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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蛇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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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兰姑在面对鸳鸯时直接用了本来声音:“灭口失利,陈敏还活着。”

医师谨慎翼翼地夹着他的舌头,细心为陈敏清洁净污血,这才从药箱里拿出药瓶来,正要往伤处敷药,旁侧冷不丁伸来一柄折扇,用力压住了他的腕子。

鸳鸯柔声道:“不错,杜允之既然想从他身上动手,留着此人也好,想来以玉楼主的本领,要让一个活人守口如瓶也是易如反掌。”

兰姑幽幽道:“一旦东窗事发,建王父子大难临头,你跟你的主子也落不得好。”

那女人冷冷道:“药落在他手里了?”

鸳鸯柳眉一挑:“这桩案子由惊风楼主理,忽雷楼自冯墨生叛逃后便形同裁撤,现在你们在暗狱只手遮天,不过是杀一小我,如何会失手?”

鸳鸯道:“万无一失。”

“甚么人?”

“把人看好了,如果再出甚么忽略,把稳尔等的脑袋。”撂下这句话,杜允之回身疾步出了暗狱。

“不是别无挑选,只是这个别例对你们最无益。”兰姑目光森然地看着她,“眼下我们楼主卖力鸿胪寺那边,建王父子如有个好歹,你们大可高枕无忧,我等闹不好就要陪葬了。”

“当、当然。”

能在听雨阁眼皮子底下不着陈迹地做下这统统的人并未几,但是萧正则有言在先,玉无瑕当然不会自找费事,叮咛下去将陈敏严加看管,切不成让人死在狱中。

半晌,兰姑冷声道:“对宗室亲王动手,你们好大的胆量啊。”

“本日有人前来顺藤摸瓜?”

成果令人大失所望。

杜允之武功不差,兰姑亦非庸手,他不敢追得太紧,远远随她走出了边角巷,径直出了安然坊。

屋里寂静了半晌,杜允之没有翻开瓦片向下窥测,杀气却仿佛从裂缝间满溢了出来,令他下认识地屏住了呼吸。

杜允之的确看不刮风尘女子,可在他盯上陈敏那天,与其相好的鸳鸯也不会被他等闲放过,早就命人查了她的老底,而据谍报来看,她就是留香院从小买出去的人,因为生得花容傲骨,被老鸨子从小调教,过往各种皆有迹可循,底子不成能学得如许一身本领。

倘若事涉宫闱阴私,亦或江湖大患,不便明调大宣,听雨阁有权留案自处,刑部与大理寺不得过问。

能被带进暗狱的医师,天然也是听雨阁的本身人,其家宅就在四周不远处,此时天气未昏,他却不敢在路上担搁,脚步仓促地往家去了。

“能入口?”

“昨夜,有人去过百花街,找到了安神香的来源,幸亏我们主子有先见之明,特地在四周留了眼线,待人一走便将那掌柜满门都灭了口,可这事毕竟仓促,恐怕欲盖弥彰。”

除非他面前这小我,底子不是本来的鸳鸯。

医师连声承诺,又谨慎翼翼隧道:“既是如此,小人的儿子……”

最后四个字一出,房间内顷刻静得落针可闻,连醉人的熏香都似带上了杀气。

“狗肉是好吃,只怕有毒。”兰姑嘲笑一声,“罢了,陈敏已将该说的话说完道尽,既然有人盯着,临时留他一条命。”

“小人服膺您的叮咛,见机将药毁了,只怕未能撤销他的思疑,暗狱防备恐将加严,倘若……”

或是心下惴惴,医师在路上几次后顾,几乎招来旁人留意,何如杜允之深谙潜踪匿形的本领,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连安然坊内的浩繁耳目也未觉有异。

见此景象,医师连声告罪,仓猝俯身将残渣清算了,又从药箱里取了瓶新药出来,为陈敏措置了伤口,不敢多有逗留,旋即辞职。

闻言,鸳鸯眸中闪过精光,似笑非笑隧道:“我觉得,玉楼主早该将这条喂不熟的狗打死了。”

心念一转,他解缆跟了上去。

这个医师暮年伤残,厥后收养了一个孤儿做义子,是以老的未娶,少的未成丁,家中并无女眷,可杜允之清楚闻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只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真是让人猜想不到,这桩案子重新至尾都是贼喊捉贼,难怪调查起来举步维艰呢。”他斜睨着鸳鸯,“你究竟是谁?”

“本来是你!”灯火摇摆,兰姑看清了杜允之的脸,眼中杀机毕露。

“是……是小人本身配制的金疮药。”

“是……”医师背后盗汗涔涔,竟是没能接稳,只听一声脆响,瓶子摔了个粉碎,药粉也撒了一地。

这一番话落入杜允之耳中,无异于雷霆轰隆,心神突然一乱,呼吸也随之松弛。

来不及多想,杜允之又是一滚,刀尖掠过他的脸落在地上,瞬息刮出一道白痕,他趁机挥出折扇,扇面自下而上划向鸳鸯腰腹,却在半途被一只手生生挡下。

“正因为人在我们手里,才不好明目张胆地要别性命。”兰姑神采沉郁,“更何况,许是姑射仙入京给杜允之涨了胆气,这厮前几日还惶惑不安,今儿个就敢插手暗狱的事。”

其间狱卒无不精于拷问,毫不会给陈敏第二次咬舌的机遇,可见他那一下是用尽了尽力,抱定求死之心。

那女人压着恼火问道:“都办理好了,你如何会失手?”

兰姑语气一沉:“你且说来。”

至于头牌鸳鸯,杜允之固然好色,倒是从不将此等残花败柳放在眼里的。现在看来,他不但错眼漏了大鱼,更是被人操纵而不自知。

听声辨人,应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喉咙或许受过伤,声音带着点沙哑。

有狱卒见势不妙,低声问道:“杜大人,这……”

“毕竟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

兰姑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肯定建王父子会赴宴?”

未几时,盛装打扮的鸳鸯便依偎着兰姑走进房间,杜允之听着关门落锁的声音,又透过床脚裂缝谨慎窥测,肯定出去的只要她二人,眉头顿时皱得更紧——哪怕穿上了男人的衣帽,兰姑也是个实打实的妇人,连女儿都快二八韶华,自不成能来青楼狎妓,而是来见人的。

虽是天气已晚,但女人逛青楼不免惹人重视,兰姑往裁缝店走了一趟,转眼就乔装为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商贾,给老鸨子塞了张银票,开口点了头牌鸳鸯。

他见过这个妇人,在玉无瑕身边。

但是,杜允之昨日才目睹了玉无瑕收伏其女,明天就见到了兰姑。

杜允之趁着这当口,寻隙上了二楼,提早藏入香房床榻下,屏息静待。

他一走,杜允之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

惊风楼司掌谍报刺探,人手之多远超其他三楼,每日筛查来往的谍抨击杂难计,玉无瑕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做不到事无大小地过问,因而她汲引了几个帮手,各掌部分谍报主线,杜允之是此中之一,这名叫“兰姑”的妇人亦然。

杜允之沉默了半晌,直让民气里发虚,幸亏他很快展颜一笑,将瓶子还了归去,道:“也是,人生活着本就不易,何必自讨苦吃呢?”

杜允之从他手里取过药瓶,反复道:“这是甚么?”

比方那礼部右侍郎陈敏。

“一样的招数,一次不能见效,再来一次也是徒然。你只要安循分分,接下来就与你无关了。”

“来由?”

玉无瑕说了只给一天时候,狱卒们就不敢担搁半晌,在这暗狱里有千百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手腕,何况陈敏不过一介文官,连夜拷问下来,供词字据俱全,人也废了。

调侃声声入耳,藏在床下的杜允之心中愤怒之余,背后又升起了一股寒意。

“小人明白,小人毫不敢多说半句,死也不说……”

穿过中道街,医师径直走进一条边角巷,他家住在巷尾,邻舍多为夜不收,值此恰是出动之时,连个旁的人影也见不到,令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抬手拭去额头盗汗,取出钥匙翻开屋门。

“实不相瞒,恰是萧阁主与姑射仙。”说到此处,鸳鸯脸上透暴露顾忌之色,“我在获得动静后,立即命令眼线撤离,可他们毫不会善罢甘休,迟早都要查到建王父子身上,到时候……”

医师悚然一惊,这才发明牢房里竟然另有一小我,本身却浑然未觉,当即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隧道:“杜、杜大人……”

“鸳鸯”对他嫣然一笑,与兰姑互换了个眼神,两道身影齐齐明灭,掌风腿风几近同时杀到!

屋里再没了扳谈声,房门倏然翻开,杜允之看到一道人影从中走了出来,公然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打扮平常,边幅平平,走起路来不惊轻尘,可见是个不凡的练家子。

出人料想的是,兰姑竟来到了留香院。

“扑通”一声,医师跪在了地上,叩首如捣蒜,颤声道:“小人办、办事不力,未……未能到手。”

“这……小人不敢欺瞒,确有狱卒准期前来唤小人出来为那犯官施救,您给的药小人也带上了,可、可谁曾想到牢里另有人在……”

“兰临时慢起火,主子他是诚恳与玉楼主合作,绝无过河拆桥之意。”鸳鸯赶紧道,“明天是乌勒国尊奉的天神诞日,使臣郞铎将在安乐坊设长生宴,很多外使和达官权贵都接到了请柬,听雨阁必然派人暗中盯梢,届时只要巧做安排——”

顷刻间,刀锋刺破床幔,杜允之避无可避,唯有当场一滚逃出床底,却听头顶劲风落下,只见鸳鸯罗裙飞转,抬腿朝他头颅踹下,绣花鞋前鲜明迸出了一截刀尖!

“事可办成?”

有别于刑部大牢,听雨中间设掌管的暗狱尤其特别,凡有重案产生,天干密探就要马上出动调查,再有地支暗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捕案犯停止刑讯鉴别,再将人犯与案宗一并移交刑部及大理寺,故而三衙之间算是相辅互补。

“……”

陈敏承认了本身借职务之便与乌勒国使臣暗通款曲,为满足私欲收受了很多金银财物,奥妙为郞铎办理门路,从而交友京中权贵,以厚利调换他们在朝堂上为乌勒国转圜。

“陈敏那贪婪小人孤负我主宠遇,被郞铎以重金拉拢,为他在京中牵线搭桥,建王父子亦在此中,这场长生宴本就是郞铎为他二人所设,他们岂会不来?”

“这是甚么?”

玉无瑕派人去找陈敏的家眷,可惜去晚了一步,陈家妻儿长幼早已借端离京,倘若飞马驿传地去诘问,不但打草惊蛇,只怕也是无勤奋。

杜允之冷眼看他进屋,整小我俄然“瘪”了下去,跟着北风吹过,他像张皮纸般被吹上了屋顶,悄无声气地贴在瓦片上。

除此以外,一无所获。

鸳鸯脸上闪现喜色,她用力一掐掌心,低声道:“主子的意义是,与其提心吊胆,不如永绝后患。”

可她要见的人,莫非就是这妓女鸳鸯?

有她亲口叮咛,狱卒们自不敢怠慢,很快便有人领了医师前来。

医师强笑道:“此药极苦,大人无伤无病……”

她脚程很快,仗着对听雨阁明岗暗哨的熟谙,等闲绕开了天罗地网,出了安然坊便隐入人流,若非杜允之一起跟踪,只怕早已被她甩开。

时至本日,跟着萧太后临朝称制十八年,听雨阁的职位也节节高升,明面上还是三衙并立,实则早已摆脱了刑部和大理寺的压抑,上至犯官下至恶寇,凡是进了此处,了局可想而知。

杜允之扒开瓶塞,内里的药粉果然与平常金疮药并无两样,闻之也无异味,他挑了下眉,作势要尝上一口,眼角余光瞥见医师神采微变,笑道:“如何,犯人能吃得,我吃不得?”

即便被刑具折磨得死去活来,陈敏也绝口不提本身是如何得知萧太后“病重”本相的,乃至在拷问中诡计他杀。

“谁?”

她抬手在粉颈上悄悄一划,又把满盏茶水倒进另一只空杯里,统统尽在不言中。

兰姑正欲答话,神采猛地一变,扬手便是一把飞刀从袖中射出,朝着床榻之下急射而去!

兰姑当年在严荃手底下不得重用,厥后被玉无瑕汲引,办事特别利落,偏生了个不成器的女儿,那小妮子本是萧正则的婢女,却动了歪心机凑到玉无瑕身边,不但自个儿被刮下半层皮发配去了留香院,还扳连亲娘享福。

杜允之振臂一翻将她震开,发明鸳鸯已封住本身的后路,他衡量了下两边气力,内心暗自叫苦,脸上却不敢露怯。

鸳鸯强笑道:“事已至此,别无挑选。”

昨日兵马批示司突来盘问,可惜慢了一步,陈敏已被押进了暗狱,听雨阁连夜拷问,证词物证俱全,谁也不敢为其执言,在结案前都要三缄其口,故而这留香院高低未闻风声,统统如常。

就在这时,鸳鸯俄然道:“兰姑是玉楼主的左膀右臂,您本日切身至此,足见玉楼主的诚意。陈敏的死活眼下已无关紧急,倒是另一件事,须得尽快办成。”

狱卒对陈敏动了针刑,不扎指尖,专攻穴道和骨节,牛毛细针连根没入,只消内力一催,就能让人剧痛奇痒,恰好无伤性命,是以一夜刑讯下来,陈敏身上最重的伤还是他本身咬出来的。

一念及此,杜允之忍不住回想起陈敏被抓的委曲,当时是他先一步发明了陈敏私通郞铎的环境,遂将之上报给玉无瑕试图将功补过,玉无瑕也没有怠慢,马上命令留香院里的暗桩脱手,而此人恰好是兰姑之女。

那女人收回了一声嗤笑,道:“你管好本身的嘴,他就能好生读书。”

这医师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他长年来此为罪囚看伤,对暗狱的手腕再清楚不过,一看陈敏身上少有血痕,内心顿时“格登”了一下,从速翻开药箱取出了两块磁石,先将牛毛针吸出来,再捏开他的嘴,只见到血糊一片。

“杜、杜允之杜大人,他不知何时到的,小人正要给那犯官用药,被他半途截住,几乎就露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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