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三岁见老
“臣在。”新任左国令赵娥，趋步入殿。
夏馥闻言，竟泪流：“如此，老夫瞑目矣。”
“喏。”赵娥不疑有他，这便领命。
族长试言：‘有孩童数人。’
闻东厢咳声阵阵，老者忙除屐入堂。见堂前汤药已煎毕，取陶碗盛来，捧到榻前。
“竟留民七成所获？”夏馥惊问。
“来人。”
张机言道：“时不过3、四岁，便有此主意。今虽未及冠，已是翩翩少年。少复祖爵，又增封临乡侯。三百里食邑，活民百万。田租赋税，只取不敷三成。”
“若能匡扶汉室，挽救百姓。夏馥死而无憾。”夏馥起家下拜。
“噤声，且堂内叙话。”此声似曾了解，却不是父亲。女刺客箭步流星，飞身入室。
时不过三四岁。便知‘天下大患，唯是不均’。”
“三十三梨，各取其一分五人。破钞一成过半。”张机打趣道：“如此代价，麒麟子自当舍得。”
夏馥又道：“如族中长辈所言，四篮梨，另找三人足矣。然火伴却有五人。不管分与谁，剩下二人皆有牢骚。五人均分，皆大欢乐。麒麟子诘问：‘究竟多少。’便是考量弃取。人数若多，当另想它法。此，便是弃取有道。”
“喏。”知事关严峻，达莉娅遂领命而去。
跟随刘备最久的首批绣衣吏，便是顺阳卫。也是拱卫王都，刘备最为信赖的亲信。
“达莉娅。”
“在。”白发御姬，闻声入殿。
麒麟子却抗辩：‘不患寡而患不均！’
夏馥略作考虑，笑道：“除晓天下大患。亦通情面油滑。更宝贵者，弃取有度。过犹不及，自取其祸。”
刘备示其近身，私语道：“传语吕冲、魏袭，尽起‘顺阳卫’，随孤登船。”
大雪封山前，老马轻车再入林虑山。
麒麟子脱口而出：‘可买梨三十又三，尚余一文。’
因而麒麟子言道：‘一人一梨，助我回家！’
在正阳亭前下车。入里道，排闼进草庐。
“你究竟是何人。”女刺客，将信将疑。
反问：‘卖梨处可有别人？’
鸡鸣时分，榻上老者悄悄起家。见同塌男人，犹在熟睡。遂不辞而别。
女刺客芳心骤紧，仓猝高唤：“阿父！”
“何故知之？”夏馥诘问。
“奉告楼桑令。便说，孤不日北上，船入白湖。巡查楼桑、西林二邑。”
“然也。”张机悄悄点头。
“少年时，宗祠大考，族长问：‘村头百步外，有货郎卖梨。三文一颗，百文可买多少？’
“院中所葬，但是夏翁？”女刺客，收剑近前。
族长又问：‘篮可盛八，需几篮方能盛下？’
饮下汤药镇咳。夏馥轻问：“此去如何？”
半年前，夏馥病情减轻，卧床不起。冶炼烧炭，诸多重活，皆是南阳张机代庖。身为“冶家佣”，日与薪炭为伍，此中辛苦，可想而知。不出半载，张机亦形貌毁瘁。再无半分风仙道骨。
篱笆青松，草屋三间。
再问：‘如何还家？’
族长随口答曰：‘约莫三五人。’
直到换回本声，女刺客终究确信。堂内老者，恰是多年未见之父亲：天师道祖师张道陵次子，张机，张安子。张道陵宗子，张衡为二代天师，称嗣师。次子张机，醉心奇门遁甲，构造诸器。行迹飘忽不定，人称“二嗣师”。
涅阳客舍。
“然也。”张机欣然点头。夏馥体虚气弱，不能久坐。张机遂扶他高卧。
“先前，命教中相者，用心放出风声。介弟夏静，果追来涅阳市中。与我劈面不识，闻我出声，方才相认。我避不与语，介弟追至客舍，与我共宿，未觉有异。天明时，不告而别。猜想，此时介弟已归。”张机实言相告。
十年如一日。刘备焉能见疑。
“存亡有命，勉强不得。”夏馥欣然一笑。
“甯儿晓得。”女刺客再拜。
“安子身负绝技，能‘摹身形，拟人声’。与我共处数载，朝夕相伴，栩栩如我也。”夏馥笑叹。
见亲生女儿，亦不能识。张机遂用真声笑道：“如此，事成矣。”
刘备将贾诩手书，细细读完。再经沉思熟虑，终是确信。
正值千里稻收。蓟国军民，半晌不得闲。日防夜防，恐怕万一之失。一季辛苦，付诸流水。岂料千算万算，终归是人算不如天年。神上宗师，竟伏于蓟国，堂而皇之，出入宫城。掐指算来，不下十数载。
“子治，所言极是。”张机笑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为‘晓天下’。‘可有别人’，即‘知油滑’。‘一人一梨’乃‘通情面’。‘究竟多少’，便是‘弃取有道’。特别弃取之道，乃明主之必须。一味放滥，必不能悠长。”
“恰是。”张机一声悲叹：“身负家国大业，没法为友守满三年。待开春，我便北投蓟国。今后，世上再无‘张安子’，唯有八厨‘夏子治’。”
出门与车队汇合，奔赴林虑山。
麒麟子又答：‘四篮余一，或用五篮。’
排闼视之，院中统统仍旧，松下却多新冢。
“五成以内，皆是明主。”夏馥此言，大有深意。
张机便将表里诸情，娓娓道来：
“麒麟子，当真如安子所言，乃三兴之主乎？”夏馥问道。
麒麟子诘问：‘究竟多少。’
时有长辈斥道：‘四篮梨，为何要分给五人？你若能提，三人足矣！’
榻上高卧之人，恰是夏馥，夏子治。再看捧药老者，亦满面烟炭，形貌毁瘁。一时竟不知其身份。闻其声，方知是张机。
“正因子治，亲突烟炭，形貌毁瘁。亲朋至好，已无人了解，故才蒙混过关。同榻共枕，介弟亦未生疑。足可，以假乱真。”
“甯儿，意欲何为？”声音不对，然眼神慈炯，模糊可辨。
光荫似箭，日月如梭。
临乡，蓟王宫，正殿。
“子治且放心静养。”张机安抚道：“你我一见仍旧，尚未纵情，焉能舍我而去。”
“子治故后，世上再无张机。”张机回拜。
“你是何人！”见堂内之人，既不是阿父，亦不是夏馥，女刺客奋然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