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宫花引
过了二三日,贾母提及现在女人们都大了,服侍的人多,不免混乱,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闹得慌,便做主让三春一起搬到王夫人院子背面的抱厦里去,只留了宝玉跟黛玉在面前。这新开一院子,又是打了女人们长大了的灯号,不免又要增加人手,□□丫环,也是好一通繁忙。李纨自领这管束小姑的头衔,虽不如凤姐那般顶实在事,好歹也好前后筹措几下才像个模样。常嬷嬷几个便笑:“幸亏现在奶奶私房日厚,拿几样东西出去给女人们新房添个彩也算应了景儿。若不然可让人看出懒怠来了,可如何好!”李纨对之前贾母院里奶娘纷争也有几分耳闻,又约略牵涉着前事,不敢深涉,如果手里没几样东西还真不好乱来面远景象了。碧月跟耳报神靠近,小嘴巴拉着道:“说是老太太发了好大的火,原是要宝二爷也搬了出去的,二爷自是不肯。厥后太太又出主张让林女人也同二女人她们搬去一处,老太太不知说了甚么,太太出来的时候面色就不好。再出来的说法就是三位女人搬出院子去了。”李纨点头叹道:“这叫一个乱!”常嬷嬷笑:“有甚么乱法,都是该当应分丝丝入扣的层次清楚着呢。”说了几人都笑。碧月又道:“可不是乱,宝二爷因着前头有让他搬了出去的说法,厥后宝女人不晓得又如何劝了两句,连宝女人都给发作了一通,太太晓得了又赶着让宝二爷去请罪呢。”李纨道:“宝玉终是小孩心性。”闫嬷嬷便道:“再如何疼宠,也有长大的那一日,一人一事坏了端方,今后的就都不好管了。”常嬷嬷却乐着对李纨道:“奶奶这话还不如不说,照这么说来,大老爷岂不是一辈子赤子之心了。”李纨一噎,碧月几个已笑出声来。照着李纨看来,宝玉虽爱靠近女儿家,倒是很有几分尊敬的,天然跟贾赦不是一个门路的。只是现在有袭人之事在前,若往深了说,少不得要提及大家志愿来,却不是一个寡嫂该论的了,便笑笑不再言语。
府里动静自来走得快,半晌王夫人那边已得了信,周瑞家的端方站着回事:“方才宫里来人,舒宁长公主惦记取宝女人,赏下了一堆东西。”王夫人忙问:“人呢?派的谁来的?”周瑞家的道:“是一个老寺人,仿佛姓柴。薛大爷待的客,这会儿已经走了。”王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又叮咛彩霞几个道:“前两日南边送了些新奇果子来,清算几样出来,明日给宝女人送去。”世人忙承诺了。
这日迎春几人都在贾母处,大家带着奶娘丫头们便在廊下聚作了一堆。摆布都在贾母院子里住着,有房中有事的就留个传话的归去了。宝玉的奶妈李嬷嬷见日头好,倒寻了个位子坐着晒日阳儿。早有小丫头子取了锦垫褥子来铺了,又帮手收拿拐棍。迎春奶娘在一旁看了撇嘴,一样身份,如何日子就差了这很多。内心不忿,就堆了笑跟一旁的婆子叹道:“都说宝二爷古怪,我看是有大聪明的。你听听二爷说过的话,‘这女儿家都是宝,婆子们就是衰草棍子’,这可不就是如许。我们如许奶了哥儿女人们多少时候的,到了长成了知事了,都让那些小蹄子们得了脸子。现在还能有个坐的处所,再过几年,恐怕连个站的地界都没了。”李嬷嬷现在在宝玉屋里更加说不上话,听了迎春奶娘这话,一时心有戚戚,却到底不能认这个没脸,便嗤笑道:“蝎了虎子跟龙比大小,那是一样东西!”迎春奶娘亦笑道:“哟,这可不就不是一样东西。装腔拿大也不过是个假的,不过仗着脸老皮厚,能蹭罢了。”李嬷嬷便怒道:“你再说说尝尝?甚么东西,整日嫌花了腔子地扯臊,敢是瘙痒了欠挠!”迎春奶娘便是个不怕事的,何况她又不是这头的人,便是王夫人也不能拿她如何,见李嬷嬷上气正合了她情意,更加扯了嗓门笑骂:“跟我们摆甚么谱来!自个儿守着的哥儿却让没脸的骚蹄子爬上了床。另有脸在这里充大佛。莫不是你还能给哥儿再暖个床不成!可不迟早是个弃货!也是老太太太太慈悲,要换了个问问那骚蹄子们在床上兴头的时候妈妈你在哪儿呢?莫不是在一旁观战?这会子倒说我们扯臊,我们可没见过甚么臊!”李嬷嬷平日里有脸面,论奶嬷嬷身份她是府里独一份的,谁不给两分面子。偏不知本日这老货吃错了甚么药,愣是上来找茬说酸寻事的。只是背面说的话,未免让她心虚,当时王夫人发觉到袭人之事时也寻过李嬷嬷的,幸亏贾母与王夫人并未穷究此事。现在被迎春奶娘撕掳开了,倒是真的打脸。正气得面色紫涨,偏里头鸳鸯跟袭人听了声儿出来,笑着道:“妈妈们说甚么这般热烈,里头老太太都听着声儿了。若不是要紧事,还是寻个旁的时候暗里细说的好。”一旁看热烈的几个婆子媳妇立时点头哂笑,只推个不知。李嬷嬷这会儿见了袭人却跟见了仇敌普通,只碍着鸳鸯,便冷了声道:“没甚么事,不过是说说有脸没脸罢了。只现在是越不要脸的越得脸。”袭人一听立时红了眼眶,好不轻易压下了,强笑道:“妈妈们没事就好,我们也好回老太太太太去。”两人回转,跟李嬷嬷熟悉的几个婆子便出声劝她:“妈妈这是何必来的,我们暗里随口说说也不落话柄。何必劈面结了仇恨?今后老是她们得脸的时候多。”李嬷嬷听了这话再思及这年许来的节节败退,更加内心不舒,只冷哼了一声顾自去了。
秋深天寒,荣国府里四时皆有应季花草,这秋菊满园却更增了萧瑟之意。梨香院里落叶纷飞,也是另一重秋景。只这会儿院子里头倒是与外间大大分歧,一片喜气洋洋。薛阿姨正握了宝钗的手,满面喜气,笑着道:“乖囡,如许大的福分!”一边同喜同贵几个也笑着打趣:“我们女人如许的人才,天然得人喜好!”宝钗虽暗自提示本身要慎重,面上却也是压不住的笑意。薛蟠送了人出去,回转进屋也大笑道:“mm,长公主特地遣人来颁赏,这但是大大的长脸了!明儿不晓得又要多少人摆酒弄果儿地要来请我!”
林如海刚对后宅手腕有了两分警省,偏这东西却也要讲个天禀,凭林如海再如何夺目博识,只他是个男人就失了个先机。由来男女心性分歧,震惊与手腕各别,让一个宦海沉浮的官老爷投身女子去后宅斗法,只怕胜负连五五之数都没有,正所谓隔行如隔山是也。诸君不信,且细看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建功立业传不世之名,妻妾成群时又还剩地下几分腐败?内奸虽御却萧墙祸起,也是世事如棋阴阳流转之数了。
也不知哪个嘴快的,不过一顿饭光阴,王夫人与贾母都晓得了宫花的事,贾母这里正跟鸳鸯说此事,外头报太太来了。就见王夫人身后跟着低头沮丧的周瑞家的进了屋子。贾母便不出声,周瑞家的自行跪下,说了事情原委,叩首请罪。王夫人也道:“这主子现在更加拿大了,分不清主客里外,让她领这么点子差使,也能把大女人给获咎了。还请老太太惩罚。”贾母听了面色变幻,冷哼一声道:“上行下效罢了!若都要我亲罚,怕是要活活累死老婆子。”又朝边上立着的婆子道:“带出去说给凤丫头,按端方措置了,也不消来回给我。”说了耷拉着眼睛,扶了鸳鸯的手,往背面屋里歇着去了。王夫人立在当屋,好半日,方朝着贾母卧房福了福身子辞职。凤姐听了传话的媳妇所言,心念电转,不过让人罚了周瑞家的两三个月赋税,连板子也没动,晚间又亲身将人送回了王夫人那边。只是周瑞家的这下伤了脸面,不敢再将家事烦劳王夫人,拖了些日子悄悄求了凤姐,前后月许才将半子的事情告终,倒是一家子人都吃了些苦头。待周瑞从南边收租回转,见这一地鸡毛,也是半分忙也帮不上了。
153.宫花引
贾兰传闻了这事,乐得一蹦一个高,现在他跟着祝先生多有见地,也结识了很多人。现在贰内心头一个盼的就是出了族学,能跟着祝先生去连城书院读书。一想起阿谁崖顶清泉屋后松的处所,就觉着心头炽热,更加在那一团污糟的处所待不下去了。另一个就是盼着有一日能像先生一样,得三五知己老友,涉江游园逞智得灵于山川间。只是现在他这点子人儿,约了贾菌几个学里算能说上话的,到了一处也是团子方糕蜜饯果的时候多。但人终会长大的,现在自家娘亲买下了那么一处地点,今后要邀友结伴也有个去处了。小儿内心不藏话,何况贾兰自小跟李纨靠近,天然把这点心机都同李纨说尽了。李纨空许了“待你长大了都归你打理”,就把个傻小子哄走了。那奉养傀儡现在虽堪用,如果待得机遇,引了灵,才真是不是活人胜似活人的好东西呢。只是阿谁引灵术虽简朴,却要等机遇,妖灵阴灵魔灵皆可,偏是到处都是的凡俗人等没用。那园子偏僻,又草木荣盛,说不得是个引灵的好地界,只是这事真是谁也拜托不得了。李纨藏了这个苦衷,常嬷嬷世人只看自家奶奶照本来普通不把银子当回事,收了偌大园子也没如何操心去打理。干脆现在也没人能住的,倒是碧月提着让舅老爷下回送东西来直搬到那院子里去,莫在送进府了,那小库现在连转个身都难了,何况他们也实在想不出来自家主子还缺了甚么东西是要外头送出去的。
如石投渊,后宅过招的间不容发不是李纨如许粗苯的心性能够洞察的,何况这会儿她也没故意机,正忙着在外头购买宅子。说来也是机遇,外头卖屋卖地的多了,李纨想起上回劳氏来时说的话,便让许嬷嬷在外探听着。本也没有定了心,哪晓得恰好有个老园子脱手,原是一名老翰林花了大半辈子造的园景,前手不知是哪位朱紫,平常也有面子大的能赁上一两日办个宴席游园会,现在却说挂了牌子要卖掉。探听的人很多,只是五千多两的银钱,买一个屋少地旷的偏僻花圃子,在这会儿来讲不算个好买卖。毕竟渝成街金宝胡同熙春坊那样处所的三进宅院也不过三五千两。李纨听了结动了心,她买园子不过是为了好给那群奉养傀儡找个幌子,再今后或者贾兰要请个席会个友的也不消看人神采。这么想了,几今后,就有中人出面,带了个一看便是管家模样的交了五百两黄金办好了文契,将那园子落在了一个叫吴慈仁的名下。
这事前前后后,虽不能尽言纤细处,大略枝节王嬷嬷还是都探听清楚了,天然写了手札递到了江南林家。林如海看了林清递上的手札,暗叹一声,自行研磨执笔,给贾母写了手札,待今后连着年礼一同送往都城。
隔日,王夫人打发了来回事的周瑞家的,又带了人亲往梨香院去。姐妹闲坐叙话,周瑞家的来回禀,王夫人传闻凤姐已好生打发了上门打秋风的远亲,亦悄悄点了点头算是揭过。薛阿姨顺手将新得的宫花拿了出来,让周瑞家的顺道给各位女人和凤姐送去。本是一番美意,何如错托了个松心的主子,又偏碰上个叫真的女人。那周瑞家的来时路上遇着了早被放了出去许了人的闺女,却道是半子跟人有争论背上了官司,周瑞家的故意走一走凤姐的门路,又刚好顺道,就先把凤姐跟三春姐妹的分子给了,到了黛玉那边,偌大一个捧盒里孤零零两枝堆纱头花,说是“这是女人的了。”黛玉多么人物,那里听不出来话里那“剩下的就是女人的”如许意味?她又夙来内心不藏话嘴上不饶人的,直把那宫花掷回了匣儿里,撂下一句:“不挑剩下的也轮不到我。”周瑞家的不免面上不太都雅。
桃花香异非处子,袭人之事大家心知肚明,几番下来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主子会指着这个说事。恰好有不信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