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人之将死言不善(三)
趁安西牙兵纵马突入敌阵刺杀之际,卫伯玉紧盯目标,左劈右刺接连放翻数名仇敌,摸向“招风耳”。他正要飞身缉捕商队首级,却听东北方传来锋利的破空声。
有惊无险熬过王焊案,李相的心机全在朝堂争斗上,早将两名无辜送命的安西牙兵抛之脑后;高节帅命安西进奏院厚葬冤死的牙兵、抚恤遗属,但他忧心的是家属的安危和封王拜相,也无穷追凶手之心。
一筹莫展之际,给李相送雪莲丸的霨郎君主动奉告卫伯玉,脱手害死两名牙兵的是闻喜堂掌柜裴诚。卫伯玉初听有些惊诧,不知裴诚是何方崇高。待王霨将王焊案中各方的算计和策划掰开、揉碎一一点明,卫伯玉才明白裴诚下此毒手,是因为东宫要诬告高节帅勾搭李相谋反,以报当年韦坚案之仇。
十余名浑身浴血的安西牙兵正欲催马向前,忽觉背后热浪澎湃而来,烫的坐骑错愕不安。卫伯玉扭头回望,只见巨大的粮仓已沦为一片火海。
“阿谁该死的裴诚究竟躲在那里!”雨急如鞭,抽打着卫伯玉的明光铠和胯下的坐骑,却没法浇灭他胸中复仇的火焰,若非高节帅严令他看管好盛王粮仓,卫伯玉真想分开长安,经心追捕殛毙两名袍泽的凶手。
“碰到老敌手了!”侧跃遁藏的卫伯玉想起李相遇刺的阿谁夜晚,如厉鬼尖啸的破空声他长生难忘。
粮仓西侧比邻庄园,并未开门,其他方位则各开一门。待洪灾一起,盛王又在粮仓南门外搭架粥厂,布施流民。庄园四周人来车往、骈肩累足,一时成为长安东郊最着名之地。
盛王作为武惠妃之子,深受贤人爱好,所封庄园占地极阔,不但具稀有千亩良田,林墓穴榭也一应俱全。庄园内本就有一处粮仓,用于积存地步收成。可从本年三月起,盛王忽在庄园东墙外大兴土木,建起一座可储藏数万石粮食的大堆栈,并敏捷将之填满。
卫伯玉一刹时思疑过,王霨与本身长谈别有用心。可对方仿佛猜出他的心机,明言素叶居与裴诚仇怨甚深,会尽力缉拿,不需别人互助。之以是奉告本相,只是不但愿他稀里胡涂。
“安西牙兵,记得捉活口!”卫伯玉见对方战力平平,号召部下围攻仇敌。擅打顺风仗的相府卫士见卫伯玉悍勇,则一拥而上,欲图用人数上风碾平敌手。
“灾情减缓后,某再也不干这无聊差事!”卫伯玉嘴上抱怨,却仍然恪失职守,双眼紧盯来交常常的哀鸿和商队。转眼间,他已巡查到粮仓东门。东门乃进粮之门,门外驼马喧哗、大车如龙;粮仓内,数百名丁壮正在相府卫士的监督下,车推肩扛,将堆积如山的麻袋运入粮仓。
“杀人灭口,好狠的手腕!”卫伯玉放声虎吼:“安西牙兵,随某杀敌!”
砰砰数声,十余支软绵有力的箭矢打在卫伯玉铠甲和安西牙兵的骑盾上,若雨珠落在荷叶上,转眼就滑落在地。射向卫伯玉面门的一支羽箭也被他用刀剑磕飞。唯有两三羽长箭射中两名牙兵的坐骑,痛得战马人立而起。久经疆场厮杀的安西牙兵当即抛槊弃马,落地一滚而起,抽刀冲锋。
“不对!”卫伯玉抽出长剑,催马向前。待逼近商队时,他双脚离镫,跃上商队马车:“这些民气胸叵测、来意不明,快截住他们。”
王焊案灰尘初定,卫伯玉就动手寻觅真凶。他花了数月时候,破钞九牛二虎之力,只模糊查明归义坊夜战牵涉到李相、杨国忠、东宫等多方权势。而除了李相,其他各方均有能够动手害死安西牙兵。
当年韦坚案震惊朝野,在长安长大的卫伯玉天然有所耳闻。李相与东宫明争暗斗的孰是孰非,卫伯玉理不出个眉目,但他感觉,不管如何,肆意以无辜者性命为棋子的行动,实在可爱。
安西牙兵和相府卫队闻声而动,摘槊拔刀,试图包抄商队。数十名商队伴计毫不惶恐,他们敏捷从车厢中翻出浪剑、郁刀和强弓、硬弩,依托大车结阵迎敌。剑拔弩张的局面吓得东门表里的家仆和其他商队捧首鼠窜。
“招风耳”放声狂笑:“公然到手了,儿郎们,再对峙半晌,就会有救兵赶来!”
“算了,眼不见为净。上梁不正下梁歪,估计李管家也不洁净。”腹诽不已的卫伯玉策马而去。
噗嗤一声响,通体乌黑的长箭刺入商队首级的咽喉,他倒入泥泞当中时还是一脸惊诧。而破空声并未停止,急若流星的雕翎长箭纷至沓来,刹时就将残存的七八名商队军人全数击毙。
巡查一圈的卫伯玉再次转到粮仓东门时,“招风耳”运来的数百袋粮食大部分已被丁壮搬入库中,商队也正要驱车分开。
“低点声,这支商队凶得不可,可别获咎他们。”
抽检、称重、结算等事项均由盛王府和李府的仆人掌管,卫伯玉数次撞见贩子贿赂管事的家仆,为此他特地向李府管家李庄念叨过,李庄面上承诺会整肃家仆,却毫无实际施动。
两名搬粮丁壮的对话传入卫伯玉耳中,借着东门灯笼的亮光,他打量几眼商队中的伴计,细弱有力的臂膀和健旺划一的法度令其疑窦丛生。
“不好,他们要烧粮仓!”卫伯玉用余光瞥到粮仓里的动静,终究明白仇敌的实在企图:“安西牙兵随某杀敌,相府卫队快去救火!”
“嘿,不但缺斤短两,袋子里另有点怪味呢!”
“南诏军人?!”卫伯玉按照兵器猜想对方的身份,近两年南诏与大唐兵戈不竭,南诏派精兵乔装成行商潜入京畿刺探也在道理当中,只是他摸不透仇敌意欲何为。
“这几袋粮食轻很多,看来又有人收钱了。”
兔落鹘起、火把翻飞。
卫伯玉不期望本身能扳倒首恶东宫,但他决意靠手中的刀剑向裴诚讨个公道。冬至大朝会后,高节帅留京为相,卫伯玉借机登门拜访,恳请调离李府,高仙芝表示会慎重考虑。
七月二十七日酉时初刻(下午17点多),长安东郊盛王庄园,甲胄俱全的卫伯玉刚送走李琦,就又率二十名身披重铠的安西牙兵顶着如注暴雨,巡查防备森严的粮仓和人乱如麻的粥厂。
谁料高仙芝初进政事堂,千头万绪、繁忙不堪,此事一拖再拖,直到洪灾到临,卫伯玉仍未分开李府。等盛王李琦开端放粮赈灾时,卫伯玉又被李相派到东郊庄园,卖力保卫粮仓。幸亏素叶居一向派人及时通报追踪裴诚的停顿,才让卫伯玉不那么焦灼。只是裴诚狡猾如狐,霨郎君用尽手腕,却仍未抓住他的尾巴。
归义坊夜战,卫伯玉惜败后被迷晕。待他醒来,两名牙兵兄弟已不明不白死在金城坊邢縡宅中,成为高节帅勾搭王焊谋反的罪证。
“救兵?”眉头舒展的卫伯玉心生不安:“到底有多少南诏探子潜入京畿?看来要活抓贼首才气问出究竟。”
眼下就有个双耳招风的商队首级从袖中摸出数枚银币塞入卖力抽检的家仆手中,喜笑容开的家仆当即大手一挥,不再解袋查抄商队的粮食。
“怕甚么,雨大天潮,最多烧掉几十麻袋的粮食。”粮仓内,懒洋洋的家仆感觉数根火把无足轻重,折返救火的相府卫队也不慌不忙。
雨声飕飕催早寒,鸿雁翅湿高飞难。
克日灾情愈演愈烈,盛王粮仓供不该求,虽每夜都稀有千石粮食偷偷运入,却仍然没法满足赈灾所需。不得已盛王只好收回风声高价求.购粮食,嗅到铜臭味的商队当即云集庄园。
“杀!”卫伯玉刀剑齐挥如风车扭转,所到之处惨叫连连,4、五名弓弩手刹时丧失战役力。
大人物操心的是天下大局,顾不得一二小卒的存亡。卫伯玉却固执于“有仇必报”的陈腐信条,发誓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南来北往的商队中鱼龙稠浊,卫伯玉担忧有人对粮仓倒霉,特地请李相和高节帅增派数十名安西牙兵和百余名相府卫队军人。卫伯玉对比边军章程,任命安西牙兵为队正、旅帅,对战力整齐不齐的相府卫士严加练习。而他也衣不解甲、日夜巡查。
卫伯玉一愣神的工夫,对方的弓弩手已张弓上弦。并未照顾盾牌的相府卫队吓得仓猝分散开来,制止蒙受箭雨打击。重甲在身的安西牙兵则疏忽弓弩的威胁,左手抄起骑盾、右手持槊,持续驰马迂回包抄仇敌。
“雨大弦驰,你们的弓弩岂能射穿明光铠!”卫伯玉吼怒一声,左手拔出横刀,双脚发力,如大鹏展翅向弓弩手扑去。
统统人的重视力都集合在粮仓东门外的战役时,一道黑影从粮仓西北角翻墙而入,她挥剑砍倒数名远远围观的仆人,拔下插在墙壁上的火把,奋臂将之悉数掷入粮仓,然后攀绳跃上湿漉漉的墙头,消逝在夜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