面烫手,以叛军袭扰不竭为由,龟缩潼关,置身事外,太子明白逼贤人退位的良机已逝,也撤销了令其进京互助的动机。临时镇守蓝田关的崔圆则清算兵马,跃跃欲试光复武关,日日捷报不竭,仿佛城内刀光剑影与其毫无干系。
“笨拙的黔黎,浑不知悲喜皆由吾把持。”李亨心生执掌天下、把握万民的快感。
“天雷!”李静忠鬼哭狼嚎道:“殿下,素叶军中有精通妖法的方士,所过之处,电闪雷鸣!”
“可爱……”李亨一拳砸在琼堆玉砌的梨树上,花瓣纷落如雪。
此时贤人与太子各自拥兵对峙已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只不过两边尚未完整撕破脸皮。贤人称遭到暴民惊扰,卧床静养;太子则言出征途中坠马受伤,正在东宫养病。父与子、君与臣,互不相见,宫表里的兵马却皆枕戈待旦,不敢有涓滴草率,只是两军兵力相称,各有顾忌,孔殷之间,均何如不得对方。
史思明到达洛阳后,伴随大腹便便、双目含混的安禄山在潼关外检察好久,直言强攻险关殊为不易,欲克服唐廷,需另辟门路。
回纥、吐蕃、南诏等部对长安城中的事情均已有所耳闻,窃喜不已。亲历政变之夜的吐蕃使者恩兰?达扎路恭逃离长安后回顾东望:“大唐内争不竭,光复九曲、霸占石堡之日不远矣!”
李亨收到圣旨后当即出城,长安城内一触即发的局面旋即冰消雪融。
不过为了麻痹朝廷,为本身留退路,史思明起兵同时派人秘奏李隆基,自陈不得已附逆,皆因宗子史朝义堕入安禄山之手,不得不虚与委蛇,今后如有机遇,定当归正如此。
李亨到达华州后当即上奏,请贤人攫升朔方节度副使郭子仪为河东节度使、剑南节度副使崔圆为节度使、北庭判官元载为副都护,免除北庭兼河东节度使王正见河东调派,转兼任江淮防备使,以尽快光复武关,打通江淮向京畿转运财税、粮草的通道。
可汪洋恣肆的快感不过持续半晌,便被冰冷的铜墙铁壁击碎。离京出征前,李亨特地留陈玄礼、李静忠等率龙武军以拱卫之名围紧大明宫,他本欲携“大胜”之威胁李隆基禅位,孰料不过数个时候的工夫,龙武禁军围困大明宫的防地竟被沙陀军与飞龙禁军里应外合凿开缺口。
“机不成失,失不再来,霁昂郎君既然铁了心要留在长安,也只能随他去了,只是今后蒙受磨难之时,不知霁昂郎君是否会心生悔意。”李定邦无法摊手道。
北城剑拔弩张,太子骑虎难下之际,城南曲江池畔的素叶居别院中,李夫人、张夫人、泉夫人、阿史那霁昂、高云帆、高云溪、王绯、沈珍珠等在担惊受怕中熬过冗长的一夜。一行人中,唯有阿伊腾格娜始终安闲淡定,柳萧菲则持剑在别院前庭足足守望一宿,护翼世人。
“哥舒翰处或有异变,然殿下奉诏出征,不恰是要光复潼关吗?殿下甫一出征便立此殊功,堪比太宗天子!”裴诚最早反应过来。
李亨尚未到达蓝田,李隆基的第二道圣旨接踵而至,命其祭拜太高仙芝后移镇华州,执掌平叛事件。王正见则保举哥舒翰出任天下兵马副元帅兼潼关防备使,助太子平叛。
“王霨不知轻重也就罢了,更可爱的是,北庭留后院的士卒也以勤王之名赶来,摈除龙武禁军……”李静忠咬牙切齿道。
贤人与东宫公开角力,令天下侧目,长安城中百万公众日夜担忧,不知这幕大戏将如何结束,叛军是否会再次趁乱强攻潼关,乃至于虢国夫人的尸首现于曲江池、寿王李瑁吃惊病殁等常日里足以惊天动地的动静竟无几人存眷。
“那霁昂……”
手握重兵的边帅当中,唯有王正见在勤王圣旨到达前便义无反顾返回长安,跳入深不见底的朝争旋涡。进京后,王正见孤身进宫面圣,与李隆基长谈半今后又赴东宫拜见李亨。
中原战事跌宕起伏之际,万里以外的河中,厉兵秣马多时的忽都鲁亲率数万轻骑闪击素叶河谷,兵锋直指汗国旧都碎叶城!
“殿下千岁!”喜出望外的北衙禁军奋发不已。
恶雨急风波作堆,潜流暗涌漩为洄。
“班师回京,觐见陛下!”李亨对劲洋洋,他仿佛穿越时空,体味到太宗吮高祖乳、号恸久之的表情。
他们本在大明宫外等候阿史那雯霞入宫带素叶郡主出来,齐赴西郊素叶庄园。不料阿史那姐妹与阿伊腾格娜商讨过后临时变卦,请左监门卫兵曹参军张德嘉脱手助世人走宫禁夹城阔别狼籍如麻的北城,躲入曲江别院。
“妖术?!”李亨一头雾水。
“恭喜小娘子,汝多了位弟弟。”李定邦将密信递给悲不自胜的阿史那雯霞:“阿史德夫人喜得麟子,节帅命某速返拓枝城……”
平卢军与范阳叛军同流合污,发兵南下,首当其冲的北庭军不得不解了常山之围,绕道河东返回京畿。
“混账,驻守西郊的沙陀部只要一千骑,怎会掀起如此风波!?”临时改道来到西内苑的李亨不便朝盟友陈玄礼生机,只得将肝火一股脑泼向李静忠。
世人见太子旗开得胜、潼关安然无恙,也无来由再聚在宫阙以外,三三两两散去,被澎湃湍急的民意困了一夜的宫禁终究规复些许昔日严肃。
三月初四中午时分,王思礼逆流而上到达蒲津渡口时,发明素叶军校尉南霁云已抢先一步横渡大河,占据两岸渡口。
陈玄礼担忧攻守易势,被飞龙禁军反包抄,不得已退守太极宫北的西内苑,与张守瑜、骨咄支、同罗蒲丽等将对峙。龙武军稍一撤退,飞龙禁军便出丹凤门遣散浑水摸鱼、借机惹事的暴民,高力士则亲身出面宣读贤人圣旨,劝宗室后辈、朝堂官员返家。
期间别院外曾有簇簇车马声和送行声,耳聪目明的李夫人模糊发觉此行有点诡异,霄云、雯霞和阿伊腾格娜仿佛坦白了些甚么,不然何必平白无端变动线路,而本应护送世人的兵马去仍然向西而去。但小娘子们个个闭口不言,李夫人也就不便多问,毕竟当下她更在乎的是后代的安然,从分离时的景象看,西郊之行当不承平。
远在云州的李光弼接到勤王圣旨本欲返京,不料朔方节度副使郭子仪急报,灵州北的回纥汗国异动颇多,三月初六竟悍然出动数千兵马扮作马匪突入边疆,策应数支商队返回漠北。李光弼闻弦歌而知雅意,忙将边疆军情密报贤人与太子,并言朔方军夹在云州叛军与回纥部之间,情势严峻、没法轻动。
是日,蓝田城传来凶信,身负重伤的枢密使高仙芝不治而亡。向时,高封二将单身守蓝田、退叛军的义举已被素叶居和公孙门传的四海皆知,长安公众无不感其恩德,缟素恸哭!
“然也!”李亨闻之大喜,举臂高呼:“列祖列宗保佑,敌将授首,潼关安然无恙,随某出征者,大家有赏!”
为盛王记念的不止其父兄,平卢节度副使、知留后事史思明本首鼠两端,可盛王薨后,贰心知从龙有望,遂断了凭借唐廷之心,宣称太子违背人伦、逼父杀弟,誓师南下,涤清君侧。而长安城中,盛王死于太子之手的流言也随之而起,令李亨大为恼火。龙武禁军四周访拿,却没法斩草除根。
而李夫人不晓得的是,长女已安然到达素叶庄园,庶女阿史那雯霞却被李定邦挟制北上,间隔长安城越来越远……
李隆基下诏废朝三日,为之举哀,追赠高仙芝为营州郡王、封常清蒲国公、高云舟为云麾将军,恩荫高云帆为从四品宣威将军,并命太子亲往蓝田祭拜。
“不知进退之道、不明保身之术,王正见父子的死日不远矣!”哥舒翰望着远去的素叶军旗,冷嘲笑道:“太原王氏,气数已尽!”
奖惩清楚,方是为政之道。李亨甫一接办平叛军务,除了为有功之臣请赏,便是严惩为非作歹之徒。原武关防备使李定邦、葛逻禄小叶护谋剌思翰,勾搭叛军、偷袭华州的罪过已明白于天下,李亨以天下兵马元帅的身份严令陇右、河西、北庭、安西、河中诸军镇缉拿二贼。河中节度使阿史那旸保举勤王兵马不力,被李亨罚俸半年。
被围困多日的田承嗣不待休整,当即汇合南下的平卢军,横扫河北郡县,规复幽州与洛阳间的交通。幸亏王正见已提早警示颜氏兄弟,大部河北义兵跟从建宁王李倓西进井陉,依托河东山川和关隘,临时拦住叛军西进法度。
北上途中,李定邦与河中留后院兵马汇合,收到来自拓枝城的最新密信。
“殿下,某极力劝北庭留后院的兵马退去,可……可他们说奉家父之命勤王,底子不听吾劝……”期呐呐艾的王珪一脸惭愧。
“禀殿下,与沙陀部同来的素叶镖师俄然抛出上百寒瓜大小的铁球,落地即爆,其声如雷,数尺以内非死即伤。儿郎们从未见过此物,惶恐万分,遂被其偷袭到手。”陈玄礼解释道。
李璘临行前入宫觐见贤人,父子二人在麟德殿中长谈好久,提及病逝的寿王李瑁和死于乱军刀下的盛王李琦,皆哀声痛哭。
待李亨返回时,本混乱不堪的长安城已因接连两道捷报和久违的安然火停歇下来,很多公众跪在街头,欢庆太子“班师”。
自幽燕兵乱,雄师云集京畿,人吃马嚼,破钞甚众。本为朝廷财赋重地的河北、河南、河东三道或沦亡、或残破,蜀中虽未经烽火,但为防备吐蕃、南诏入侵,能转运长安的粮草甚是有限,唯有江淮富庶一如往昔,来自东南的赋税顿成唐廷的命脉地点。
“父亲大人……”阿史那雯霞潸然泪下,不知是为弟弟得偿所愿而喜,还是为父亲的薄情寡义、铁石心肠而悲。可不管如何,父亲始终是世上最心疼本身的人……
哥舒翰接到敕封圣旨当日,素叶军使王霨悄悄率部分开潼关,前去西郊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