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知己无关生死
剑气从燕击浪鬓角掠过，一截断发悠悠飘下来，落在江上，被流水刹时卷走。
六合动乱，气浪翻滚吼怒，雄浑无匹的拳劲顷刻覆盖八人。
豪笑声中，燕击浪俯身冲下，竟主动采纳守势，一拳悍然击出。
宁空雨笑了笑：“人有平生，必有一死。你要杀人，天然也会被人所杀，再公道不过了。瑶霞如此，空雨如此，燕大哥也是如此，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燕大哥，当日你毫不包涵地击毙瑶霞师妹。想必内心清楚，以空雨的性子，是不会介怀此事的，不然你断不会对她动手。”
第三小我仿佛从虚空中掉出来普通，面庞清矍，陌生重瞳，耳廓内重堆叠叠，似又生出很多层小耳朵，层层相套。他身穿八卦衣，足踏云纹履，脑后浮出一轮近似龟壳的光晕，数十个斑点、白点闪动不定。多看几眼，就感觉妙不成言，仿佛通俗的大道玄理包含此中。
“空雨，瑶霞那件事……”
八人各自以乾、坤、巽、震、坎、离、艮、兑之位漫衍，呈道门八卦步地，模糊合为一体。不但增幅了八人的战力，还能依阵相互援助，毫不给他各个击破的机遇。
合道境地之人，谁能违背本身的本心大道？强如一代魔门天骄裴长欢，也不得不与老友陆机存亡一战。
“缩你奶奶个熊！老子我一向就在这，你他娘的狗眼看不到，还乱叫个屁！”南面的大山上，乱石簌簌滚落，模糊暴露一个参天巨人的巍峨表面。他声若崩石，高约百丈，四肢粗如擎天巨柱，仿佛化作山体，一双精光四射的铜铃大眼凸出岩壁，忿忿瞪着，恰是无量净地的太上长老九蒙。
“最后你我还是豁然了。”
“因为你奉告洒家，夕照，也是第二天的朝阳。”
“见过燕道友。实在道友说的也没错，贫道夙来怯懦惜命，能躲就躲，哪敢等闲在燕道友的虎威下现身呢？”鬼谷子对燕击浪安闲行了个道礼，彬彬一笑，“不过燕道友可晓得，为何我等会清楚你的行藏呢？”说话间，他的身影垂垂淡去，似又隐入虚空，难觅踪迹。
此人无疑是仅次于空明子的劲敌。
“燕大哥，你我曾一同流落在茫茫海上，荡舟逐月，放歌舞剑。我们通夜畅谈生命的壮烈激昂，迎着初升的朝阳敞开双臂。我们了望夕照相燃烧的火烬坠入海水，悲叹生命的长久和无法，相对泪湿衣衿……”
可他燕击浪又何尝有一丝害怕？
自他七岁叛离家门，逃出庶母毒手，生逢大小数万战，当以此战最为凶恶，看不到一丝活命的机遇。
鬼谷每一任的掌教均被称为鬼谷子，据传是因为过分洞测六合玄机，为免天忌，才从不闪现真名。
燕击浪身躯一动不动，毫不躲闪，目光始终逗留在宁空雨绝世无双的丽容上。
“呲啦――”燕击浪撕下一条衣带，将慧远绑负背后，对鬼谷子的乱心之言充耳不闻。即便腔血的兄弟出售了他，怨天尤人也毫偶然义。
燕击浪瞥见此人，眼神不由微微一凝。
狂暴的气浪囊括而过，地动山摇，江翻树倒，无数泥石草叶如喷泉纷繁迸溅。气机牵动之下，三道人影被硬生生逼出来。
“好！”燕击浪沉默半晌，深深地看了宁空雨一眼，仰天厉啸，庞大霸道的精力力狂潮般涌向四周八方，“另有几个躲起来的缩卵，十足给洒家滚出来吧！”
“燕大哥，何谓知己？既能相濡以沫，又可相忘江湖。你做的，我能懂。我做的，你也能懂。不会痛恨，也不需求悔怨。”宁空雨缓缓举起长剑，屈指一弹，凌厉无情的剑气直冲天涯，吼怒着射向燕击浪。
生既尽欢，死有何惧？
北面的林子尽皆折倒，唯余一棵光秃秃的高大古槐孤零零鹄立。谷神宗掌教无锋子白发如雪，稳稳立在枝头。他面庞红润饱满，身躯挺直如枪，左手虚搭，形似挽弓，右臂伸开成满月，仿佛拉着一根无形的弦，遥遥对准了燕击浪。
“空雨你当然是洒家的――”燕击浪虎目中闪过一丝黯然，涩声道，“知己。”他毕竟没法代替宁空雨内心深处的那名羽族剑修。他也曾负气找过对方，但自从那人与裴长欢怒江论道以后，便如泥牛入海，十多年来杳无音踪。
这是宁空雨的本心，也是她的大道。以是她与燕击浪私交虽佳，道门的玉真会仍放心安排她插手围杀。
烈酒入喉，血如灼烈的岩浆奔涌满身，沸得像要燃烧。他远远抛开酒葫，纵声高歌：“山海重重重多少，过尽八荒风雨。壮怀兵戈舞夜惊，天明放歌去，敢向不平行！
他摘下酒葫芦，抬头一饮而尽，浩大浑厚的识海内一一映出空明子、鬼谷子、张洞虚、白无瑕、五行尊者、宁空雨、无锋子、九蒙八位合道妙手的位置。
休问傲骨何当折，抬首腔血正热。饮雪吹笛照江晴，慷慨涂天气，笑把万年倾！”
燕击浪嘴角情不自禁地暴露一丝笑容：“那是洒家最难忘的日子。”
“求道的路上，今后不再孤傲。”宁空雨抬开端来，临水的姿容仿佛笼着朦朦的烟雨，“燕大哥，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是空雨平生独一的知己。想来，燕大哥也是一样的。”
当日死在蛮荒的兵锋子，是他独一的亲侄儿。
燕击浪苦笑一声，随即神情昂然道：“有空雨如许的红颜知己，洒家平生无憾。你要杀洒家，洒家毫不会有涓滴抱怨。”
“燕大哥做事痛快，是个萧洒不羁的人。空雨性子冷酷，更是个无情的剑修。不管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这份良厚交谊都不会减一分，逊一分。”宁空雨长剑冷静指向燕击浪，千万道锋利的剑光浮出江水，粼粼闪动。
在大晋十大道门里，鬼谷可谓最奥秘莫测的宗门。庙门游走不定，位于一头可怖的虚空魇鬼体内。鬼谷晓得琴、棋、书、画、医、药、卜、星、相称各种杂门术武，被誉为百艺传道。大晋申明赫赫的竹林六子，个个师出此门。
她这几句话说得刻毒凉薄之极，张洞虚等人却并不奇特。宁空雨身为灵犀斋当代圣女，专攻无情剑道，哪怕灵犀斋的同门死光在面前，她也一定会皱一下眉头。
燕击浪长叹一声：“空雨你真是晓得洒家。”
仿佛在水中的女子凝睇长剑，娓娓诉说，声音也像潺潺熔化的春雪，凉澈里透出微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