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杀人技亦剑道
他双目赤红，大步走到门前，抽出佩剑指向宫外：“另有嵇康这个没法无天的贼子，竟敢煽动国子监的太学士威胁孤，他这是要造反吗？国子监是孤的，不是他嵇康的！”
每一条青蚨虫，都是一条动静，由大大小小的道门以及密伏在八荒各地的道门暗子传入其间。
洞天以内，万丈瀑布层层叠叠，倒悬而挂，却温馨得听不见涓滴流水声。无数条青蚨虫从虚无处而来，钻入瀑布，像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光点，逆流游下。
“孤如何静得下来？”伊墨宣泄般地挥起宝剑，砍得宫门朱漆班驳，碎屑激溅，“放了原安，羽族岂肯善罢甘休？不放原安，孤就失了民气名誉，沦为千夫所指！我阿谁父王又是老一套，躲起来称病不出，这是硬把孤架在火上烤啊！”
鱼卵业已放大，亮如水镜，从羽族进京，到支狩真与鹰耀比剑，再相称押诏狱的一幕幕清楚闪现。
十三处云眼彩光斑斓，霞色瑞气万千，环抱着一轮半日半月的奥妙星体。
“殿下，每逢大事需埋头。”高倾月收回目光，神采安静。原安被支出廷尉诏狱已有三日，羽族使团不依不饶，定要将原安押回天荒处决。嵇康等人义愤填膺，多次奏请无罪开释原安。此事闹得不成开交，连建康城的街头巷尾也传得沸沸扬扬，恰好诸多门阀和崇玄署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诸卿辛苦了，先归去安息吧。”很久，伊墨阴沉着脸，端起几案上的粉彩描金花草茶盏，世人如释重负般躬身辞职。
“虎谋人，人亦谋虎。”另一名道人森然道，他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窜改，时而化作老妪，时而变成冲弱，时而又幻为壮硕青年。“羽族兼并八荒多年，树敌无数，气数也该尽了。”
瀑流落处，是一方深碧色的幽潭，千百条辟妄鱼不时窜出水面，吞下青蚨虫。辟妄鱼头如虎，顶生角，尾似蛇，透明无鳞，天生灵慧，能够辨真伪，识民气，知轻重。它们会吃掉大多数无用的青蚨虫，而将触及道门严峻干系的动静以产卵的体例，排挤九色鱼籽。
奇物双瞳如炬，吵嘴清楚，流转着道家的阴阳两仪玄光，体内别有气象。此乃炎鲲洞天，游走于地壳深处，日夜不舍，一息不断。
“孤说错了吗？”伊墨面色狰狞，厉声道，“皇室与道门、世家之争，一旦落败，孤就是一枚被推出去的弃子，不得不以死赔罪！如果幸运得胜，满是父王之功，孤甚么都不是！嘿嘿，甚么父子之情，孤算是看破了！”
宝瓶终究被送往洞天深处的云眼，交由高层决策。全部炎鲲洞天，共设十三处云眼，专司密信、殛毙、运营、战备、库房、联络等职。云眼内没法无天，可将掳掠来的布衣孩童炼成丹药灵根，可将道门先人的尸体制成僵尸战体，可将各种生灵的血脉融成奇魔异怪……十三处云眼没有门派之分，没有善恶之别，更无长生大道之望。
三名道人盘坐此中，凝睇着一颗悬浮空中的乳红色辟妄鱼卵。
伊墨面露惭色：“高师说的是。”他呆了半晌，喉头哽咽道，“孤内心清楚，满朝文武百官，唯有高师至心助我。”
伊墨眼神一亮：“高师所言甚是。道门、世家，一个也休想瞧热烈！”
高倾月微微一笑：“至于羽族的鸾安出言威胁，殿下无需过分忧心。我人族四国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局，羽族岂敢妄动兵戈，等闲掀起国战？道门更不会坐视不睬，没有我大晋子民，道门拿甚么持续道统？说到底，道门实在比殿下更次疼啊。”
晨光中，王子乔领着萌萌哒，步入廷尉狱的大门。
他的面庞如同深渊虚空，冥冥渺渺，一眼望不见底。
高倾月负手立在大殿门口，遥眺望向远处。天涯残星减退，宫城外的青龙大道在晓色里垂垂暴露表面，嵇康、刘伶等人带领国子监的三百太学士长跪不起。
高倾月哈腰捡起佩剑，缓缓插入伊墨腰间的剑鞘：“殿下，你胸怀弘愿，誓要披荆斩棘，初创大晋伊氏乱世，怎可轻弃手中的天子之剑？”
这里是道门的最高权力核心――玉真会。
“孤现在骑虎难下，进退失据，都怪阿谁该死的原安，为了一己之私扳连全部大晋！”伊墨胸膛短促起伏了一阵，“咣当”丢掉佩剑，寂然道：“高师，孤该如何是好呢？”
八荒大地之下，岩浆炽烈沸腾，一个似鱼非鱼、似鸟非鸟的庞大奇物点头摆尾，从滚滚火河的焰涛中游弋而过。
太子舍人、洗马、詹事等东宫属臣面面相觑，默立无语，殿角的三足玉螭漏壶收回清冷的水滴声。
一群身披玄袍的道人手持九色宝瓶，席地盘坐，瞻仰着上空悬浮的深潭。红色、橙色、黄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墨色、红色的鱼卵纷繁扬扬落下，投入对应的宝瓶，瓶身别离篆刻天荒、云荒、蛮荒、泽荒、极荒、炎荒、灵荒、漠荒、十洲三岛的云纹道字。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第三名道人。
“殿下言重了，帮手殿下是臣应尽之责。”高倾月沉吟道，“依臣鄙意，殿下首要之事是好言安抚嵇康等人，以朝廷大局为重，勿使摆荡民气。其次，殿下可与崇玄署正式谈判，共议如何措置原安，毕竟他是太上神霄宗的预录弟子，道门责无旁贷。再者，务需求让世家门阀也卷入此事。殿下无妨令天罗卫在坊间漫衍流言，就说原安下狱源于门阀内斗，触及私家子与嫡派之争，布衣百姓最爱听这些门阀的肮脏家私了。”
洞天内统统道人的存在只要一个目标――保护道统长存！
高倾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殿下，事在报酬。”
“嘭！”伊墨猛地将茶盏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孤白养了一群酒囊饭袋的狗东西，事光临头都装起了哑巴，清楚是想看孤的笑话！甚么洗马、舍人，个个都是门阀、道门安插在东宫的棋子，真把孤当傻子吗？”
高倾月轻咳一声：“殿下慎言。”
皇城东宫的殿宇内，灯火透明，彻夜未熄。
“你我布局千年，是否到了正式落子之时？”一名道人伸指一点，鱼卵化作气泡幻灭。他脸上云雾起伏，苍茫难辨实在的眉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