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树大则招风

威九丹传世人此法，再命双双火伴苦修。

本来道方士讲究道法神出鬼没，挥洒自如，遥遥脱手便可将仇敌击败。若要短兵相接，则是不得已的下策。可风云变幻，世事无常，道方士平生中总不免赶上突袭暗害，到了当时，则使出此法来迎敌。

威九丹道：“速速问来。”

形骸道：“启禀师尊，我十四岁过十三个月觉醒的，是在九个月前。”

贰心想：“难怪平生所遇道方士，不管体型如何，都有一副文弱阑珊之气。他们将筋肉力量全转化为真气，这才气使出能力惊人的道法来。”

学完这瘦体功，众弟子又去技艺塔，得掌门人川武商传授“气舞掌”工夫。

形骸只听一遍口诀，已然记着，稍一体味，前后融会贯穿，比之那“融融功”更简朴一些。他体内骨骼可变作冥虎剑，而冥虎剑又可化作真气，如此相生相化，无休无止。学得这“瘦体有力功”后，已可胖瘦随心，强弱安闲，比之一味消弱体格更加灵动。

威九丹这才放心，鼓掌笑道：“好个小行海，悟性恁地了得，公然名不虚传，当真罕见。即便前些年的息世镜也不及你。”

裴长生道：“这符华法是尔等发挥道法的重中之重。若不练融融功，则如无源之水。若不练瘦体功，则如涓涓细流。若不练气舞掌，则似堕入泥泞。而不练这符华法，则如同深山里积了数十年的雨，却从无一人得知，也从未惠及过一物，下流却饱受水灾之苦，徒呼老天无眼。若要发挥道法，非练我这符华法不成。”

他取出一片符咒来，道：“人间万物，皆符合‘道’，道法天然。但是大道无形，凡夫俗子，又如何能与天然扳谈？又如何能懂天然之理？道不成知，道却可用。我等道方士，需学会识这符咒、画这符咒、用这符咒、乃至刻符咒于刀剑、法盘、珠宝之上。以符问彼苍，以符问大地，以符问天然，从而以符问道。”

川武商笑了笑，俄然摊开手掌，掌中已缠着一条大蟒蛇，他将大蟒蛇一挥，乒乓声中，众孩童面前桌椅尽数粉碎，人却毫发无损。众孩童愣了一会儿，大声喝采，赞叹这老道伎俩眼力皆精美绝伦。

利用气舞掌时，真气从浑身三十二处要穴流出，缠绕满身，以真气出掌，以真气驱体，能力虽比同一层的龙火功稍弱一筹，但道方士真气浑厚，一旦尽力运功，也是非同小可。

众弟子一听孟轻呓之名，再无人胆敢冒昧，裴橹神采丢脸，心中愤然，他身边女伴连声劝他，才令他愁眉稍展。

形骸听他为本身说话，戴德戴德，大声答道：“是，尊师之言，小徒铭记于心。”

川武商哈哈大笑，说道：“好个刁蛮的丫头。”又点头道：“你们练了瘦体功，身子骨实在孱羸，即便一时英勇，也逞强不了多久。再说了，我们道方士乃是修仙之人，讲究胜得标致，胜得萧洒，你要用这气舞掌杀的血流成河，有些上不了台面。”

形骸举头道：“还请师尊过目。”说话间，身形肥胖，未几时已似瘦了八斤。众孩童全数转头，再度谛视于他，见他症状如此明显，都大喊小叫起来。

气舞掌是道方士所练克敌制胜的技艺，并非独一掌法，此中包含短打擒拿、刀枪剑戟、拳法指法，却重视掌心运力，气由穴发，故而统称为“气舞掌”。掌法要旨，是将融融功与瘦体功炼得的纯粹真气，用于与仇敌近身斗争拼杀。

威九丹早听孟六爻嘉奖形骸之能，见他静坐独思，故意摸索，道：“行海，瞧你闷声不响，不练不修，但是畏难不练？”

这道方士所学道法，可召异世之妖，唤天然之灵，引六合之雷，得乾坤之力，但是这诸般本事皆需借用体内真气，故而不吝代价，也要令真气浑厚，哪怕强上一成、两成，亦成心想不到之妙。但这瘦体有力功却也不能用的过分，如果损毁脏器，伤了经脉，有害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形骸因而收功。

形骸心下一沉：“糟了，我只顾着显摆本领，反惹他们猜忌。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你怎地如此不懂事理？”

威九丹笑道：“那已算作很晚了。诸位小徒，你们之间，有何人觉醒时晚过行海么？”

练完气舞掌，世人去饭堂吃了饭，暂歇少时，被领去法律门，习练神玄门四大根底的最后一门“符华法”，传功者是法律门掌门人裴长生。

众弟子对这两门工夫之难深有体味，见形骸如此，内心也早就猜忌，现在裴橹出头，直指形骸偷学神玄门秘传，顿时得很多人呼应。这倒并非是世人用心难堪形骸，而是此事过分诡异，难以置信。实在这裴橹倒也并未说错，形骸确切对此法有所浏览，不过他所学的是放浪形骸功，而非海法神玄门武学。

威九丹身躯一震，忙扯胡子，喊道：“好了！停下，停下！再瘦下去可小命不保。”

但他先前已太惹人谛视，其他同门时不时斜眼看他停顿。形骸如临大敌，不敢怠慢，只一人单练掌法，每一掌皆全神灌输，不露端倪。川武商武学精深，又存了先入为主的心机，细看形骸脱手，便知此中大有门道，恰是身经百战的里手，心底悄悄赞成，大要上却不动声色。

裴长生道：“这符咒字样古怪，是‘火’之意。我将真气灌注入这符咒，心中存想，再以言语差遣天然，就能使出道法。”

川武商道：“所谓道法，绝无定命，既可借外物之力，又可增本身本事。若将道法练到总掌门那般境地，即便藏东山将军，拜天华大师来袭，总掌门也能叫他二人讨不了好。”说罢收了蟒蛇，袖袍一拂，桌椅又如数规复原样。众孩童见状，再度喝采起来。

形骸听了口诀，也一点就透：他使放浪形骸功时，骨头从满身刺出，比之掌控真气更加艰巨，至于护体罡气的手腕，也与龙火炼体功大同小异。他两下一对比，这门工夫也再无难处。不过这一回他接收经验，不再张扬，只老诚恳实的学气舞掌招式。他记起袁蕴说过：不准他再用飞鹰剑法、棕熊拳法等月舞者工夫，因而对气舞掌学的甚是用心。

威九丹对形骸道：“行海，你悟性之高，确切希少，但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民气。你起先学得快，可将来一定顺利。莫要因一时对劲而松弛了历炼。”

他念了口诀，将一片符烧了，手指一点，飞出一道火焰，从众弟子头顶超出，众弟子大感酷热，吓得大呼起来。

威九丹道：“行海，你觉醒时几岁几月？”

形骸问道：“师尊，息世镜又是何人？”

世人大眼瞪小眼，都晓得形骸觉醒时远迟于世人，一年有十蒲月，十五岁后则有望觉醒，形骸若再晚一些，便永久再无机遇。

威九丹又道：“莫说轻呓公主毫不会别传本教之秘，就算她故意挑一人才传道，又岂会未卜先知，选这几乎藏匿的孩子？”

形骸道：“师尊，都说人体乃命之底子，真气乃命之精华，如此舍本而求精，岂不是本末倒置了？若一味弱体而强气，不但易得疾病，若被仇敌所伤，又如何能够接受？”

威九丹笑道：“好小子，尚未学会走路，却已想着飞上天该如何保命了？你瞧费兰曲师侄，虽不过是一介凡人，却可驻颜不老，长保芳华，这恰是我海法神玄门玄功之妙。你先将这瘦体有力功练会再说。”

孟苏瑰道：“师尊，可若我喜好与仇敌打打杀杀呢？”

川武商演了工夫，再传授世人掌法要诀：如何气走劳宫穴，如何遍及三十二穴，如何发挥轻功，如何攻守一体。气舞掌招式实在繁复，若要研讨下去，也算甚是通俗，但既然川武商视其为权宜之计，因此只要众孩童学掌法、拳法、轻功与一门兵刃，与火伴一招一式的拆解练熟。

威九丹道：“近几年来，我海法神玄门出了三位杰出后辈，息世镜恰是其一，他学会融融功、瘦体功、气舞掌、符华法，只用了半年光阴，进境之快，三百年来绝无独一。只是如你这般，一天以内练熟两大玄功，他可就相形见绌了。”

孟苏瑰想了想，道：“师尊，那有没有与仇敌搏杀的道法？”

只见裴长生身前有一大桌，桌上左边摆放金银铜铁之盘，中间放着长剑法刀，右边放符咒法印，除此以外，他两旁又有头冠、吊坠、手镯、指环、丹药、宝珠。众弟子一见他架式，已是目炫狼籍，啧啧称奇了。

裴橹急道：“师尊，你不感觉此事过分蹊跷了么？我神玄门工夫如此奇异，就比如作画书法，棋艺琴艺，哪有人一学就会，一会既精？他准是以往学过了！”

不过川武商又道：“气舞掌虽也可克敌制胜，但是毕竟不如真正的道法管用。一旦仇敌临时退避，局面转危为安时，需立时阔别敌手，发挥道法杀之。是以这气舞掌乃是防身之术，并非杀敌手腕，发挥之际，需不时候刻服膺这‘穷寇莫追、行不足力’八字要诀。”

形骸道：“师尊，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师尊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