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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女帝师五(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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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道:“没有这么轻易。”

采薇一向视启春为亲姐姐,当年还曾在粲英宫一道抢白邢茜仪。于采薇或是小后代的意气之争,于启春倒是存亡之搏。现在邢茜仪抱屈他杀,采薇也当觉悟了。“信王妃对泰宁君,多少有几分故旧之情。”

我与绿萼相视一眼,都不明以是:“也罢,我就在这后花圃涣散步,一面等你们娘娘回宫。”乳母目送我走远,这才回身上楼。

我抚着她背,柔声问道:“究竟何事?”

“我与信王妃平日并无来往,信王妃尚且请我去饮茶,姐姐且猜一猜,信王妃还会请谁呢?”

“姐姐猜得不错,恰是泰宁君。”易珠低头把玩裙上的一枚金镶白玉美人蕉安然扣,轻笑道,“泰宁君是施大人的夫人,最是脾气利落、不藏心机的。我初听闻此事,倒真有些担忧。不想她竟也毫发无损地出来了,可见施大人教得好。”

易珠微微嘲笑:“施大人坏了信王的大事,这点旧故之情若不能为信王妃所用,便一文不值。姐姐可知泰宁君是如何脱身的么?”

玉枢越说越是仓促焦炙,双目赤红,满脸是泪。我不忍看她,更不忍骗他,便转头望着盘曲幽深的来路,合目道:“我也不晓得。”

易珠却不觉得意,还是笑道:“这不算甚么,姐姐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奇特,先帝驾崩之时,姐姐受重伤困在信王府,李万通进城那日,世人皆知姐姐已离京数日。如何信王吃了亏的事,王妃却狐疑到姐姐身上。可见在旁民气中,姐姐是无所不能的。”

玉枢叹道:“你不明白,我恰是不敢在听雪楼里,才一小我来这儿。”

玉枢却答非所问:“我问他为甚么哭,他说面饼掉在土里,那几个内监却不肯给他换一个。他思念母妃,故此抽泣。以是这两日,我每天凌晨都去瞧一瞧他,给他送些吃食,幸亏这两日他再没有哭过了。”

易珠道:“泰宁君是在mm之前被请去信王府的,出府后特地派人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奉告mm,好让mm有个防备。”

玉枢彷徨道:“我也不晓得。我只晓得,我的晅儿毫不能与濮阳郡王普通!”

易珠翻开碧纱笼,纤长的手指拈起一枚白子,神采转而清冷庄严:“当年我虽不得宠,却也不忍见太宗的江山落入弑君恶逆之手。争劫虽难,却并非全无胜算。姐姐切不成悲观。”

我表示她噤声,一面钻入石榴花丛中。转过两道弯,只见一个身着淡墨色纱衫的女子,单独坐在青石板上低头抹泪。深灰落寞的侧影,像是被如火的榴花烧穿的余烬。我问道:“何事抽泣?”那女子猛地抬开端来,恰是玉枢。

易珠是先帝敕封的越国夫人,因于国有功,又曾是太宗的宠妃,高曜对她以礼相待,偶然也会召她入宫参谋国事。加上易珠生财有道,脱手豪阔,朱门权贵无人不爱与越国夫人来往。从午间被囚禁至入夜,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便是太宗,也未曾如许对待过她。我心中甚是惭愧:“难为mm为我刻苦。”

我呆了一呆,失声道:“采薇mm!”

濮阳郡王高晔是昱贵太妃的独子,昱贵太妃被诬谋反时,高晔被降为枞阳侯,囚禁在监舍中。昱贵太妃昭雪后,高晔也答复了郡王爵位。听了玉枢的话,我也吃了一惊:“濮阳郡王为何竟不在宫中居住?”

易珠瞥了我一眼,嘲笑道:“姐姐当真矫情,到现在还明知故问!信王便是再狐疑姐姐,信王妃所网罗的证人证言,信王都不会等闲采信。”说罢幽幽一叹,“我如果信王妃,便不去肇事作耗,免得伤了伉俪豪情,得不偿失。姐姐畴前总说信王妃是最豁达通透的,这一回却如此滞泥。该如何说呢?”她以扇榖抵住下颌,扬眸想了一想,笑意微微哀凉,“‘民气豫怯则智勇并竭’[101],真是不幸。”

乳母稍稍游移,眸中现出忧色:“奴婢也不晓得,娘娘已经连着三日出宫逛去了,也不奉告奴婢们为甚么,只是每常返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娘娘不叫奴婢们跟着,奴婢们也不知从何劝起。”

我哼了一声,淡淡道:“我若真的用心,又何至于到本日这步地步。现在是失了先手,苦思争劫罢了。”

我叹道:“是我扳连了两位mm。”

玉枢一怔,哭得更加短长:“昨日沈太妃与我提及,她的儿子固然继嗣睿王府,可睿王亲身去公堂作证,又收留华阳与祁阳二位公主,往先性命出息如何,也难说得很。太宗天子多么威武,现在他的子孙却任人宰割。”顿一顿,忽而举目向天,切齿仇恨,“若太宗有灵,就杀死信王!”玉枢夙来和顺嫩弱,向来未曾这般疾言厉色。这几个字短促有力,仿佛用尽了平生的恨意。

说罢,易珠探身过来,眼中盛满轻巧的笑意,像胜利的美酒悠然溢出:“mm是没有见到信王妃的神情,想想都痛快!厥后信王妃便放我出府了。”

我浅笑道:“没甚么。姐姐整日坐在宫里,听信一两句谎言也是有的。”说罢抚着耳下一道细细的伤痕,讽刺道,“如许也好,信王传闻姐姐痛骂了我一顿,大抵也不会逼问得太短长了。”

玉枢感喟愈深:“前两日我心血来潮去内里闲逛,路过内官们的监舍,俄然闻声内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初时我觉得是新进宫的小子挨了吵架,也不觉得意。谁知越听越是耳熟,一时猎奇便出来瞧了一眼。瞥见——”玉枢俄然停了下来,接着不成按捺地抽泣起来,“我瞥见濮阳郡王捧着一只脏兮兮的面饼在哭,身边也并无乳母宫人奉侍。”说着泪珠扑簌簌地掉落在裙上,擦也擦不竭。

易珠显是晓得我与高旸的旧情,以是愤恚之下,字字往启春的把柄戳。但是启春竟也没有再难堪她,煞是奇特。“如此等闲?”

易珠嘲笑道:“她不放我又能如何,即便把我杀了,也是无用。提及来,另有一事更加好笑。姐姐听了也会甘心遂意的。”

易珠笑道:“罢了,还是说复书王府的事。我被关了两个多时候,心中非常恼火。信王妃返来时,我便直言道,‘王妃殿下想听甚么,易珠便说甚么,免得白白丢了性命。我愿与王妃一道去信王面前说明白,就说新平亭侯朱玉机与御史中丞施哲、大理寺卿董重,联手破获弑君的真凶,又花重金请李万通来讲一出好戏,统统都是朱君侯在背后运营。王妃觉得如何?’信王妃半信半疑,道:‘夫人果然知情,天然是好的。’我便道:‘我那里会知情,只是为了免受皮肉之苦,遵循王妃的意义作答罢了。信王殿下信了便罢,若不信,只怕会毛病王爷与王妃的伉俪之情。’”

我点头道:“我也是伤愈以后,才得知先帝驾崩的。弑君之案并不是我勘破的。”易珠掩口:“不是姐姐,那还能是谁?”

凌晨入宫太早,往章华宫候着,却得知芸儿还没有起家,因而先往济宁宫看望玉枢。后花圃的听雪楼沐浴在晨光当中,一半金红,一半乌青。草木都笼上一层淡淡的紫烟,池水倒映长天,仿佛紫晶。楼下站着三个小宫女,挽着袖仔细细擦拭道旁的树叶。寿阳的乳母下楼来,将夜晚喝剩的残茶泼在树根下,旋即掘土草草埋了。世人见我来了,都笑着施礼。我问那乳母:“我都来了好大一会儿了,怎不见你们娘娘下楼来?”

我先落一黑子,扬眸道:“我不会。”

玉枢进步了声音道:“他们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在乎!”忽觉背后有东西拂过,回身看时,倒是玉枢将帕子丢在我背上。乌黑的帕子落在草间,又湿了几分,再分不清楚是露水还是泪水。四目相对之间,玉枢的目光瑟缩起来,讷讷道:“mm,我……”

易珠笑道:“席间信王妃问我知不晓得姐姐迩来在做甚么。我便说,玉机姐姐伤愈以后便深居简出,我偶尔去拜访,也只是陪着说说话,下下棋,别的却不晓得了。信王妃不信,却又问不出甚么,便借口府中有事,将我一人单独关在偏厅里,入夜了才返来。”

李万通进城的前两日,我恰是躲在越国夫人府。若非易珠仗义互助,我如何能亲耳与闻李万通将这桩惊天秘闻公之于众。未待我出口伸谢,易珠又道:“李万通之事也就罢了,这弑君之案,当真是姐姐查明的么?姐姐当时不是受了重伤在信王府疗养么?如何还能勘查案情?”

我浅笑道:“是施大人。”

易珠盈盈一笑:“姐姐言重了。倘若信王妃真要对我用刑,我熬刑不过,最多实话实说。只可惜我说实话也是无用,信王妃在姐姐面前已是一败涂地,这都是姐姐平日用心的原因。姐姐的七窍小巧心,我自愧不如。”

我摇了点头,连本身也分不清是不想晓得,还是不晓得。

启春请易珠赴宴显是为了从易珠口中获得我与信王作对的证据,而易珠曾借给我五千两银子买李万通的唇舌,她是晓得真相的。我心中一惊,明知我与她都安然无恙,还是将她通身打量一遍,见她肌肤无瑕,脸上也并未有任何惊骇过分的陈迹,这才放心。易珠拈起一枚黑子在指间轮转不休,唇边扬起讽刺的称心:“信王妃夙来瞧不起我们贩子,那一日竟请我赴宴,真是受宠若惊。”

采薇情急痛斥以后,只说施哲,却不提我。启春忸捏之余,只当采薇担忧夫君的安危,却并不晓得施哲与人同谋,更不晓得启春狐疑施哲与我同谋,甚是合适一名贵夫人所应有的态度和知悉的范围。这必是施哲事前调教过的说辞和情感。我不由笑道:“这件事mm是如何晓得的?”

绿萼轻笑道:“定是哪个丫头受了委曲,躲在这里哭。”我点一点头,正欲回身过桥,绿萼忽又道,“这哭声甚是耳熟,倒像是婉太妃。婉太妃不是在益园么?如何躲在这园子里哭?”

玉枢见了我,愈发委曲起来,抱着我哭个不住。绿萼递了帕子,安慰道:“娘娘别悲伤,有甚么话,尽管对女人说。”

皇宫早已密布信王的耳目,只怕济宁宫也不例外。我不假思考道:“姐姐慎言!”玉枢的目光忽而变作两道炽热的剑光:“如何?莫非你舍不得信王死么?”

玉枢的目光顷刻间变得冰冷而猜疑,面色乌青,开端口不择言:“我迩来闻声宫外的好些闲言碎语,都说你与朱云甘为信王虎伥,助他获得皇位。我瞧你这般舍不得他死,想来是真的了!?”

玉枢俄然紧紧抓住我的双手,孔殷道:“跟着你的刘钜不是工夫很好么?派他来告终信王也就是了!”

我头也不回地钻出石榴丛,却听玉枢更加狠恶的哭声。双目迎上方才掠过宫墙的阳光,微微刺痛。我揉一揉眼睛,深藏泪意。绿萼从桥头迎了上来:“奴婢才刚站在路口都闻声了,婉太妃如何能如许说话?”

怯?或许启春当年的豁达通透是因为她一向是局外人,一旦入局,谁不怯突然落空已获得的权势、职位与情爱?“人若乖一则烦伪生,多少脆则冲真丧”[102]庄其言虚诞,不实在要,弗能够经世,骏意觉得不然。夫</nn>,启春早已不是当年的启春了。“启姐姐夙来刚烈,何必我们去不幸?mm倒该感谢她,竟毫发无伤地放mm出来了。我但是几乎命丧信王府。”

我又惊又怒,一时说不出话来。玉枢忽而回身,连声发问:“不是已经为昱贵太妃昭雪了么?不是规复了郡王爵位么?为何信王还要如此对待他?那孩子才不过十岁,又没了亲娘,太宗的皇子便如许让他顾忌么?今后我的晅儿会不会也如此命苦,被关在见不到娘亲的处所挨饿受冻?”

玉枢白了我一眼,回身坐在青石上,背转过身:“我已经愁死了,你还笑我。”

我笑道:“这倒奇了,济宁宫这么大一个园子不逛,去益园做甚么?”

那乳母笑道:“回君侯,我们娘娘一早便去益园漫步了,这会儿不在宫里。”

我扒开她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指尖被泪水与晨风浸得冰冷:“如果眼泪能杀死信王,姐姐便尽管哭吧。”说罢自袖中取出丝帕,拭净了手上的泪渍,起成分开。

玉枢将哭得半湿的帕子藏在袖中,接过绿萼的帕子胡乱拭了泪,一面瓮声瓮气道:“你不是去了青州么?如何又返来了?”

易珠笑道:“泰宁君去了王府,不但不惧,反而痛心疾首地抢白了一顿,说信王妃不顾姐妹交谊,更不顾做人的信义,一味地逞强好杀,连玉机姐姐都几乎害死。还说,若王妃问她施大人的事,她只知本身的夫君荷太宗与先帝厚恩,统统秉公而断,既不纵放真凶,也不偏听谣诼。若王妃还要问,不若立即拿绳索勒死她,免得今后亲眼瞥见施郎死在信王手中。说罢便气得不说话,一面又哭。传闻信王妃的神采很丢脸,毕竟也没问出甚么来,只得放泰宁君出府了。”

转过听雪楼,向北望去,但见山石下一片石榴花开得恰好,倒映在清流当中,似一线煌煌活动的烈火。过了桥,忽听石榴丛的深处,似有女子在抽泣。重重深翠让出一条通幽曲径,榴花明晃晃地照着,不觉生出一丝“尽日悲伤人不见,石榴花满旧琴台”[103]的寥落之感。

我心中有气,不觉嘲笑:“前次我来,姐姐狐疑我害死了朱云,这会儿又狐疑我与信王同谋。姐姐究竟是如何想的?”

我不肯与她辩论,因而淡淡道:“并没有。”

她的笑容是一剂放心药,看来启春并没有得逞。我不由猎奇:“mm去了?席间都说了些甚么?”

我挥手令绿萼在路口守着,与玉枢并肩坐下:“再愁也要躲在听雪楼里哭,这副模样,让几位太妃太嫔瞥见了,才笑话呢。”

易珠微一嘲笑,以幽兰纨扇遮开口鼻,奋力祭出一泓白眼:“姐姐不肯说算了,我只当是姐姐破的案。今后谁来问我,我便如许答。”

“何事?”

启春已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女子,易珠竟能顶住她的淫威,不泄漏我的奥妙,我既感激又敬佩:“好mm,你别活力。他日我定然好好谢你。”

我笑道:“母亲不放心姐姐,以是命我回京。我本不想回京,谁知一进宫便瞥见姐姐在哭,可见母亲的忧愁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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