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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死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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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鞭卷风如浪,劈开满天席雨,方咏雩面对平生罕见之劲敌,表情倒是前所未有的澄明,一脱手便尽力以赴,鞭法毫无套路可循,千变万化随心所欲,发挥开来纵横数丈,如同龙蛇绞杀,九重截天阴劲也被催收回来,雨水成了最好的暗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萧正则纵有盖世武功,一时半会儿间也难近他身。

正如李鸣珂与尹湄所言,听雨阁既知登仙崖下有深谷,围山自不会放过这个处所,可那片处所山路崎岖,又恐风雨来袭,兵马难以结成战阵,便由江烟萝带领听雨阁的精锐妙手亲身前去埋伏,为保万无一失,那些人早已解缆,而江烟萝提出了以囚充兵之法,这才多留了几个时候。

四周腥风怒卷,八方杀声震天,武疯子胸中戾气横生,脸孔隐现狰狞,可当他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野林子,晓得李鸣珂就在那林中布阵待敌,那股不管不顾的凶性便收敛起来,再看身边持兵迎战的三十名丐帮弟子,不由心想:“生也好,死也罢,我这平生有幸遇见有恋人,能同众兄弟祸福同当,不算白活了。”

谢安歌左边衣袖空荡,神采青白如死人,哪能及时闪避开来?目睹萧正则闪身而至,谢安歌唯有俯身一转,扫堂腿攻他下盘,未料萧正则双脚立于原地不动,鞭腿扫来如同蚍蜉撼树,顺势探部下抓罩其顶门!

方咏雩心道不好,他反手一鞭抽向兰姑身后,玄蛇鞭瞬息纵跃数丈,眼看就要打中兰姑背脊,身边突有劲风袭来,萧正则一拳轰向他腋下佛门,迫得方咏雩不得不侧身回击与之对抗,本觉得这下要硬拼内力,不想拳掌订交竟是一片软绵,萧正则像一道穿风过雨的闪电,借力掠至大门四周,一把擒向谢安歌!

枪尖与劲风几近同时达到,王鼎举棍迎上,只听“刺啦”一声裂响,他手里这根手腕粗的木棍竟是从中爆裂开来,若非放手及时,虎口、掌心都要受伤,枪尖兀自去势未绝,直向贰心口刺来。

这一下迅疾精准,谢安歌的右肩顿时被他扣住,可不等萧正则收拢五指,便听一声裂帛响,竟有一条手臂持刀破开道袍朝他刺来,刀势既快且狠,毒蛇般直奔心口,一声脆响过后,刀尖在胸膛上断裂,萧正则倒是神采倏变,反手一掌将她震了出去!

比起这些人,萧正则更在乎另一件事。

说罢,他单独纵身向山顶掠去。

开初只是零散雨点,未几时雨势渐大,淅淅沥沥地落向山林,南地夏季潮气重,这雨水流入大地,坚固的泥土随之硬化,蜂攒蚁集的敌军守势一缓,但奋勇不减,顶风冒雨地围杀过来。

方越练的是疾风刀,脱手就是一招“风卷残云”,刀锋拦腰一斩,复又斜劈逆卷,招招抢快,刀刀催命。萧正则身躯后倾,用一根手指抵住刀刃,挥掌击向方越面门,掌风几近将雨幕震碎,方越连人带刀纵身而起,屋檐一角回声崩毁,萧正则斜身转臂,五指抓向方越右脚足踝,后者腾空倒回身形,刀锋下翻直劈仇敌手掌,这一下砍在了实处,却听“呛啷”一声锐响,刀刃仿佛劈在了坚固金石上,震得方越虎口一麻,手腕随即被人抓住。

刀尖未破皮肉,刀劲已透体而入!

“好一手硬工夫。”萧正则双脚落在一根光秃秃的树杈上,那枝子不太小指粗细,冷不丁接了个大活人却连颤都没颤一下。

闻言,萧正则朗声大笑,道:“方咏雩,方怀远生前将你逐出门墙,而后你投入补天宗,同临渊方氏恩断义绝,现在又是以甚么身份来与我算账?”

“你还会《宝相诀》?”

雨天是行军兵戈一大忌,且不提门路湿滑、视物恍惚,火器和弓箭一旦受潮便大为不妙,火攻更是成了笑话,倘若两军对垒也就罢了,己方将要面对的是百多名武林妙手,这些人长年风里来雨里去,行动起来比披坚执锐的兵卒敏捷很多,大雨对他们来讲有如天佑。

三天磨合下来,山里这一百数十人临时摒弃了吵嘴之别,补天宗一干杀手散入山林,其他人各自结阵,吼怒阴风拂过山岗,幢幢人影却难见踪迹。待到四更时分,又一队敌军攻进山来,门路两旁蓦地窜出六条黑影,个个身法迅捷、脱手如电,这是跟从刘一手四周奔袭的方门旧部,砍倒仇敌马上退走,而被砍中的兵卒大多没有当场毙命,或断了胳膊腿儿,或伤了胸膛腰腹,惨叫声在夜里远远传开,可比鬼哭狼嚎更渗人。

指对爪,掌对拳,两人厮杀在一起,眨眼间已拆了数招,那三十名丐帮弟子看出王鼎落了下风,忙脱手疾攻萧正则,意在逼他自救,却不想此人一身钢筋铁骨,刀枪棍棒落在他身上毫无感化,萧正则乃至没有转头,披风卷过就将偷袭一一挡开,此中一把长刀斩开衣角劈到他腰侧,刀刃收回一声颤鸣,竟然从中折断。

见此景象,萧正则心知他们是用心拿谢安歌作饵引本身上来,岂能等闲放人分开,当即双手齐出抓住玄蛇鞭,纵身向上一拔,方咏雩被迫离地而起,两人在半空中连拆数招,萧正则连消带打卸去长鞭守势,突然向下扑去,孰料暴风逆卷,万点雨水噼啪袭来,若非萧正则的金刚武体能拒水火于皮肤以外,寒气一旦跟着雨水钻入体内,四肢百骸、奇经八脉都要凝血结冰!

“不、不是啊……”此人嚎啕道,“我们在牢里待得好好的,连夜被带到这里来穿上兵皮,好、豪杰饶命啊,我不过是小偷小摸,家……家中另有……”

但是,方咏雩尽力催动截天阴劲,雨水刹时封冻人体,萧正则仿佛跌入冰窟,置身冰洋当中,行动无以连贯,被玄蛇鞭缠住腰身,生生拉拽向后,虽是很快震碎了寒冰,但也错失了擒拿谢安歌的最好机遇。

兰姑身形一晃,猛地从人群里闪出,手起刀落斩下一颗首级,正欲纵身再追,却听萧正则道:“你留在山下,守好出口。”

陆无归规端方矩地站在两人身后,闻言也暴露笑来:“仙子说得不错。畴昔四个时候里,我们前后派了三拨人进山袭扰,搅得他们坐立难安,半晌也不得安生,现在只要您一声令下,营中精锐齐出,何愁不能剿尽贼寇?”

“你不是谢安歌!”

就在这时,方咏雩指下一劈,突然拔高的琴音如同鹤唳九霄,顷刻间直贯耳鼓,萧正则眉头微皱,蓦地张口收回一道虎啸,啸声对琴音,浑厚对锋利,方越与谢安歌同时感觉气血上涌,目炫耳鸣,几乎站立不稳。

葫芦山不比栖凰山,这只是一座穷山头,既没有构造密道,也无妙手徒众,萧正则乃至不必动用听雨阁二十二营的精锐,五千兵马便可将庙门踏破,但有江烟萝和陆无归在侧,一个暴虐一个阴损,杀人先诛心,刘一手这厢天人交兵,别的几处战圈也有人发明了端倪,纷繁神采丢脸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暗器令方越神采一凛,萧正则捉隙摆脱了玄蛇鞭,飘落在一侧屋角上,低头朝门口一看,眉头微皱:“你来做甚么?”

因着期限将尽,彻夜实无人入眠,王鼎正在四周巡守,听得下方杀声骤起,贰心下一凛,当即带人赶了畴昔,敏捷共同杀手们将十八个地支暗卫截在原地。丐帮弟子攻守有度,那几个杀手亦是神出鬼没,专挑紧急关头捅人刀子,仇敌不消半晌便死伤殆尽,但王鼎神采冷峻,叫了个机警的弟子下去搜索一番,那人很快赶了返来,强压哀思道:“少帮主,下头四个弟兄都死了!”

骆冰雁此行带了很多和顺散在身上,本是为对于劲敌筹办的,现在也顾不得很多,李鸣珂将抓到的活口尽数打晕关了起来,再把和顺散投入上风口的圈套里,凡有仇敌来到这条必经之路上,必将中招瘫软,如此可保一两个时候无虞,勉勉强强撑过了这一夜。

下方杀声如雷,可在这道观里,竟有琴声悠长不断,道观大门是虚掩的,门口没有严阵以待的保卫,空荡荡的,一如顶上云天。

小小一处土坡,竟使官兵们死伤惨痛,多数是吃了不占天时天时的亏,萧正则眼眸低垂,目光扫过坡下尸堆,叮咛道:“集合精锐扼守要道,重整军阵,暂缓守势!”

“天公不作美罢了。”江烟萝柔声笑道,“既是大雨将至,那便速战持久,以阁主的本领,戋戋百十来个逆贼,还怕他们逃出您的五指山去?”

萧正则不置可否,昂首再看了一眼天气,道:“北面,交给你二人了。”

这一击出其不料,委实避无可避,萧正则挺身迎拳,两股内力悍然相撞,王鼎借力向后跃开,手脚模糊酸麻,胸腹更是剧痛如裂,低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说罢,他就像一股青烟似的掠入了山林。

天气刚亮,四下里凄风凛冽,穹空未见朝阳东升,反倒有如铅层云密布不散。

眼看方越就要护着谢安歌逃出道观,忽听门别传来破空之声,方越忙将谢安歌往身后一推,同时抬手挥刀,他留了个心眼,长刀急转如轮,如同红绫翻江,激射而来的一排钢针被气劲吸引,尽数粘在了刀上,假如不管不顾地横劈竖砍,起码有半数钢针要钉入血肉之躯。

“你怎敢鉴定我会孤身一人先行到来?”

道旁早已筹办好堆成小山的石块,大的有如磨盘,小的不逊人头,王鼎一棍子抽出去,石块便铺天盖地般飞向敌军,抢先几人连声惨叫都来不及收回,身子已被大石碾压而过,紧随厥后的数名兵卒也未能躲开,地上立时多了十来具尸身。

他们如果能将性命分个三六九等出来,也就不会被听雨阁率军围困在此了。

腊月廿七,北风卷,阴云垂。

方咏雩道:“子时三刻至今,未几很多整六个时候。”

这先声夺人的一炮不但轰开了山道,还大大奋发了士气,萧正则再一挥手,两个百人队一左一右抢步杀去,守在山道四周的二十余人乍见火炮震天威势,来不及撤走便被敌军咬上,只得豁命一博,尽力拼杀,何如双拳难敌四手,半晌之间,他们已是死伤过半,不得不向后撤退,庙门就此失守。

“有些事不敷为外人道也,有些恩仇也得做个了断。”

萧正则眉头轻皱,身形一晃就要痛下杀手,却听一道锋利至极的哨声响起,那片野林子里似是有人吹破了竹笛,紧接着人影攒动,李鸣珂带着一队快刀手从斜火线杀向坡下,瞬息间突入敌阵,领头的把总见其来势汹汹,忙不迭舞旗变阵,不想李鸣珂技艺如电,点翠刀劈开两柄长戈,飞身扑至近前,二话不说挥刀横抹,鲜血飞溅而出,军旗也断成两截,这才抬头喊道:“下来!”

最后一个字出口,伴跟着一声大喝,仿佛猛虎吼怒,百兽之王的吼声能够震慑山林,亦可摧心裂胆,除了早有筹办的丐帮弟子们,这里成百上千的敌军同时掩耳痛呼,他们大多没有内功护体,猝不及防下生受了一记“鬼虎啸”,如有重锤击顶擂胸,脑中一阵嗡鸣,五脏六腑也被震得一抖,很多人当场吐了胆汁。

一念及此,萧正则悄悄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天意啊……”

方咏雩心念一动,部下古琴向外急翻,一帘雨水向前泼去,破空声如万千钢针齐发,萧正则扯过披风一卷,“叮叮铛铛”数声响,碎雨乱溅如珠落,那披风去势未绝,直向琴案扑去,方咏雩猛地一拍案面,古琴震起直立,右手中指拉弦一勾,血珠渗在弦上,弦断音发,仿佛一个怒雷从天降下,生生在萧正则头顶炸开,顷刻五脏巨震,他闷哼一声,又见古琴劈面砸来,扬手一舞披风,布帛竟将木琴绞烂。

他道:“脱手,莫要放走了逆贼!”

说罢,他脚尖一点树枝,纵身向王鼎疾飞而去,王鼎横腿扫出,顿觉本身踢中的不是一条胳膊,倒像一根实心铁棒,饶是他一身工夫过硬,腿脚也是酸麻了一霎,突觉头顶劲风压下,恰是萧正则趁机屈指向他天灵盖抓来。王鼎矮身一滚,那只手仿佛捕兔鹰爪,堪堪抓破他的额头,从脸颊边一掠而过,压住左边肩膀,“噗嗤”一声,王鼎肩头被他手指穿出五个血洞,假如回击再慢一瞬,受的就不但是皮肉伤了。

存亡关头,王鼎不疑有他,矮身滚下了湿滑土坡,丐帮弟子们有样学样,当即翻滚落坡,堆积鄙人的浩繁尸身恰好为他们做了缓冲。两边人一经汇合,李鸣珂将把总的头颅往敌军那边丢去,兵士们纷繁后退,她一手拽住王鼎缓慢向野林子退去,其他人当即跟上,敌军赶快追击,突有一排排削尖的木刺从林中暴射出来,有那躲闪不及的痛呼一声,当场被木刺贯穿身躯,前面的人见此惨状,逼近之势一缓,眼睁睁看他们尽数退入密林。

王鼎此前未曾见过他,但这世上有些人物,不必曾经会面,一见便知是谁。

“照如许下去,我们不被烦死也要乱了方寸。”李鸣珂朝身边一名丐帮弟子道,“你去道观报讯,向骆宫主借和顺散来!”

萧正则笑道:“这天下武功,只要我不想学,没有我学不到或是学不会的。”

王鼎“呸”了一声,骂道:“无耻鹰犬,羞与尔等为伍!”

在此之前,萧正则从未见过尹湄,可有了陆无归的密报,又见到不成模样的易容面具,他另有甚么不明白的?

萧正则排闼而入,抬眼就见三小我或站或坐在细雨如线的廊下,左袖空荡、神采惨白的中年道姑持剑而立,一个身着青衣白缎的年青男人提刀护在她身边,最后一人坐在长桌前面,低眉垂首抚瑶琴,曲子不知其名,昂扬时恍若惊涛拍岸,降落时细如深谷溪流,起伏不定,变幻莫测。

“鬼虎啸不但是用来杀敌伤人的工夫。”啸声过后,萧正则对神采剧变的王鼎道,“声发于口成于气,气在丹田聚五行,五行之气入五脏,五脏聚精动神魂。一声摧肝胆,一气护心肺,等你何时做到了这两点,才算把‘鬼虎啸’练成了。”

萧正则目光一扫,未见其别人的踪迹,再凝神谛听,模糊闻声野林子的方向杀声愈烈,想来是兰姑在半山要道那儿见着了待战兵卒,命众暗卫入林追杀王鼎、李鸣珂等人,自个儿先上山顶来探环境。

江烟萝低头道:“部属定当竭尽尽力,不辱任务!”

萧正则侧身让过一鞭,又见方越挥刀攻来,脚下不退反进,如风送浮萍飘忽而至,主意向前跃去,如此胆识实在令人佩服。方越一刀未及他身,见方咏雩抖鞭将人圈出,刀势急转击向萧正则头部,欲使其顾此失彼,不想此人左手接刀,右手抓向鞭身,似擒毒蛇七寸,旋即双手劲力齐发,刀与鞭撞至一处,同时脚下一错,鹰隼般从两人之间冲了出去,腾空扑向廊下的谢安歌!

滚石过后,坡道更加湿滑难走,敌军兀自不肯罢休,抢先恐后爬向上坡,丐帮弟子最是晓得打群架的精华,刀枪棍棒专攻仇敌头脸和下盘,突破了不知多少颗脑袋,恰好弓箭和火铳在雨天能力大减,众兵又是仰攻,人如蚂蚁上树般爬上坡去,旋即像下饺子似的滚返来,任他们踩着同僚骸骨,一时半会儿也冲杀不上。

对比王鼎那声虎啸,这一声的威势要小上很多,它并不刺耳,乃至算得上降落,若说前者是猛虎出山,后者便是兽王归林,一声巨喝内劲三变,仿佛原上春草寸寸生,那些双耳流血的兵士竟在这啸声下垂垂减缓了痛苦,胸中翻涌不息的恶心感也减退了下去。

天,下雨了。

刘一手将他踢翻在地,借着火光看清对方手脚上的枷锁陈迹,内心顿时明白了——天杀的萧狗,竟从绛城府衙拉来一帮犯人打前战,这些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当中或许另有遭到赃官贪吏毒害的老百姓,如果不杀他们,彻夜恐怕要被扰成惊弓之鸟,平白破钞了人手精力,可如果直接宰了这帮人,不说知己难安,还会正中敌军下怀,今后鼓吹开去,他们就真是滥杀无辜的叛贼暴徒了。

萧正则本是为了谢安歌才疾步赶到这里,现在打了个照面,却将目光直直投向了方咏雩,妙手之间自有感到,他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能对本身形成威胁的仇敌。

萧正则准了三日之期,当真是一口唾沫一颗钉,这天子时刚到,山下虎帐号角声未起,先有十八名地支暗卫受命出动。葫芦山里虽有岗哨,但这十八人莫不技艺不凡,做惯了潜行刺杀的活计,超出一重重防地,杀掉一个又一个巡守的人,悄无声气地摸上了半山腰,遇见几名补天宗杀手,这才透露了行迹,两边避无可避,唯有决死苦战。

他不擅乐律,只感觉落在身上的雨水愈发冰冷砭骨,寒气藏在千丝万缕的雨线中,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忽听萧正则开口道:“方咏雩,你在此等了多久?”

火器之威,可骇如此!

话音落,手拨弦,琴声复兴!

风急雨大,火器无用,老天爷仿佛变了性子,也要与朝廷作对一遭,可大雨终有停歇之时,戋戋百十个江湖人,鬼门关已向他们敞开,半夜不死五更死,萧正则已命兰姑堵截了出山的门路,插翅也难飞。

动机转动间,一滴冷雨落在了他的脸上。

木屑纷飞,雨花四溅,一道乌黑长影瞬息扑至,恰是方咏雩抖出了玄蛇鞭!

危急时候,王鼎侧身避开枪尖,手臂屈收锁住枪身,脚下当场一转,旋身折断长枪,顺势夺了枪尖反手掷出,“嗖”一声,枪尖掠过来人耳畔,落入林中不知处。

一声令下,兰姑抽刀出鞘,直劈方越右肩,两人都是刀法妙手,寒光明灭如雷似电,一招一式皆为索命,谢安歌故意挺剑互助,可她伤重在身,又失了一条手臂,只能极力腾挪遁藏,不让方越遭到拖累。

被人劈面揭开伤疤,方咏雩竟不起火,道:“要与你算账的可不止一家一姓,奸佞当权而失道,天下大家得而诛之。”

“前天夜里见了毛玉轮,便知克日将要风雨交集,没想到是在明天。”

“你——”王鼎心中一沉,“这是我爹的独门功法,你怎会了如指掌?”

都说先顾面前再计今后,可儿命关天,哪有轻重缓急一说呢?

虽说天下承常日久,朝廷重文轻武,但蕴州是武阳府一大重城,守军不敢败坏武备,这五千精兵剽悍善战,穿行山林也如履高山,即便遭受埋伏折损了人手,仍然前仆后继。

“阁主!”兰姑急唤一声,没能将他叫住,只好回身折返,脚下一点已飞回军阵,也不知是成心偶然,她落在了炮兵身后,目光冷厉地看向火线。

萧正则没有封闭耳穴,神采只是微变,他看着下方的王鼎,低声道:“鬼虎啸……对了,你是王成骅的儿子。”

萧正则也不算好过,王鼎的内力刚猛浑厚,并非平常妙手可比,他一口真气被重拳打断,若不是《宝相诀》奥妙无方,怕已受了不轻的内伤,现在没急着乘胜追击,盯着王鼎看了两眼才道:“当真是后生可畏,你死在这里可惜了,我例外再问一次,愿不肯意为朝廷效力?”

五千精兵出营布阵,萧正则身披鸦青披风站在大队人马最前,神情寡淡,声音降落。

见状,王鼎当即想到了一个死去多时的老敌手,谢青棠!

竹篮打水一场空,方越觉得萧正则会发怒,不料他竟是笑了,笑得至心实意。

王鼎皱眉问道:“你熟谙我爹?”

话音未落,他摇身一晃,屈指抓向尹湄咽喉!

一声令下,传遍全军,炮兵敏捷装填好火药,再将炮弹装入炮口,眯眼一算是非距,随即取火把扑灭了后壁引线,只听得“嘭”一声巨响,炮弹破空而出,好像飞火流星普通砸向火线山道,岩壁土石当即炸裂崩碎,地上鲜明呈现了一个焦黑大洞,浓烟飞尘里更有两条满身着火的人影向后摔出,在空中翻滚几圈才落回空中,脸孔全非,已是不活。

葫芦山里满打满算不到两百人,同五千精兵比拟实在势单力薄,山中前提有限,戋戋三天时候不敷筑起像样的防备工事,沿途设下的圈套倒起了不小感化,但敌甲士数太多,前面的人遭了埋伏,前面的人当即绕行或动手破解……这般冲杀至晌午,兵卒折损了三四百人,大队劲敌已杀上半山腰。

萧正则面如金纸,目光冷厉地看向火线,“谢安歌”被他一掌打得直今后退,后背撞上坚固石墙才堪堪停下,墙上裂纹密布,她手持断刀单膝跪地,低头吐出一大口鲜血,扯破的道袍落在水中,临时赶制出来的易容面具也被碎石刮开破口。

恰好一曲毕,方咏雩只手按弦止住余音,昂首看向萧正则,两人虽没脱手,却有刀剑订交的锐气在目光碰撞间迸收回来,风愈狂,雨更寒!

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刘一手想着连战连胜好挫敌锐气,不料这队人马撤走后,等了个把时候才见到第三拨仇敌来袭,还是是狼奔豕突不成步地,他率人冲杀了一阵,仇敌死伤过半,更有甚者竟跪地告饶,叩首如捣蒜。

“萧、正、则!”

大敌来犯,最忌讳自乱阵脚,响箭甫一放出,四方人手当即闻讯归位,哪个胆敢擅自乱窜,一概按敌军措置,这是展煜定的端方,他从方越那边得知了尹湄夜袭翠云山的详情,思及听雨阁的天干密探也精擅此道,摆布葫芦山上这帮人摞起来也不比敌甲士多势众,干脆切豆腐般将疆场豆割稀碎,这也是十八名地支暗卫趁夜潜入山林,沿途却只杀了四小我的原因。

山顶没有树林遮挡,雨水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将整座道观覆盖此中。

这帮人已猜到了他会起首针对谢安歌,为此设想布局不敷为奇,真正的谢安歌应是从别处撤走了,面前这三人留在此地既为断后,也为刺杀。

方咏雩操琴对战萧正则,用的是周绛云所创“罗迦音”法门,试图绕过金刚武体破敌软肋,哪想到萧正则修炼“鬼虎啸”多年,音功道行远在他之上,只听“啪啪啪”三声连响,七根琴弦断了三根。

守在这条要道上的人,恰是丐帮少帮主王鼎。

王鼎振臂大喊:“推石头!”

见此景象,刘一手揪住跪在他脚下的兵士,怒道:“哭爹喊娘做甚么?你们不是朝廷的兵?”

贰心下一横,脱手愈发疯暴,一招一式如同怒雷飞电,萧正则还是见招拆招游刃不足,快速折身反手,发掌劈向王鼎胸膛。这返来不及抵挡,王鼎生受了萧正则一掌,只觉掌力雄浑霸道,眼看他就要被击飞出去,倒是凶性骤起,右手死死抓住萧正则的手腕,身躯一拔离地,左脚连踢无影,不出所料被抬腿接下,倒是身躯翻转,左手攥指成拳直取他丹田关键。

“二师兄,送谢掌门下山!”方咏雩拽住鞭梢将萧正则甩向廊柱,同时晃身追上,左手疾插他腹下丹田,被萧正则抡掌以柔劲化解,两人在鞭圈内缠斗起来,忽上忽下,或合或分,方咏雩善于远攻,现在却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将萧正则绊在身周三丈以内,委实险象环生,可不知怎的,每当萧正则杀招来袭,他又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遁藏开来,令萧正则不由得“咦”了一声。

来人鲜明是本该在山下扼守出口的兰姑,她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对萧正则道:“回禀阁主,有二十余人冒雨突围,正中军阵埋伏,领头的被火铳击伤昏倒,从者亦被擒住,部属听闻您孤身犯险,唯恐不测,率一队暗卫冲杀上来。”

“尔等觉得将我绊在了这里,谢安歌他们就能顺利逃脱吗?”萧正则沉声道,“真是……天真!”

趁此机遇,萧正则一把将方越震开,脚尖一点空中,并指直取方咏雩。

因着夜袭翠云山和方善水之死,方越对方咏雩实是心存芥蒂的,可当日四人齐聚将话说开,他虽没法当即放心,但也不再将方咏雩视为仇敌,不然不会执意留下助战。现在看出情势凶恶,方越本欲出刀偷袭萧正则,手臂却被谢安歌用力抓住,顿时反应过来,一咬牙就拉上她绕开战圈,疾步冲向观门。

方咏雩见状,扬手一鞭向萧正则卷来,玄蛇后发先至,死死缠住仇敌手臂,方越趁机当场一滚,将谢安歌从萧正则部下抢了过来。

“本来如此……你是玉无瑕的门徒,尹湄。”

眼看着尸堆越来越高,当中竟无一具是仇敌尸首,凄风冷雨打在身上寒彻骨髓,兵士们不免心生惧意,却见一抹青影重新顶掠过,衣带卷起一支长枪,破空刺向王鼎。

目睹她与陆无归纵马如电,萧正则神采一凛,沉声道:“杀!”

惊呼声中,王鼎一拳砸向萧正则面门,被他横手挡住,顿时明白此人功力深不成测,怕连本身大伯王成骄都不能对抗,实属平生罕见。

萧正则早就将《宝相诀》修至七境十四式顶峰,说他有金刚不坏之身,毫不是一句虚言,可透劲确切是这门武功的克星,平凡人则罢,在如此近的间隔下被一个妙手尽力击中间口关键,即便护体真气坚不成摧,心脉也被这股凌锐无匹的刀劲狠狠刺了一下,差点就破了罩门!

“难怪你能颠覆周绛云,公然有真本领在手!”

仍然是刚才那首曲子,方咏雩弹弦的力道倒是大变,中指勾剔之下一弦双响,如同风雷齐啸,饶是萧正则内功深厚,这时也感觉耳鼓、心室共震,《宝相诀》固有金刚不坏之身,可方咏雩将功力付诸琴弦,专攻人之五感,琴声穿耳钻心,萧正则的呼吸滞了一瞬,便见寒光一闪,方越持刀从廊下杀了出来。

萧正则一笑,他没有作答,只运气上提,猛地张口收回了一道与王鼎极其类似的啸声。

王鼎将拳头攥得死紧,打着火把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尸身,道:“这些鹰犬是来打头阵的,告诉各方凝神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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