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伏延（二）

袁时中闻言大喜过望，赶紧再拜，赵当世脸上笑着，却暗自考虑对袁时中的安设。毕竟袁时中曾是李自成的人，如果投奔本身，相称于公开挖了李自成的墙角，李自成必将不会善罢甘休，箕山大鸿寨辛辛苦苦走一趟便成了镜花水月，从长远看来不划算。可要不是不把袁时中庇护在赵营的羽翼下，就算替袁时中争夺来了朝廷的敕封，以李自成的本性，自不会容忍小袁营持续存在侧畔，十有八九会发大兵进犯，到当时，赵营没法援助、其他各路官军定也不会趟这混水，小袁营毁灭可见，招安毕竟白忙一场。

“但要走赵某的门路，就要遵循赵某的章程来。”赵当世肃道，“淮上非久居之地，袁大掌盘子要保存身家，必须另择去处。”

坐回位上，赵当世沉吟不语，方国安与袁时中相互看看，皆忐忑不安。过了好一会儿，才由方国安出声扣问道：“赵太保，但是另有甚么顾虑？”

“甚么去处？”方国安与袁时中异口同声问道。

赵当世点点头，转目朝坐在另一侧的那昂藏大汉看去，道：“袁大掌盘子，你做何筹算？”头前城外相见，方国安带来了一名意想不到的客人，便是这大汉，名叫袁时中，现在率一支军队流窜在凤阳府北部与河南交代地带，号“小袁营”。

方国安目前亟需的只是“地盘”两字，有了地盘，他就有了根底，就能持续养他的兵持续当他的官儿。坐观数省，慷慨解囊赐与他一府之地的人只要赵当世。比起快人快语的赵当世，方国安一想起去凤阳总督府衙门交来回回的构和拉锯就头疼。

方国安的军队赵当世早就重视到了，其部在川中时多敢战，现在算起来亦有战兵五千，若能拉拢到本技艺里，不失得力，由是让外务使傅寻瑜亲身出马，压服其人来会。

赵当世面凝如山，霍然起家，与他相视对峙，两人都是身形魁伟之辈，此时如同两株苍松矗立，直让五短身材的方国安观之自惭形秽，坐着不敢动。

赵当世驱逐方国安一行人回到范河城全军府，坐定以后一句话直接安了方国安的心。

方国安本为左家军将佐，在当年左良玉受杨嗣昌调令入川追击张献忠、罗汝才等贼期间多建功劳，是以获授四川镇总兵官。不过厥后张献忠等营复回湖广，他又仓促尾随出川，是以得空运营本身在四川的根底。

袁时中神采这才和缓下来，正立堂中恭敬道：“赵太保要有甚么叮咛，但说无妨。只如果小人力所能及，绝无推让！”

赵当世问道：“可我听闻，你受李闯节制，如何？李闯虐待你了？”客岁三月，继土寇沈万登等归顺闯军，就有风声传说袁时中也对李自成昂首服从了。世人皆以为小袁营是闯军附庸，而下闯军气势熏天，袁时中却说“求存”，照此推断，只能是与李自成起了龃龉而至。

“袁大掌盘子是真豪杰，我赵某信得过。”赵当世先说一句，“赵某说了招安能够办到，那就必然能够，袁大掌盘子把心放在肚子里便是。”

“一如傅外使之前承诺的，贵军附属我湖广提督衙门，驻扎黄州府。”

袁时中随他声落，立即起家跪地，殷切道：“若得赵太保收用，俺小袁营必然经心为国，不敢再生贰心。俺袁时中愿为赵太保粉身碎骨！”

暮年勇卫营寺人卢九德、凤阳总督朱大典曾多次剿灭小袁营，屡剿得胜，小袁营则更加强大。据最新的军报，小袁营当前徒附几近十万，主力成本军队也有一万人，实为淮上一股不容忽视的权势，可谓厥后居上。

“俺们毕竟是汉人，杀鞑子义不容辞！”袁时中朗声回应。

袁时中咬牙坚声道：“俺们小袁营报效朝廷之心天日可鉴，赵太保若还信不太小人，小人也认命了！”说着屁股一抬，拔腿就想走。

但是事与愿违，清兵在大明境内攻城略地，横行无忌，一支分队却于本年正月在海州为小袁营兵马攻击而溃败。转头再看，这支清军分队实则当时人数并未几，驻扎海州城外收拢军资并未推测小袁营兵会俄然到来。因秉承黄台吉“敦睦流寇”的政策，本地清兵起先尚在摆荡，战意不浓失了先机，但小袁营有备而来，占有人数上风亦颇勇猛，轮番递进接连不竭，清兵抵挡不住，退城扼守，小袁营始才撤退。

赵当世忙将他扶起道：“袁大掌盘子言重了，我等都有为君为国之心，理应同舟共济，共纾国难。贵军善战之名赵某久仰，苦于无缘打仗。本日相见，大慰平生。国难当头，自是尽力相帮。”

“且慢！”赵当世大手一立，“袁大掌盘子曲解了，招安的事，包在赵某身上。”

赵当世笑着说了声好，心下当然晓得袁时中摈除外虏自是一份心，但但愿借着杀清兵的功劳向大明朝廷献媚乞降恐怕也是首要企图。此等不敷为外人道的事赵当世内心清楚，自也不会主动将它戳破。

及至本年初，产生了援剿总兵刘超通贼兵变的事，代替因病离任的高名衡新官上任不久的河南巡抚王汉被刘超攻杀，马士英随即调派兵马弹压。方国安本也想趁机表示表示，谁想马士英麾下牟文绶、刘良佐等将领不肯方国安插手此事，合力架空他，他郁怒之下遂下定决计西奔湖广，刚好赵营亦派人来联络，一拍即合。

赵当世对袁时中早有耳闻，倒不是因为其部势大，而是因为其部来往各地频繁，却能做到不滥杀百姓、不打劫妇女，乃至有“佛兵”之称。横向对比当下的各地贼寇、明军，算得上是军纪极佳了。

阿巴泰等清将出兵前，黄台吉曾对他们叮咛过要对大明境内的流寇善加安抚，“申戒士卒，勿误杀彼一二人，致与反目。如彼欲遣使见朕，或有奏朕之书，尔等即许传达”，欲图打着匡扶施政无能的大明江山的灯号，拉拢流寇。

“小人不敢苛求地盘，但求存罢了。”袁时中声若洪钟。

方国安这时插嘴道：“赵太保，闯逆不仁，贪小袁营军强，早有兼并之心。但袁大掌盘子不肯屈就，便有离开归正之志，只是碍于闯贼兵强马壮，未敢行动。”

方国安道：“袁大掌盘子有忠贞之心，素闻赵太保仁义无双，胸怀似海，看在袁大掌盘子报国心切的份上，可否为小袁营就抚之事牵线搭桥呢？”说着看了一眼袁时中。

侯良柱身后，各部川将都觊觎着四川总兵的职务，明争暗夺向来不竭。方国安籍贯东南一介客将，只因为左良玉的搀扶才当上的总兵，天然难以服众。方国安对此也很清楚，左良玉既死，他自知在各方权势盘根错节的四川难有立锥之地，便一向客战湖广、河南及南直隶等地，四周凭借，靠着处所帮助和劫夺弥补军需。

方国安接话道：“袁大掌盘子最后是通过我老方联络上的王大人。做事需有始有终，我老方既然来投赵太保，就也想求赵太保也给袁大掌盘子指条明路。”又道，“袁大掌盘子的部曲气力不俗，客岁鞑子进犯，好些都折在了袁大掌盘子的手里。”

“小人服从。”袁时中微微低头。

“多谢赵太保厚恩。”方国安笑嘻嘻的，毫不粉饰内心的高兴，“老方与左家公子有旧谊，左家军那边的军将亦多熟面孔，此后也能相互照顾。”

朱仙镇之战前，方国安本来的筹算是依托此军功劳，在楚豫间谋得一块可靠的地盘扎根下来，岂料天不遂人愿，先是官军兵败如山倒，而后左良玉战死疆场。他再度落空了依托，没何如持续靠给凤阳总督衙门、河南巡抚衙门、安庐巡抚衙门等来回效力熬日子。但即便如此困顿的局面，也跟着孙传庭败回陕西宣布破裂。闯军没有了野战官军与开封府城的掣肘，权势敏捷在河南全省伸展开来，并有向淮河道域推动的趋势。淮河道域如果落入闯军之手，那么方国安就将落空赖以展转各地的通道，为了生存，他不得不提早为本身找好退路。此前他更偏向凤阳总督马士英，但客岁年底，黄得功应诏归属湖广提督衙门的动静引发了他的重视，他亦随之考虑起了投奔赵当世的能够性。

赵当世没直接答复，而是起手向天一指，目光顺看畴昔，方向却在东南。

袁时中感喟道：“小人本期豫抚王大人收留，互通手札逾月。谁知运气不佳，恰逢援剿总兵刘超给闯军策反，却杀了王大人。”

黄州府位处武昌府北部，两府隔江相对，赵当世将方国安安排在那边有他的企图。黄州府毗邻英、霍山区，盗匪浩繁，方国安有山地作战的经历，能够安闲应对。别的黄梅、麻城等县更是豪右横行，处所权势交叉。比方麻城县有梅、刘、田、李四大强宗右姓，族中凶悍少年构成“里仁会”，凶蛮无道，处所官府莫敢制。针对如许的环境，有需求专设一军尽力管理。方国安渴求地盘，黄州府虽有管理压力但赋税也颇不俗，他必然视若珍宝，经心打理，比起已经占有丰都大邑的左梦庚自会上心很多。左梦庚守武昌府、方国安守黄州府，两军夹峙控防江面，可保楚东南稳妥。

客岁十月尾，明廷与清国的和议不了了之。十一月，清国再次分兵破边攻入明境，并敏捷残虐到京畿、山东等地。

闯军在河南起势之处，河南土寇纷繁举兵呼应。袁时落第兵较晚，其人本为北直隶滑县贫农，逃荒惠邻近的开州。崇祯十三年河南大旱，周边的开县也遭到涉及，地盘荒凉颗粒无收。袁时中因体格健旺又有智计，颇得众心，便在当年年底大聚贫农饥民造反，先克开州，旋即横扫滑、濬、长垣等县，土矿诸盗蚁附，聚众数万，强过诸寇。

袁时中皱着脸道：“岂止是虐待，是要小人道命。”

小袁营这一战范围收成虽说都不大，但倒是清兵此番进犯以来的唯二的败仗——清军卖力管束辽东明军的多铎部客岁底也被镇守宁远的吴三桂率军击败——袁时中经此申明大噪。

“袁大掌盘子劫富济贫，如何还杀起了鞑子？”赵当世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