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孤鸾不鸣（二）
“王爷这边请。”乔安亭引着司徒岩若进入殿内，将他安设在燕昭承上空位，司徒岩若还是是重紫深衣，斜倚在紫檀椅中，一双眼半阖半睁，眼波流淌在这斑斓华堂。
这杯酒才喝完，一向与司徒岩若相互瞧着的齐朗，忽的转向下，也举起杯来，众臣皆惊，循他目光看畴昔，一人已是举杯起家，烟水蓝色锦袍，肩绣青鸾。
重华殿里，一时衣香鬓影。≥ 苏岚与乔安祎并肩走入殿内时，已是四下喧哗。郑彧眼尖，见苏岚出去，便手持玉杯，迎上前来。
沈毅现在这番言语，叫乔六端着那刚接过来的酒杯，很有些难堪，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倒是冷了场。
玄汐脚步略顿了顿，便走了过来，坐在了苏峻身边空位，正对苏岚。玄汐倒也不是头回坐这桌，可都在身份未揭之时，口舌之争那里少过。可之于其他几人，觉本身同那讽刺了好久还未曾占过上风的人，竟然是站在一边的，倒是难堪至极，这神采瞬时绿了一片。
“你从乾安殿过来？”苏岚心中悄悄叹了口气，狠狠瞪了这几人一眼，倒是给玄汐倒了杯酒，“陛下呢？”
齐朗缓缓走上前去，他的位置特别，正中心御座为楚主而设，可他亦是人君，便在左案另设一袭，单辟给他，瞧着右边的周燕两国并无不同，可却高出几分，超出他国使臣之上，这等安排，也足见鸿胪寺用心良苦。
相迎那日，苏岚与苏峻并未站立一处，现在瞧见兄长那几近要浓的几近要滴出水的眼睛，亦是说不出话来。苏峻为人沉稳练达，脾气却冷厉阴鸷，单从面上，比之苏岚更叫人害怕。他现在大抵也不能用阴鸷来描述，苏岚只觉着他如同火焰，倒是泛着莹莹蓝光，似业火。
周人楚人皆放达，时人更偏疼那风、流不羁的少年郎，幼年浮滑傲骨凛冽，更成了嘉奖人的标签。
“乔六，你怎的和阿苏混到一处去了。”郑彧勾住苏岚肩膀，将她带入第二席，又笑着拉乔安祎过来，“你哥呢？不怕你被苏二给卖了？”
“人家哥哥把小六交给我，可不是叫你欺负的。”苏岚笑了笑，睨了沈毅一眼，倒算是得救，乔安祎顺势将那酒杯放在了桌上，低下头，好似真的害臊了普通，“哪有还未退隐，就要先领教你这酒桌工夫的事理？”
燕昭承举杯向他请安，这位年青的太子年仅十七岁，肤色细嫩，生的玉雪敬爱，瞧着比他的实际春秋还要小上一些，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何人见过？”苏峻声音清冷，“可贵。”
“乔二好好地做着咱白鹿书院山长，倒叫你给扯进尘凡里，一个谪仙样就沾了尘凡气。”沈毅笑着给乔安祎倒了杯酒，乔六本年不过十六岁，白丁一个，真按资排辈还上不了这桌，“小六这也该退隐了吧。”
“太上皇？”这回轮到郑彧惊奇出声，“算来，我自那今后，便未曾见过太上皇。”
时下平辈相称，多用表字，以示尊敬，这岑斌便是乔安亭乔二的表字，郑彧的表字便是文若。世家间，倒是仍留着清原时的老风俗，对各家孩子也以姓氏加排行称呼。
王愫忽的向苏岚祝酒，引得世人目光落到他二人身上，师出同门，情同手足，俱是不世出的人物，现在却各事其主，这干系当真非常风趣。
未几时，纳兰珩、纳兰瑾二人便陪着齐朗到得殿内，王愫掉队他半步，一起行来，倒是低语不竭。因天子未至，苏晋带着几位家主，倒是迎候上前。
玄汐瞧见苏岚的眼神落在苏峻身上，她眼里一片安静，如深泓，溯她眼波而下，瞧不出情感的半点颠簸，真不知该说她耐烦极佳还是演技高深，或者说，已是深恨到步步为营。
“景行请。”苏岚也端起酒杯，与沈毅隔空一碰，便一饮而尽。
沈毅见苏岚开口，倒是端起酒杯，道：“既如此，隐之同我饮一杯吧。”
苏峻饮下杯中酒，才觉苏岚投过来的目光，安静而无颠簸，就缓缓落在他身上，忽感觉耳根滚烫，长长感喟一声，将杯子落定桌上。
“燕国白痴。”郑彧笑了笑，低声在苏岚耳边道，苏岚无法地叹了口气，将他拨到一边。
纳兰瑞一口气点了三其中书舍人，苏家推的苏城和谢文皆是当选，另一个却没有给玄涑或是沈航，纳兰瑞钦点了乔安祎出任此职，倒是叫韩郁任了掌印。本来独一的中书舍人傅东阳，则自请去了大理寺。
涉世未深的燕昭承，又那里遇过司徒岩若这般的妖孽，一时怔楞，落在楚人眼里，也非常好笑，更添了几分鄙薄。
苏岚亦风雅举杯，喝酒时，却仔细心细瞧他眼神，瞬息间就知悉了他未说出的话语，不着陈迹地将左手搭在袖袍之上，借着喝酒，比了个三。
“岑斌乃是鸿胪寺卿，彻夜哪能得闲。”苏岚接过萧文渊递来的酒杯，“乔岑斌这就把他弟弟拖给我了，我但是怕咱乔二的，哪敢对小六不好？倒是文若你，实在是个小人。”
司徒岩若目光却在苏岚这一划，似有异色，倒是低低笑出声来，举起杯子与他隔空请安，饮尽杯中酒时，姿势疏狂而不轻浮，他身后的周国官员皆是神采如常，对他如此不羁行动，早已见怪不怪。倒是燕昭承被他这姿势一时晃住，杯中酒洒落，亦是不觉，司徒岩若目光灿烂，含着三分戏谑瞧着他，更叫燕昭承宽裕。
“太子殿下请。”殿口略略喧哗，这才见礼部侍郎赵安正陪着燕国太子燕昭承进了殿，身后一袭黑衣的倒是玄汐，玄汐脸上可贵挂着笑意，对于这场中之人而言，倒比燕国太子更希奇些。
“陛下本要去迎齐皇，听得太上皇要来，便只好让五爷六爷去接齐皇，自个带着皇后去了太皇那边。”玄汐缓缓道，虽是不笑了，可语气一点冰碴都不带，叫旁人几人还真是难以适应。
———————————————————————————
苏岚看畴当年，司徒岩若举起玉杯向她请安，一副挑衅姿势，她只点了点头，丢了个清清冷冷的眼神，便不再理睬。
那色无其二的人，清楚就是苏岚。
燕国重文，崇古时君子风，讲克己复礼，战战兢兢君子之道。
玄汐倒是拍了拍苏峻的肩膀，力道拿捏恰到好处，将他从自个的化境中唤了返来，玄汐微微一笑，对上苏峻眼底那还未消逝的玄色，举杯道：“我敬苏大人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