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延寿笔与龙珠丹(一)
张家娘子见我们要忙着配丸药,便识相儿地走了,我送她到门口,又替师父谢过她那碗现做得的豆腐。
师父的兴趣仿佛并不在龙珠丹上,胡乱对付着我,眉头还是锁着。我厥后同他提及张家娘子出的去青楼售卖菡香玉露膏的主张时,他也没多大理睬,全在想着这个气数不端的画师。
本日这碗豆腐约莫就是来谢师父的罢,我谢过她,替师父收下。可她并没有要走的意义,倚这柜台同我说:“我传闻,今春又要选花魁了呢,多少年也没这盛事了……我说,上回你制的阿谁甚么玉露膏的,多炮制几瓶,拿去那些青楼画舫卖,就那膏子,她们为了这趟选花魁,抢还来不及呢。你呢,就此多卖她们几个钱,北里里头就没有舍不得花这钱的,稳稳妥妥地赢利。”
龙珠丹主治老迈之人四肢百节疼痛,半身不遂,经脉拘挛,行步艰巨,不是甚么希奇的药,不过是用料高贵些罢了,希奇的是他竟一口气儿要配制三百丸,大手笔呀。
怪不得他信不过我,进门就要找师父,龙珠丹可不是那么好配制的。不过,师父教我那么多年,即使他经常恨铁不成钢地说白教我了,龙珠丹我还是能信手配来的。
仅凭他这只手就能鉴定,他是个画师。我将他递过来的纸翻开来看,纸上只洁净利索地写着:龙珠丹三百丸。
他走得太急,刚到门口,便与从外头出去的师父迎头撞上。师父个头更高些,将他撞得今后退了两步,他只昂首仓促一瞥,抬手草草地拱了拱手,便侧身疾步出去了。
“三百丸龙珠丹最多也就这个价了,公子这是,将药钱先结清了?”我们铺子常日里小本运营,如许大的手笔我可未几见,故要问个清楚才好。
“这龙珠丹公子要得急不急?倘若能等个旬日,便请公子留个字条,写明府上地点,待我配得了,便送至府上。”我问道,龙珠丹的配伍少说也有二十来种药材,且用料邃密,他又要三百丸那么多,一时半会儿决计配不得。
她说的是菡香玉露膏,是我闲来无事做着顽的,拿来抹脸细细滑滑,比平常胭脂水粉铺子里买来的玫瑰香粉、茉莉硝之类的还好用些。
那年青公子摇了摇手,“并非急症,不过是配些丸药。”
许是见效了,有一阵子没见她来铺子里找我针灸止痛。
“配罢。”师父想了想,将头一点。
回身返来时,正见师父拿起柜台上的那枚巴掌大的薄薄的金叶子,皱着眉头端看。
“旁的都好说,虎骨、牛膝、龟甲、全蝎这些铺子里也有现成的,只不知够不敷使的。但狗脊梁骨、犀角、白花蛇到那边去寻来,另有那白僵蚕,这个时节蚕倒是很多,隔年的僵蚕倒是没有的。”我将龙珠丹所需的药材在脑筋里快速地过了一遍,又将铺子里现有的与没有的盘点了一遍,向师父摊手道。
张家娘子让到一旁,不住打量他,我在柜台背面略欠了欠身:“家师出诊去了,公子是有急诊?”
她这话幸亏是在我跟前说的,如果西席父闻声了,不免又要嫌她多事且多嘴。畴前师父只说张家娘子过分殷勤热络,自从迩来她总成心偶然地体贴起我的毕生依托来,师父便不太乐意同她多啰唣。
他仓猝地“嗯”了一声,嘱托道:“药材要用最好的,如果不敷,十今后我来取药时再算。”说罢他便吃紧忙忙地走了,到底还是没表白居处安在。
他的眉头更紧了紧,仿佛自语:“方才那人……气数不端呢。”
“了不得,了不得!”张家娘子咋咋呼呼道:“龙珠丹!三百丸呀!也不肯说到底是哪一家,这得滔天的繁华才配得起那么些龙珠丹罢。”
不怪张家娘子一惊一乍的,我也从没接办过如许大的买卖呢,连师父也吃惊地挑了挑眉毛。我猜想着,约莫是哪家高门大户,家中有要长年吃药的垂白叟,因着孝心,来替垂白叟配制常吃的丸药罢。
我猎奇地凑畴昔:“这能听得出?”我将耳朵也贴在冰冷的罐子上,却甚么也没闻声。
师父前脚才离铺子,对街张家娘子后脚就跨了出去,手里端了一碗豆腐。“你师父没那口福,才做得的豆腐,热乎乎的,待他返来就凉了。”张家娘子将那豆腐摆在柜台上,不无遗憾道。前些日子她经常头痛,师父教她采了荠菜花,在三月三上巳那日煮了鸡子,热腾腾地吃下去。
“那……龙珠丹,我们还给不给他配了?”师父这么一说,我回想着那人的行动,仿佛是这么个意义。说话时躲躲闪闪,乃至没有正眼瞧过我。但再想想,龙珠丹是调补的丹方,也没有人能拿龙珠丹来害人的,许是我们想多了。
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回她,铺子门口便有人四周看望着踏了出去。来的是一名年青公子,端倪清秀,文文弱弱。进门便向我拱了拱手,“敢问朱先生可在?”
师父笑道:“这岂是你能听得出的。”他从我耳朵下抱走了汤药罐子,自去保藏好,叮咛了我几句,便出门看诊去了。
他稍一踌躇,上前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伸到我跟前的手颀长均匀,手上有几处老茧,另有些青金、茜素、松墨感染在手上,仿佛是时候久了,洗濯不褪了。
“这是方才那位公子给的龙珠丹的定钱。”我忙禀明师父。
那画师忙道:“不急,不急,女人且瞧着配罢。”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非常金”的金叶子来,铺在柜台上:“这些做定钱,够不敷?”
“不知公子要甚么配甚么丸药,方剂可否予我瞧瞧?”我向他伸了伸手,内心道:配个丸药如许的小事,何必师父亲身脱手。
年节过后,东风撩人的时节,师父将药柜隐蔽处的大汤药罐子抱了出来,耳贴着罐子当真地听了好一阵,对劲地点点头,笑着自语道:“这罐子汤药较之前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