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元宵开夜宴(1)
早晨睡觉,晴雯睡在炕上,麝月挨着宝玉的暖阁睡。半夜时,宝玉叫袭人,无人承诺,才想起袭人不在。晴雯叫麝月:“我都醒了,你还挺尸!”麝月打个哈欠,说:“他叫袭人,碍我啥事?”又问:“做甚么?”宝玉要吃茶。麝月起家,披上宝玉的皮袄出去倒茶。晴雯要吓她,只穿戴小袄就随后出去。宝玉怕她冻着,叫她返来,她仗着身材好,不肯回。宝玉就大呼:“晴雯也出去了。”晴雯返来,笑着说宝玉不该叫她。宝玉说一来怕冻着她,二来怕夜间大惊小怪,让守夜的晓得,大师都欠都雅。二人奉侍宝玉吃了茶,才重新睡下。晴雯打了两个喷嚏,宝玉说:“冻着了吧?”晴雯说:“没事,哪那么柔滑。”
凤姐儿同贾母、王夫人筹议,气候冷了,宝玉和姐妹们再到这里用饭,归去冷风一吹,对身材不好,何况林mm体弱多病。发起把园子后门的几间屋改成厨房,派人给姐妹们单做饭。贾母怕厨房嫌费事,凤姐儿说还是这么多人的饭,这面做了那面不做,没甚么费事。贾母就承诺了。宝玉吃罢饭回屋,见屋内只要晴雯一人,问她,人呢?她说秋纹用饭去了,平儿把麝月叫出去了,鬼鬼祟祟的,不知说她甚么好话呢!宝玉安抚她,必是平儿找麝月说话,见你病了,趁便问候一声,不致为此伤了和蔼。宝玉从后门出去,到窗下一听,平儿说宋妈把镯子送归去了,偷镯子的是你们房的小丫头坠儿。她不让宋妈张扬,向二奶奶谎称镯子掉到雪地里,雪化了就找到了。宝二爷平时最体贴女孩儿,千万别让他晓得了活力。袭人不在,晴雯性子不好,又在病中,也得瞒着晴雯。等今后找个其他借口,把坠儿撵走就完了。
次日早上,晴雯公然伤了风。宝玉怕王夫人晓得了,让她回野抱病,不让她们张扬,派婆子奉告李纨一声,再悄悄地去请大夫。第一个大夫开的药,宝玉以为太重,又请王太医重开了药。宝玉看了方剂,少了麻黄、枳实,药量也减了几分,这才派人抓来药,就在屋里火盆上煎了,再派人去看望袭人,才来到贾母处问安、用饭。
晴雯因这一阵折腾,病又减轻了。掌灯时,宝玉返来了,进门就唉声感喟,倒是那件新衣后襟上烧了个洞。明天他还要穿这件衣裳去娘舅家,让老太太见了如何办?麝月一看,公然有指头大的一个洞,就让一个嬷嬷送到织补房,找个巧手匠人连夜织补好。婆子去了半天,返来讲是织补匠底子不熟谙这是甚么料子,谁也不敢接。麝月急得团团转,晴雯忍不住要瞧瞧。麝月递畴昔,晴雯看了,说是孔雀金线的,用边界的针法把孔雀金线织补上就行了。麝月说:“孔雀金线有,除了你,谁还会边界?”晴雯说:“我挣命就是了。”宝玉忙劝,怎劝得下?她挣扎着坐起来,绾上头发,披上衣裳,只觉头晕目炫,难以支撑,就咬牙强忍着,让麝月帮着拈线。她把线比一比,说:“虽不很像,也不显眼。”先把里子拆开,用竹弓绷上,把破口四周用金刀刮疏松,用针缝了两条,分出经纬,先界出根柢来,后依本纹来回织补。补几针,看一看,伏在枕上歇一会儿。宝玉一会儿端茶,一会儿让她歇,又拿一件灰鼠皮大氅披在她肩上,再拿个枕头给她靠着。急得晴雯一再求他快睡,别熬坏了。宝玉只得睁着眼躺在床上。直到自鸣钟敲了四下,晴雯才把洞补好,用小牙刷剔出绒毛来,“哎哟”一声,身不由己地倒下了。
次日一早,宝玉来给贾母存候。贾母还未起床,知他要出门,让他进屋,见他穿戴风雪衣裳,问:“下雪了吗?”宝玉说:“天阴着,还没下。”贾母便命鸳鸯把那件孔雀毛的大氅拿给宝玉。只见金翠光辉,碧彩闪动。贾母说:“这叫雀金呢,是俄国拿孔雀毛拈线织的。那件野鸭毛的给了你小mm,这件给你吧!”宝玉叩首谢了,又到王夫人房中,让王夫人看了。王夫人叫他细心穿,别糟蹋了。又说她身材不适不能去,让他代她向娘舅申明。宝玉再见贾母,贾母叮嘱他不准多吃酒,早些返来。
宝玉暗赞平儿用心良苦,回房就奉告了晴雯。不出平儿所料,晴雯勃然大怒,当时就要叫坠儿。宝玉忙劝她:这一叫,就孤负了平儿的一片美意,不如领平儿的情,过后再打发坠儿。晴雯只好忍了。她服了药,早晨又服了二煎,夜里虽出了汗,仍没退烧。次日,又请王太医看了,加减了药方,烧退了些,鼻子还不透气儿。宝玉拿来上等西洋鼻烟,让晴雯用指甲挑了些儿,吸入鼻中,不生结果,再多挑些儿,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不由涕泗滂湃。晴雯说鼻子是通了,只是太阳穴还痛。宝玉又让麝月找凤姐儿要来西洋膏药,给她贴上,倒显得更俏了。麝月这才奉告宝玉,明天是舅老爷的生日,二奶奶叮咛,让他筹办好明天拜客的衣裳。宝玉腻烦地说:“甚么顺手就穿甚么,一年闹不清的生日。”起家去了潇湘馆。
晴雯病不见好,急得先骂大夫,麝月方劝下,又骂小丫头们趁她抱病偷懒。定儿仓猝出去,晴雯骂:“死得只剩你一个了?”坠儿也怯怯地出去。晴雯让她近前来,坠儿只得往前捱几步。晴雯冷不防抓住她的手,从枕边摸过一支颀长的簪子,边向她手上乱戳,边破口痛骂。麝月忙拉开,按晴雯躺下,劝她病好了再打坠儿也不迟。晴雯叫进宋嬷嬷,说是宝二爷叮咛了,坠儿又懒又坏,今儿务必打发她出去。宋嬷嬷情知是为镯子的事,就劝她等袭人返来再打发也不迟。麝月怕晴雯病减轻,也让当即把坠儿打发了。宋嬷嬷只好出去,叫来坠儿的妈。那媳妇不平气,说晴雯不给她脸了。晴雯就跟她吵了一架。宋嬷嬷劝开了,麝月就让小丫头来擦地。那媳妇只好带上坠儿,气哼哼地走了。
晚餐时,袭人的哥哥花自芳说母亲病重,想她女儿,请人回明王夫人。王夫人叮咛凤姐儿,让她酌情办理。她就派了婆子、丫头奉侍袭人,又安排了马车,让周瑞家的找袭人,好好打扮了来。凤姐儿看了,以为打扮得很面子,不失大师气度,又送她一件新皮褂子,一件风雪外套。世人都赞二奶奶疼人。袭人推让多时,只好收下,道了谢,坐车回家。凤姐儿估计袭人回不来,又叮咛人去宝玉房中,关照丫头好好奉侍宝玉。
宝玉忙命小丫头来给她捶背。待到天亮,派人请来王太医,为她诊了脉,说是奇特,明显是轻了,却俄然减轻了,在方中加了益神养血的药。宝玉担忧她转为痨病,直说是本身的罪恶。晴雯催他快走,宝玉只好走了。方才过午,他就推说身材不舒畅,仓猝赶返来。晴雯的病虽重,幸亏她平时劳力不劳心,再者饮食平淡,饥饱无伤,加上贾府有个秘方,就是饥饿疗法,小病小恙,以饿为主,药物医治为次。晴雯在病初起时就禁了食,又服药保养,垂垂好起来。克日园中厨房已经开伙,宝玉就要些晴雯爱吃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