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小说
会员书架
爱看小说 >武侠仙侠 >浪淘沙 > 第二百九十二章·死路(二)

第二百九十二章·死路(二)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破空声至,萧正则的掌风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打在玉无瑕背上,她喷出一口鲜血,却将周绛云抱得更紧,不敢有半晌游移,一跃出了道观。

尹湄被他抓住,尖声叫道:“师父,走!”

听到萧正则这句话,玉无瑕伸手摘掉脸上残留的添补物,暴露被雨水冲刷洁净的本来脸孔,锁骨菩萨曾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即便韶华已去、素面朝天,她仍然美得让民气服。

昭衍猜测陆无归是受周绛云逼迫才会出售尹湄,可他为何要如许做,连昭衍也不甚清楚,而在这一刹时,方咏雩的脑海中有无数碎片如雪花般纷飞狂舞,瞬息拼集拼成一幅完整画面,倒是那荒废多年的销魂窟。

惊见萧正则遇险,兰姑哪还顾得上对方越穷追猛打,当即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挥刀震开了尹湄,旋即刀锋偏转,悍然劈向方咏雩,被赶过来的方越横刀挡住,许是救主心切,她当即刀交左手反对方越,脚下向后发展,右掌直拍方咏雩腹部!

“这很首要么?”玉无瑕指着本身,笑得风情万种,“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内心还容得下别的女人吗?”

尹湄被方咏雩撞了个踉跄,转头就见两人争斗角力,《宝相诀》虽不如截天阳劲那般极阳极烈,但也是一门精纯阳刚的奥妙绝学,萧正则仰仗雄浑内功禁止寒气伸展满身,方咏雩亦拼尽尽力攻其经脉,两边针锋相对,谁也不敢有半分让步,雨水沾身结冰,又熔化成水。

只消半晌,萧正则的身躯几近被寒霜封冻,整小我就像一尊生硬的冰雕,露在内里的脸庞青气大盛,白霜兀自向上伸展,即将冻住他的头颅。

周绛云在玉无瑕身边长大,此前没有过避嫌,他也晓得她是被傅渊渟派去都城做了甚么,便在等候几个时候后走了出来,从背后将衣衫披在她肩上,对她道:“玉姐,我娶你为妻,好不好?”

兰姑怒道:“那里走?”

方咏雩伤得极重,寒症好死不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复发了,方越搀扶着他只感觉寒气逼人,一时候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被尹湄用力推了一把,双双跌向门外。

一惊以后,方越举刀向前,怒喝道:“昭衍!”

周绛云梦话般道:“玉姐……你谅解我了吗……”

单论功力深浅,方咏雩毫不是萧正则敌手,此举似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但是截天阴劲自带寒毒,这毒无形无状,与一身真气相融,比寒冰更砭骨,如阴魂般缠人,一旦侵入人体便凝血冻气,当初玉无瑕只用了些微内力就能将陈敏活活冻死,眼下方咏雩豁出命来紧扣萧正则双手脉门要穴,九重阴劲急催猛放,萧正则纵有金刚不坏之身,毕竟没法尽辟寒暑,只得运足功力抵抗阴寒,眉睫闪现霜色,又被雨水冲刷化去。

刀锋不竭下压,方越身形寸矮,蓦地双腿一弯,纵身弹起,兰姑只得发展,尹湄也从火线扑击而来,共同方越急攻兰姑。如此几个回合下来,总算将人逼至角落,兰姑与方越前后一跃上墙,双刀在墙头上比武数招,斩碎雨花万点,一时候难分高低。

他没跟方咏雩胶葛太久,突入清虚观时,院中三人恰好分出胜负,萧正则左手一翻掐住玉无瑕手腕,紧跟着回身出腿踢飞尹湄手中的刀,顺势将玉无瑕扯到身前,右手五指倏张,就要将她咽喉锁住,届时此人是死是活,全在他一念之间。

头颅是人之关键,何况萧正则那一拳极重,若非周绛云有阳劲护体,额骨怕已被重拳打得粉碎。饶是如此,周绛云本就是走火入魔的负伤之身,仓促间变更起来的阳劲不敷以卸去大半拳劲,只能让他不会立时死去,而他头颅已破,气味微小至极,就算殷无济在场,也没法救其性命了。

他满心等候地等着,却在好久以后被她悄悄拂开了手,玉无瑕拢着衣衫从水中站了起来,对他道:“你长大了,又是宗主的弟子,要学会端方,今后叫我‘玉师叔’。”

二十四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四年?玉无瑕的一手易容术入迷入化,只要她想躲,任何人都找不到她,周绛云也不能,他只能在原地等候,好不轻易在十八年后等来了她,却只要绛城的仓促一面,而后见到尹湄,玉无瑕带大的门徒很多处所都像她,但毕竟不是她。

分歧路便不相见,不索求便不相干,哪怕玉无瑕明知有些事求到周绛云头上会变得轻易很多,但是所谓私心,本就没有事理可言。

这短短一句话从萧正则口中说出来,竟带了些微因酷寒产生的颤音,脸庞上终究闪现出可怖的青红色,越来越厚的冰霜从手脚向躯干伸展。

道观以外,方越怔怔看着紧闭大门,听得内里战况狠恶,他死死握住刀柄,脚下仿佛生了根,直到方咏雩收回一声闷哼,寒意隔着衣衫彻骨而入,他打了个冷颤,这才咬牙背着方咏雩往山下跑去。

他的双手完整软垂,一条泛黄的帕子从袖口掉了出来,落入泥水中。

疼啊,真是疼,周绛云此生杀人无数,却已有很多年未曾尝过如许的痛苦。

周绛云实在很怕疼,他娘死得早,他爹周覃活着时是个糙老爷们儿,当然保重这独一的孩子,却做不到照顾细心,毕竟销魂窟掌事每天对着那些貌美心狠的女人们已经操碎了心,哪还顾得上小孩子摔伤了会不会疼?

饶是如此,萧正则的行动仍不见迟缓,横身挡住尹湄,拼着被她一刀斩在肩上,左手搓掌斩断刀身,右手屈指扼住她的咽喉,快速向下一压,把人死死监禁在本身膝上,再要用力,颈椎、脊骨都将折断!

方咏雩回过神来,踌躇再三也没有开口。

方越虽不明就里,但也晓得情势危急,忙背上方咏雩疾步分开,这回顺利阔别了道观,向西坡而去。

方咏雩不言,假如昭衍没有修成九重阳劲,他在报仇失手后只要周绛云一个挑选,自是不会忏悔,可事到现在,多说无益了。

自打得了都城传来的暗信,尹湄心中牵挂恩师安危,没再睡过一个好觉,之以是留下来以身犯险,也是想要借此机遇摸索出玉无瑕的下落,现在听到萧正则这般发问,她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须知偶然候没有动静,才是最好的动静。

面对萧正则这般劲敌,方咏雩不敢有涓滴忽视粗心,只在最后摸索了几个回合,以后都是尽力以赴。平心而论,萧正则不愧为稳压听雨阁四天王的阁主,其内力之深厚、招式之精美、武学之博识都是方咏雩平生仅见,比武不过百多个回合,他已手腕尽出,对方仍游刃不足,倘若再耗下去,方咏雩必将力竭人亡,绝无翻盘余地,干脆孤注一掷,同萧正则比拼内力。

方咏雩的父母都是南边人,他虽身量颀长,但骨架并不粗大,一双手更是白净苗条,萧正则劲力急催猛震,他的两条胳膊便向外翻转,筋骨扭折,眼看就要被活活拧断双臂,只见他眼中血光乍现,十指如钩锁住萧正则两手腕脉,后者只觉两股极阴寒气同时从摆布手上袭来,雨水凝冰,寒霜覆体,暴露在外的皮肉竟在瞬息间被冻成了青红色!

第一个会在上药包扎前为他吹一吹伤口的人,第一个会拿糖哄他别怕疼的人,第一个会陪他玩翻花绳踩豆子的人,第一个会因他嫌弃衣服有补丁不肯穿就去学刺绣的人,第一个会帮他报仇找场子的人……都是现在这个背着他的人啊。

锁骨菩萨这辈子有过无数个男人,求他们办过很多事情,就连她曾经倾尽爱意的傅渊渟,她也渴求从他那边获得对等的豪情。

“我没恨过你……”她开了口,声音很沙哑,“向来没有,我恨的不是你……”

雨还鄙人,雨水打在人身上,伤口止不住血,体温也在不竭流失。

就在这时,方咏雩突觉腹部一凉,兰姑的右掌不但没被罡气弹开,还轻而易举地抵在了他的气海穴上。方咏雩已到了外强中干的境地,顿时心道不妙,却不料一股森然寒气从兰姑掌中泄出,顺着气海穴敏捷传遍阴脉,将要干枯的丹田顷刻如同久旱逢甘霖。发觉到源源不竭的寒气涌入体内,方咏雩惊诧不已,须知《截天功》高深莫测,对其他武学的压抑极其较着,就算是同属阴寒一道的内力,在截天阴劲面前也要化为乌有,而兰姑这一掌竟能弥补方咏雩本身所剩未几的真气,除了两股内力同为截天阴劲,绝无其他能够!

“那你为甚么,不返来呢?”

这一拳,萧正则用劲八成,已是动了杀心,必取玉无瑕性命!

“师尊……”方咏雩已是有些认识不清了,他撑着一口气只为等候昭衍前来,却不知那厮在这关头时候去了那边,还是让周绛云抢先了一步。

玉无瑕脚下一个踉跄,她抓住周绛云的右手不让他滑下去,双膝跪在了泥水里,眼睛是通红的,嘴唇没有一丝赤色,低声道:“阿云,我这辈子也只对你一小我,别无所求。”

玉无瑕敛了笑容,叹道:“不错,可惜功亏一篑了。”

尹湄厉声道:“走!”

惊呼声中,尹湄奋不顾身地攻向萧正则,可她腿脚负伤,离得又远,不管如何也来不及了。

血从顶门流下,周绛云大脑剧痛,悄悄一摇仿佛就能闻声浆子闲逛的声音,身子倾斜便要软倒,萧正则眉头紧皱,又一拳向他头顶落下,这回被玉无瑕拦掌挡住了,哪怕交叠的双手同时传来剧痛,她也没将手挪开。

蓦地间,萧正则腹下一灼,只见烂泥般的周绛云竟还不足力脱手,两指扯开尹湄捅出来的刀口,截天阳劲澎湃灌入,本已止住的鲜血再度涌出,更有火毒跟着极阳真气突入萧正则体内,在五脏六腑间横冲直撞,逼得他面如金纸,终究今后连退三步,吐出一大口血来!

周绛云会冒险留在葫芦山里,又在现在现身反对,无疑是为他这身功力来的,毕竟方咏雩已是强弩之末,就算用上了阴阳逆转秘法,也不过迟延些许时候。一旦周绛云获得了他的九重阴劲,便如涸鱼得水,只要藏匿个一年半载,待到阴阳共济、九九归一,便可东山复兴。

脚踝被一只手拽了下,玉无瑕低头看到周绛云颠仆在地,又见萧正则缓缓起家,她将心一横,俯身抱起周绛云,脚尖点地纵身,朝一旁的院墙掠去。

玉无瑕神采煞白,才往前踏出一步,便见萧正则擒住尹湄手腕,“咔嚓”一声拧脱骨节,左手在她颈侧一按,人便昏死畴昔。

他从小就喊她“玉姐”,哪怕被傅渊渟支出门下,也固执地不肯唤她一声“师叔”,玉姐就是玉姐,如娘亲,如姊妹,如爱人。

周绛云的确悔怨了。

萧正则面沉如水,身形蓦地一动,尹湄连退三步,只见他摆布急抓而来,忙探手向前分花拂柳,四只手你来我往几不见影,终是尹湄慢了一拍,即将要被萧正则擒住双臂,忽见方咏雩欺身而近,屈肘将她撞开,两掌齐出迎了上去!

分裂的脑袋不大灵光,他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上回是在十八年前,本身偷袭了正在闭关逼毒的傅渊渟,姜还是老的辣,小魔头要造老魔头的反,一击到手则罢,没得逞就要被扒皮拆骨,傅渊渟把他踹翻在地,用脚碾他的手,逼问他为何要叛变,而他说不出启事,十指连心,痛起来也钻心穿肺,又感觉老魔头这辈子都没有自知之明,就算在飞星案里受了冤枉,可除此以外,傅渊渟做过几件问心无愧的功德么?

方越筹算得很好,却不想他刚带着方咏雩到达这里,就见暗淡苍穹之下,有人撑着一柄白伞,鬼怪般无声无息地站在小道绝顶。

玉无瑕的脚步俄然顿住,雨水一刻不歇地打在她脸上,恍惚了神情。

一念及此,尹湄疾步上前,两指疾插萧正则双目,不想指尖尚未及身,便撞上了一股罡气,竟是难以寸进,她正要拼力再试,突觉头顶厉风压下,赶紧斜身出掌,震开了兰姑偷袭一刀。

“疼……”两条手臂有力地垂下来,周绛云在她耳边喃喃道。

这一下,不但萧正则吃了一惊,就连尹湄也在看清来人后眼瞳骤缩,他们或多或少都猜到了周绛云没出葫芦山,却未曾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现身出来,还是为了救人。

萧正则捏动手里的面具,只觉触感与真皮无异,便问道:“兰姑是你的人,还是被你杀了?”

“不好!”尹湄神采骤变,方咏雩这体例确有奇效,可他的功力不如萧正则深厚,后者现在虽是转动不得,却将满身真气内收护体,且看他身上凝冰化水,便知寒毒未能深切肺腑,一旦方咏雩后继有力,便是胜负分晓之时!

不等尹湄将刀捅得更深,萧正则一掌劈在她肩头,同时出脚踢中她左膝,尹湄下盘失衡,当即被他反手拍开。这一刀入体不浅,鲜血瞬息湿了大片衣衫,可萧正则只是皱了下眉,用手在伤口处压了一下,失血竟大为减缓,而后他身形微动,双手齐出,别离攻向周绛云和玉无瑕。

方越浑身僵住,方咏雩手里的碎冰也化水落下,两人一起转头看向周绛云的背影,只见他走得越来越快,猛地一个纵跃,翻过墙头落入了道观里。

千钧一发之际,周绛云欺身而近,萧正则的手爪便抓在了他的小臂上,只听“噗嗤”一声响,五指深陷骨肉中,鲜血涌出,脚下雨水也变成了淡红色。

方咏雩强撑着站起家来,道:“他再短长,也不是杀不死的神佛鬼怪。”

“他——”方越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这魔头到底是来干甚么的?”

萧正则蓦地抬开端来,满身皮肤都变得莹白如玉,仿佛上等羊脂玉雕成的佛像,排山倒海般的内力破浪而来,覆盖体表的层层寒冰随之碎裂,方咏雩强催内力也抵抗不住,当即口鼻溢血倒飞出去,“兰姑”伸手欲救,猛地抬手一挡,被萧正则一爪压下,抓破左边脸颊,顺势撕下整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这一个“了”字刚发音,她便纵身而起,挥刀斩向萧正则,口中不忘喝道:“庙门已开,军阵大乱,你们速速拜别!”

“不成上前!”尹湄横臂将他拦住,犹带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兰姑”,震惊与狂喜一同在心间翻涌起来,“她、她是我师父!”

重拳击中了头颅,劲力猛震,颅骨收回“咔嚓”一声轻响。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边位置偏僻,阵势也崎岖庞大,敌军该当尚未攻打上来,以方咏雩现在的环境,赶着下山恐怕不可,先找个埋没的山洞躲雨,等他缓过一口气,再设法下山。

不是虚情冒充的“周宗主”,也不是连名带姓的“周绛云”,是……“阿云”。

独一不被玉无瑕操纵的例外,只要周绛云。

背上的人,完整变冷了。

目睹萧正则一步踏前,尹湄当即侧身遁藏,指爪以毫厘之差从她颈边抓过,截断几缕乱发,她心头一骇,腰肢发力后仰下落,旋即翻滚横飞,轻巧灵动如风摆柳,连躲萧正则三抓。方越见她遇险,长刀急挥,斜劈萧正则背后,衣衫分裂,皮肉毫发无伤,却见刀刃翻转,绕过腰身斜指向上,疾刺腋下佛门,萧正则折身回肘一撞,险将刀尖折断,左手顺势擒住方越右腕,五指发劲一扣,方越脸上闪过痛色,倒是拼着腕骨剧痛蓦地翻刀,利锋锯木普通划过萧正则左腕,收回令人捂耳的金石刮擦声,足见刀劲凌厉。

方越虽不知他二人究竟有个劳什子和谈,但已铁了心要将方咏雩活着带出葫芦山,见这魔头抬步走来,他正欲挥刀,却被方咏雩死死抓住了腕子,来不及发问,周绛云已到近前。

玉无瑕的身躯开端颤栗,她没有扭头去看,眼睛死死盯着泡在水坑里的帕子,雨点打在水面上荡起波纹,甚么也看不清楚,心脏却随之一颤一颤地阵痛。

下一刻,他与他们擦肩而过,没有半步逗留。

瞥见尹湄折身而返,玉无瑕嘴唇轻颤,倒是没有多言,反手将刀掷了畴昔,白手凝力急攻萧正则,尹湄接刀在手,蓦地间腾身上跃,连人带刀腾空翻滚,五刀劈落,五雷轰顶!

周绛云垂下破褴褛烂的袖子,森然一笑:“好徒儿,你能在萧正则部下活命,一身本领算是出师了。”

周绛云五指用劲,指尖插入血肉,方越怕他一手掏了本身的心出来,刚猛一刀劈面劈下,同时一蓬雨水从火线激射而来,周绛云只得放手飞退,同时拂袖一挡,雨针打在广大衣袖上,穿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尹湄正欲蹬墙上去助战,听到脑后劲风乍起,马上侧身转头,却见萧正则不知何时从鞭圈中脱身出来,一掌劈在她脑袋右边,整面墙轰然塌了一半,残砖碎石迸溅纷飞,尹湄只觉头皮一麻,左手搓掌成刀斩向萧正则咽喉,身子向右斜转,欲从他身边逃分开去,可萧正则脱手极快,她只得勉强抵挡,一躲再躲,始终逃不出三尺之遥,如在原地打转。

玉无瑕瞪大眼睛,堵在喉间的那声呼喊终究出了口:“阿云!”

他想要咬住玉无瑕的耳垂,终是没狠心下得去口,只能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弱,却还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萧正则先已被阴劲伤了经脉,现在又遭到阳劲冲撞,唇缝间有赤色一闪而过,身上那层莹润如玉的光芒也暗淡下去,尹湄看得清楚,顺势捡回长刀扑了上去,用尽尽力捅向萧正则心口,被他挥手一压,刀锋被迫偏移,却听“嗤”的一声,刀尖这回没有被震开,狠狠刺入了萧正则左腹,鲜血淋漓而出!

两人挨得近,玉无瑕将周绛云往身后一推,左手虚引化力,右手直探擒腕,堪堪接下这两掌,却听萧正则张口收回一道啸声,声音不大,直贯耳鼓,玉无瑕只觉心脏猛抽了两下,周身真气为之一滞,将发劲力竟使不出来,如此迟滞了半晌,双手便被萧正则挣开,随即劲风急扑,一个拳头朝她面门砸了过来。

方越看得骇然,忍不住问道:“这是甚么环境?”

血是凝固的,气是静止的,连打在身上的雨水,也是越来越冷的。

尹湄先是大惊,旋即心念一动,嘲笑道:“你竟也不知,那就最好了!”

俄然间,一道长影挟雨而来,萧正则松开方越横身飞出,鞭头打中他刚才站立之处,如同毒龙钻洞,砖石回声破开一个洞穴,别人在半空,玄蛇鞭咄咄相逼,如有万千长蛇腾空狂舞。方越趁此机遇滚出战圈,正要与尹湄汇合,却见面前寒光飞闪,他想也不想就偏头闪躲,同时举刀相迎,可惜先机已失,竟被另一把刀生生压了下来,刀背深陷肩窝,迫出一道红痕。

周绛云做过叛徒,便也最讨厌叛徒,可他奖惩了陆无归,却没动尹湄一根指头,乃至玉无瑕如有所求,只需让尹湄带句话来,他都肯为她去做,何如玉无瑕断交如初,从不向他讨取甚么,仿佛死生不复相见。

三天前,周绛云脱手捏碎了谢安歌整根手骨,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在也轮到他来消受这断筋碎骨之痛。

“玉无瑕……竟然是你!”

第一声“玉师叔”是从甚么时候开端叫的呢?哦,他想起来了,是在二十四年前,她从都城返来,神情冷酷,描述蕉萃,在池子里一泡就是整天。

“咔嚓”一声,极其纤细的裂响从下方传了出来,本该在雨声中几不成闻,可在场的每一小我都闻声了。

说来好笑,号称“血衣人屠”的周绛云早被江湖人传得如魔似鬼,可他到底还是肉骨凡胎的一小我,之以是目睹血肉横飞的惨况而不眨眼睛,只因刀没劈在本身身上罢了。

方越背起瑟瑟颤栗的方咏雩,急道:“你不走?”

周绛云的左手小臂已经被萧正则抓烂了,他像是又回到了被白道世人围攻的时候,只不过那会儿他面前所见尽是敌手,而在此时现在,他身后站着玉无瑕。

这时,萧正则开口问道:“玉无瑕现在那边?”

上一次是甚么时候呢?

但是,他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是我师父!”说完这句话,她“砰”地将大门一关,转头只见玉无瑕正与萧正则激斗,清楚是利刃对白手,却占不得半点上风,端赖超脱身法和诡谲刀术与之周旋。

她跑得跌跌撞撞,不得不改抱为背,让周绛云趴在她背上。

“你若对本座脱手,那就真没法结束了。”周绛云道,“如何着,当初在销魂窟里的和谈,你又不认了?”

过了一会儿,她背着周绛云起家,持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两人比武不过转眼之间,方越总算看清了对方脸孔,顿时惊怒交集:“魔头!”

没等他跑出多远,便见雨幕中陡现一抹猩红,一道人影挟风扑至,如同幽灵索命,方越吓了一跳,他来不及多想,回身抱住方咏雩,反手出刀已失先机。这半路杀出的仇敌没有萧正则那般刀枪不入的刁悍体格,脱手倒是迅捷狠辣,避过刀锋抓向方越手臂,被他闪过又翻腕一拍,方越右臂又痛又麻,那只手已抓在他胸膛上,生生将人提了起来。

直到暗影将他们淹没,直到足迹被雨水冲毁,直到淤泥将丝帕埋葬。

萧正则正尽力抵抗截天阴劲,发明方咏雩力量将竭,本欲乘胜追击,孰料劈面真气暴涨,立时令他压力倍增,再看兰姑以掌抵住方咏雩气海穴,手背青筋凸出,丝丝寒气外泄,哪还看不出端倪安在?

“走!”方咏雩的身子越来越冷,他扯住方越的衣袖,双腿软倒下去,“趁他还、还没悔怨,快走!”

周绛云趴在玉无瑕的背上,他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双手抬不起来了,能等闲踢断一流妙手整扇肋骨的腿也站不住了,欲壑难填的心跳得越来越慢,面前也逐步恍惚了。

似这等妙手相拼,外人实是插手不得,兰姑这一掌用尽尽力,要么破了方咏雩的护体罡气,要么经脉尽断而亡,方咏雩得空转头去看,只能鼓足内力疾攻萧正则,可正如尹湄所料,截天阴劲本就强攻弱守,他能将萧正则手脚冰封,已是耗损庞大,现在再度强提真气,丹田里痛如针扎,经脉骨髓阵阵发冷,那要命的寒症竟有发作之势,占故意口的那股极阳真气也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周绛云的眼睛一点点地睁大,血点凝在他的眸子里,他张嘴想再说点甚么,但已经没法发作声音了。

死里逃生的玉无瑕抬开端来,眼中映出周绛云的背影,她先是一愣,待他侧过甚来,看清了那张脸孔全非的脸,嘴唇颤抖了几下,没能发作声来。

“玉姐……我好疼啊……”

“嗖嗖”两声厉响从周绛云右手指间破空弹出,气劲凌厉涓滴不逊方咏雩打出的雨针,直刺萧正则双眼,快得瞬息及至,萧正则来不及躲闪,便松开了那只血淋淋的手,双掌急翻如转轮,将这两道气劲化为乌有,周绛云疾步上前,沉肩撞向萧正则胸膛,截天阳劲催发到极致,落下来的雨水竟在这一刹时被阳气蒸干,二人轰然发展。

人真是轻易变,年青的身材味朽迈枯朽,新鲜的血肉会腐臭生蛆,就连豪情也会不复畴前。

萧正则将面具一收,轻声道:“倒是如此,我本想擒住你徒儿,再向她逼问你的下落,现在你主动现身,倒也省去费事……你化身兰姑暗藏下来,想必就是为了本日吧。”

“听雨阁二十二营精锐齐出,全部都城几近被刮地三尺,想不到……竟是灯下黑。”

“销魂窟被我毁了……琵琶被我烧了……师父,也被我赶走了……当年让你耿耿于怀的那些人,全都被我杀了……就、就剩下我了。”

说话间,他接了雨水在手,掌心凝出寒冰,蓄势待发。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