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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以身作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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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灵低头闷闷地自忖:折损了三百余人,贺鲁尚不肯露头,谁知他哪一日会冒出来,如许耗下去,韫娘几时得嫁?义兄几时得回处密?

张韫娘幽幽道:“莫说你孔殷,鸿胪寺的那位主簿也颇不耐烦,也不好去问,常常在我跟前透露两句,我又怎生问得。县伯倒是在我跟前说过一回,他必得助延都尉这一遭,方好归去,如若不然,路上也不得安生。”

临行前一日,米氏陪着她往千佛洞顾家的佛窟内慎重地拜了,犹不放心,在法常寺拔苦大师那处求得众僧手抄《消灾吉利陀罗尼经》一页,折成小小的莲花腔,缝入她要穿的胡袍中。

目睹着再拖怠不住,拂耽延只得命人燃烧了那些尸身,仓促填埋了,搬兵回城。

那声音过分古怪,风灵转眼竟看住了,过了片刻,未生从木架子高低来,到她跟前行了个礼,报赧地望了望那老妇,“我阿母,因我连日吃住在窟内,她替我送些吃食和洁净水。”

“来时见府兵操习正勤,想来都尉是要整兵讨回这一节了?”弥射一拍胸脯子,“不必多说,这回随我同来的有处密懦夫二百骑,都尉若用得着,尽管说话。我那二百骑虽一定堪用,但要论起悍勇,堪比群狼。”

张韫娘伸手在她臂上轻推,责怪地剜了她一眼,旋即竟慎重地向她一礼,“本日要好好地谢你一谢。前些日子苦你受累了,我虽少闻外头的事,可心底明白,若非你咬牙一力将流言流言担了下来,只怕我不但名节受损,父亲也毫不会应许这桩婚事。到头来,约莫也是为着他的家世宦途之想,仓促将我遣嫁了事。”

她在往生牌前立了好一阵,诚恳默念:此番犯险,风灵不敢托大,全因私心,为了你们都尉能拿住贺鲁,夺回公廨钱,安安生生地留在沙州,仍旧稳稳地当他的都尉。且非论风灵的私心,只说你们活着时,都尉待你们如何?若曾至心敬过他,便求你们冥冥中互助,万要统统顺利安然,也算略还报他一二……

回至家中,风灵先唤来佛奴,叮咛他往店铺库房中去置备,以备鸿胪寺主簿来看绢锦等物,不至无措。随后又急着唤人去备马。

佛窟尚未完工,泥胎塑的佛像已在窟内安了身,只还未上色,四壁倒已刷得平整,抹上了白泥,勾妥了画壁。画师匠人正在里头上色,一笔一划,虔诚详确。

距八月十五过了数日,月虽亏了,但仍洁白,夜风带凉,吹得恰好。风灵归去数日,拂耽延自还是搬回东跨院居住。

“你瞧我这个饵可好?”风灵展开双臂在他跟前转了一圈,“我若打着顾坊的名号,带着大量布帛丝绸出城西行,在商道上招摇两日,能诱得贺鲁露头也未可说。财帛他欲得,而我,你也晓得他甚么心机了。”

风灵忙向老妇欠了欠身,“阿满婆婆。”

风灵接过香,端端三拜,谨慎地在长明灯前的香炉里插好,再一望往生牌上那些个泥金粉的名讳,一颗惴惴的心渐沉稳下来,终究踏结结实地走出佛窟。(未完待续。)

仍旧是张韫娘居住的阿谁小院,风灵被阻在屋外,有面子的仆妇出来回禀了以后,方才领着她进得阁房。

不出三日,拂耽延果然就领着府兵出城,一起踏向播仙镇。播仙镇外的贺鲁部突厥兵猝不及防,也不必弥射襄助,三百多人的营帐,不过大半日,便遭剿灭。放了十几人成心纵了他们去予贺鲁报信。

这日,弥射无事,不知从那边提来了几坛五云浆,非得要与拂耽延共饮,遂院中设下了一张广大的矮脚胡床,二人也不必佐酒的果品小肴,一人提了一小坛子酒,散腿在胡床上坐了。

“自是有谢礼的。”张韫娘道:“因路途悠远,鸿胪寺来人并未带足嫁奁,筹算到了沙州再添上,昨日主簿来问,沙州大市,哪一家的丝绸锦帛最好,我便央告阿母同他们说是顾坊的货色为上乘。陪送所需的丝绸锦帛,不知遵循县主规制,该有多少。”

风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唔,还果然是,良缘你自握在手中,那一盆盆的脏水却我替你生受了,你该要如何谢我?可莫说方才那一礼便算完了。”

拂耽延公然别开眼,抓住她轻按在本身眉头的手,一把甩开,手上加了力量,拧得风灵手腕子发痛。“混闹!”

再往下说,自是绕不开拂耽延此次失了军资一事。弥射“哐”地将手中的小酒坛子墩在了胡床上,恼道:“贺鲁那贼,克日扩帐蓄兵,焦急剥削大笔的财帛。乙毗射匮可汗初定了各部也未有几年,少有工夫去收治他,倒教他放肆起来,连唐兵都敢劫杀。”

风灵揉动手腕笑了起来,“也不必你应,我自去寻义兄商讨。何况,你也拦不住我往西州贩货去,倘或路遇了贺鲁劫货掳人,我偏不信你不来救!”

拂耽延稍一踌躇,心下速速地盘算了一回,两军合阵,倒也不失是个好体例,遂坦诚奉告弥射:“刚得的报,目下正有贺鲁部的一支,驻扎在沙州界边播仙镇外百里处,贺鲁军资吃紧,许是为着长平县主的嫁奁而来,我便挑了他的帐,看他理是不睬。一来是为诱他出来,二来也好替县伯县主荡洁净归程。”

弥射原也猜想到贺鲁约莫不会教他安安稳稳地接回新妇子,乍一坐实了他的料断,心中还是不免愤怒,一巴掌拍在胡床上,畅骂了一回。

拂耽延原地驻扎下来,将那三百具尸身堆叠在一处,过了两日竟未见再有甚么动静,天刚入秋,暑热尚未完整减退,三百具尸身披收回浓烈的血腥味引来了大量鹰鹫蚊蝇,一齐飞起时,遮天蔽日,饶是如此,仍未将贺鲁引来。

“如此也好,我尚可在城中多留几日,多伴伴阿母。县伯虽承诺,我若想家了,可回沙州来望探,可这一走,毕竟隔得远了……”张韫娘絮絮地说着本身的话,风灵打起笑容,与她应对了几句,内心头有个动机翻滚不住,实在是压不下,遂告别了出来。

拂耽延惯常波澜不惊的面上顷刻起了惊雷,浓眉压得极低,“你又说甚么昏话!不在顾坊好好呆着,跑来此处何为。还不快归去!”

风灵在折冲府门前得知拂耽延去了城郊营房,又马不断蹄地跑出城。

洞内光芒暗淡,老妇瞥向风灵的顷刻间,眼口俱张,口中“咿喔”了两声,下认识地伸手捂住了嘴,又觉不当,赶快放动手,怔怔地望着风灵,失了神。

风灵在张府门前昂首望了望仓猝当中换上的新牌匾,遵循鸿胪寺的指导,张氏嫡长女现在成了王女,她所居的张府天然也不是张府了,成了长平县主私邸。

昔年乙毗咄陆之乱,贺鲁乃乙毗咄陆帐下叶护,与弥射的处密部缠斗不休,若非处密部归唐,得了大唐庇护,怕是要遭灭族之灾。现在弥射整修了几年,兵强马壮,捏住了这个能整治整治贺鲁的机遇,激奋得浑身的血液发热。

虽荡了贺鲁帐下的一支,公廨钱仍不见踪迹,且经此一战,贺鲁约莫更加谨慎,更不会等闲露面。

阿幺斜睨了他一眼,“与我何干。”走了两步,又回身返来,将手中的木胎朱漆托盘连带托盘上的碗,一同往他怀中一推。

且说阿史那弥射带了二百马队来迎新妇,却恐犯了拂耽延的忌讳,故而命令在敦煌城外十里开外安营,只带了两名侍从进城。这几日,便主动撮要宿在折冲府内。

营房前戍守的府兵刚才远远瞧着他与风灵说话,见他二人一时密切一时又着恼了,不知所为何,也不敢多看,见着拂耽延过来,忙推开拦截的铁蒺藜,将他让了出来。

康达智晓得此中启事,反正都放心不下,将自家的部曲细细筛了一遍,有身强善武的皆择选了出来,充入她的“商队”中。

风灵内心头装满了明日要出城作诱的事,偶然理睬阿满婆如何。放眼环顾一圈窟内,供奉阵亡军士的往生牌已做得,稳妥地安排在石龛内,前头长明灯悄悄动摇着。

次日,忽有人至顾坊召她,说长平县主有请,风灵怔了一息,才转过神来,原是张韫娘来请。

“你心知此法可行。”风灵盯着他的眼睛,非常肯定,一手抚上他结在一处的眉心,“你又不擅瞒藏,内心头想些甚么,我从未曾判差了。”

城郊营房守备森严,戍卫的府兵饶是认得风灵,也不肯放她入营中。府兵出来传了话,因拂耽延正于校场操习,隔了好久方才出营来见她。

张韫娘绢帕掩口,笑骂道:“莫再同我讥笑,甚么话到了你口中,可另有个端庄的?快来坐着罢。”

风灵克日才重开了店铺,尚未有大桩买卖上门,张韫娘的陪送这一桩,虽还不知详细数量,但也跑不了是桩极大的买卖了。有财帛进账,且又是赚着官家的钱,毫不啰唣,是比利落买卖。她天然欢乐,立时喜笑容开。

莫说康达智与米氏等民气中忐忑,便是风灵本身亦难安。出得自家的佛窟,她只觉心内慌乱未消,便请米氏先回城,本身渐渐转到她与拂耽延共出资,为疆场浴血的将士们开凿的佛窟前。

二人谈笑一会子,风灵忽问道:“义兄来了也将有旬日,怎还不将婚仪筹办起来?这一****地在敦煌城内等下去,他不挂记处密么?”

张府自是极不肯见风灵过府,可现下是长平县主的私邸,县主召见,风矫捷成了座上宾。穿庭过院,风灵不由忆开端一次趁夜摸进张府求见弥射的事来,那里能知本日的景象,她低头闷声笑了一回,替张韫娘心愿终成欢畅。

未生上前抱愧地冲风灵一笑,“阿母不惯见生人,教顾娘子见笑了。”说着一手提起地下的食盒,一手拢着阿满婆的肩膀,送她出洞窟。将出洞窟,那阿满婆犹踌躇豫停下了步子,转头又将风灵望上了一眼,才跟着未生出去。

话至一半,他本身都愣了愣,浇灭了大半的镇静,“现在贺鲁行迹不定,无人知他牙帐在那边,他又谨慎善诈,寻他出来,只怕不易。都尉有何筹算?”

迎亲的步队却要参战,拂耽延只觉不当。弥射那里肯让他推让,便如已说定了普通,布排起来,“贺鲁向来自大,对阵只靠那股子狠劲儿,我们从两翼挟持住他,教他两边皆使不上力……”

当下,他更是发狠定要与拂耽延同战,二人又计议了一番,初初定下合兵的步序。

领头的恰是未生,他因刻画得专注,未曾留意风灵出去,倒是一旁的一名老妇,收回了奇特的一声低呼。

风灵就着云案坐了,口中还不停止,“我倒浑忘了,现在称县主也是不当,平壤县伯既是我义兄,我便该称你作阿嫂才是。”

阿幺见她返来,忙去端五膳来,待她从后厨转回正屋,风灵又已跑了出去。她在背面跺着脚,直囔,“又教人白替你劳心!”

“自有他还的时候。”拂耽延眯了眯眼,重重地从鼻中哼了一声。

张韫娘端端地坐在案前,身上的服制风灵不认得,却瞧得出高贵,她忙衽敛施礼。张韫娘屏退了那仆妇,“噗嗤”笑出声来,“本来你也晓得这些繁文缛节,我只当你我行我素惯了,全无忌讳呢。”

府兵回城后,风灵不知拂耽延有没有伤着,去看过他一回,恰逢朝廷斥责的邸抄送达,拂耽延心境降落,风灵使了尽力哄逗欣喜,他也只是勉强弯了弯唇,伸手顺了顺她有些狼藉的发辫,便送了她出去。

拂耽延将手中酒坛子迎上前,“当啷”一击,与弥射一同抬头痛饮,来不及咽下的酒液自他两边唇角溢出,沿着棱角清楚的下颚流下,****了袍领。

立了一会儿,风灵早已上马跑远。他回身回营,仿佛身后的风里也带着燃起的肝火。

倒是佛奴从外院晃了出去,笑嘻嘻隧道:“我也未用午膳……”

风灵直起家,拿腔拿调道:“县主唤奴前来,不知有何叮咛?”

不出两日,重开未几久的顾坊大张旗鼓地热烈起来,一边鸿胪寺的主簿带人来采办张韫娘嫁奁中的丝绸锦帛等织物,一边风灵命人张扬地组起商队,步队之壮,空前绝后,全部大市皆得知,顾坊的小娘子要亲身领着大商队出行西州。

原是个哑巴,怨不得上回带路的小孩儿说她骇人。洞内背光,风灵瞧不清她面上的神情,乃至连她的面庞也看不清楚,却仿佛能感知到她灼灼的目光。风灵低头将本身高低打量了一遍,不见甚么非常之处。

月上中天,酒过半坛,二人从排兵布阵说到玄甲旧事,从阴山虎骑谈到东征高丽,把酒言欢,甚是畅快。

她切切地在往生牌前祝祷了好久,终是长长地出了口气。身后未生不知甚么时候返来的,已拈了三支暗香,扑灭了从背面递过来。

末端,弥射举起酒坛子,向拂耽延敬道:“久闻都尉威名,倒是不想能与都尉作一回同袍,弥射甚幸,想来都觉痛快。”

说罢她扬长而去,空留下拂耽延急怒攻心,又被她一句“你拦不住我往西州贩货去”噎塞得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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