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尔虞我诈
桓温笑道:“操之双娶,众所乐见,想那妖人卢竦也并非一无是处,促进了操之的姻缘。”
桓温又笑道:“操之可趁此闲暇把陆、谢二女都娶过门,来岁只怕就不得余暇了。”
天子司马昱召见陈操之就是说这事,是提示一下陈操之,桓温对他并非满是美意,陈操之陪天子看了一会游鱼,便告别出宫,在止车门乘牛车回秦淮河南岸的陈宅东园,放下车帘,静坐沉思,设想当日景象,李静姝既知谢道韫身份,桓温也应当是晓得的,桓温更清楚李静姝喜怒无常的脾气,桓温遣李静姝来看望葳蕤只怕是不安美意,葳蕤当时正为族人所逼要其入宫,这时再以谢道韫之事激葳蕤,平常女子很难接受——
陈操之墨眉微蹙,他一向在想是谁看破谢道韫的身份并鼓吹出来的,却不得方法,没想到竟然是李静姝,李静姝又如何会知伸谢道韫的实在身份?葳蕤曾对他说过李静姝奉桓温之命去看望过她,但葳蕤并没有对他提起李静姝和司马道福对她说过谢道韫的事,葳蕤不喜言人不对,而他也未曾问起——
陈操之心道:“桓温老谋深算,毫不是那么好对于的,桓熙虽是庸人,但桓石秀倒是不俗,我要掌控北府兵实非易事,还得谨慎谨慎、步步妥当才行,万不成在羽翼未丰之时让桓温起疑——”
陈操之走到小池畔,见方丈大小的青石池中,数十尾鱼儿在水里倏忽游动,有黄颊鱼、有乌黑色的小鳊鱼、最多的是各色小鲤鱼,色采斑斓,穿越来往,煞是都雅。
天子司马昱命宫人将新安公主司马道福送回永福省,又请新安公主的生母徐妃去安抚女儿,哭哭啼啼的司马道福拜别后,天子司马昱单独深思,想着方才道福说的李静姝教唆陆葳蕤之事,思来想去还是命殿中监宣司州司马陈操之觐见——
正热热烈闹、欢欢乐喜地说着话,桓温派人请陈操之去大司马府赴宴,陈操之心知桓温晓得崇德太后赐婚之事了,总有些话要摸索他的,便带了两个随畴前去大司马府——
陈操之谦逊道:“实托桓公之福,不然操之如何能有这般顺利。”
8、尔虞我诈
这是庄周与朋友惠施同游濠梁关于欢愉和相知的一场出色辩论,就是闻名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桓温点头道:“石秀说得不错,我也的确得空北顾,就看秦、燕相争到何种境地,动静很快就会传来的。”
“臣在。”陈操之从速急趋几步,正要施礼,却听天子司马昱道:“不必多礼,且来看这游鱼。”
桓温问:“操之年前有何筹算?”
陈操之回到陈宅东园,小婵、黄小统等人都已晓得崇德太后赐婚的事,欢天喜地,操之小郎君苦尽甘来了,既能与苦恋多年的陆小娘子喜良缘,又能娶回一片痴情的谢家娘子,真是双喜临门——
陈操之没有急着答复,眼望桓石秀,桓石秀道:“燕人在建康也自有线报,建康城迩来大事迭起,慕容恪岂有不知,自会以为伯父是得空北顾。”
小婵喜孜孜道:“是啊,是啊,小郎君要娶妻,就得要家里长辈主持六礼的。”
陈操之笑道:“不急,再过几日我便能够回钱唐了,把四伯父和嫂子她们接到建康来。”
苏骐上前恭喜陈操之,内心是赞叹不已,陈操之真有非常之能,同时娶南北两大世家女郎这是连天子都做不到的事,陈操之却做到了,如许的古迹只要陈操之能够缔造!
中午冬阳薰暖,天子司马昱大袖披垂立在小池畔,看水里游鱼来往,颇羡游鱼之乐,听到脚步声,也不转头,只问:“操之?”
陈操之唯唯,心道:“我倒是想,但世家大族礼节烦琐,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一样不成少,然后才是请期、亲迎,前后起码半年吧。”
桓熙道:“慕容恪多智,关中大乱,我晋军却按兵不动,慕容恪岂不生疑?”
陈操之来到式乾殿,内侍说天子正在后殿小池观鱼,已有叮咛请陈司马到来时不需通报独自前去拜见——
桓温笑道:“操之料事如神,石秀昨日到此带来氐秦传回的密报,诸氐对苻坚出身公然起疑,又一贯对苻坚重用王猛这些汉人不满,遂借此事兵变,据报,苻双据上邽、苻柳据蒲坂、苻庾据陕城、苻武据安宁,四苻一齐兵变,阻兵自守,皆不再接管苻坚号令,传檄逼迫苻坚退位,这是玄月尾之事,尚未有最新密报传至。”
陈操之与桓石秀相互见礼,陈操之晓得桓豁有十几个儿子,桓石虔、桓石秀、桓石民都是豪杰,比桓温五个儿子优良远甚,陈操之在姑孰西府与桓石虔干系不错,桓石虔是虎将,健旺绝伦,面前这个年方弱冠的桓石秀倒是温谨秀雅,与谢安之子谢琰气质类似,桓温让侄子桓石秀做司州别驾明显是早有预谋,并非针对他与陆、谢联婚,桓温对其世子桓熙的才气不是很放心,以是让侄子桓石秀来帮手,同时也是管束他和谢琰,州别驾与州长史、州司马同为刺史佐吏,也是六品官,刺史出巡,别驾另乘驿车随行,故名别驾,权位颇重,桓温这是要把北府兵权紧紧节制在龙亢桓氏手里——
独臂荆奴喜不自禁道:“老族长和少主母还不晓得这件大丧事,小郎君,就让老奴归去报喜吧。”
天子司马昱貌似恬然道:“儵鱼出游安闲,是鱼之乐也。”
遐想起桓温在葳蕤入宫事上迟迟不表态,陈操之内心嘲笑:“尔虞我诈,看来我的挑选是对的。”
陈操之道:“诸氐玄月尾兵变,苻坚十月初就已将马匹礼品送至荆襄,看来是早有筹办,王猛智略过人,四苻无能为也,愚觉得可采取苻坚美意,且看鲜卑慕容氏与苻秦相争。”
陈操之道:“本欲回籍一趟,明公如有调派,操之不敢辞。”
桓温一见陈操之,便大笑着道贺:“陈掾不娶则已,一娶惊人,陈掾与谢氏、陆氏二女结婚之日,将是倾城同庆的大丧事。”
陈操之墨眉一挑:“氐人兵变乎?”苻坚若不是因为境内兵变,就算是要与晋缔盟,也不会只派人至荆襄送礼,而会到建康来,只要事情告急,才会出此下策——
桓熙沉默,他想在父亲面前表示一下他的灵敏能察,不料倒是别人一眼就能看破的事,不免懊丧,对从弟桓石秀也不免就有了一丝怨气,桓石秀的高超不就烘托了他的愚暗吗,可恼!
司马昱面露笑意,说道:“太后已召见了陆、谢二女,特诏二女共嫁于你,陆氏女为左夫人、谢氏女为右夫人,呵呵,操之得陆氏、谢氏之力,今后大有可为啊。”话锋一转,说道:“朕方才听吾女道福言,谢道韫男装退隐乃是大司马温的侍妾李氏鼓吹出来的,道福憨稚,被李氏鼓动对陆氏女提及此事,今已悔之。”
司马昱不看鱼了,回身面对着陈操之:“皇祚秉承,思赖群贤,操之其勉之。”
陈操之躬身道:“臣必勤所司,为陛下分忧。”
陈操之、桓熙、桓石秀三人齐宣称是。
陈操之不明白天子司马昱为甚么俄然提及这个,天子召他前来不会是要与他论老庄吧,这些日变故频生,天子应无如许的闲情逸志,不过这个对鼠迹都感觉可观的天子就很难说了,当下谨慎翼翼道:“陛下德礼兼施,与民同乐,国度之幸也。”
小婵并没有涓滴妒意,只为小郎君感到由衷的欢愉,小郎君多辛苦啊,现在终究能立室了,这是老主母临终都在念叨的事,老主母若活着可知有多欢畅啊!当然,小婵也并不是没有一点私心,小郎君娶妻后,那么她的名分也能够定下来了吧,她本年可都二十六岁了,小婵都感觉本身已经老了——
这时桓熙与一个风神漂亮的青年男人走了出去,向桓温见礼,桓温向陈操之引见道:“操之,这是吾三弟次子桓石秀,昨日从荆州来,将为司州别驾与汝同僚。”
桓温道:“年前无甚要事,庾始彦尚未解聘、郗方回正在赴京途中,总要等郗方回到了徐、兖任上,汝与桓熙、桓石秀才可各任其职,并且雪季将至,天寒地冻也不宜招募军士,待来岁开春再建军募将。”
桓温固然感觉陈操之与吴郡陆氏和陈郡谢氏联婚以后将隐然坐大可骇不是那么好节制了,但也不是特别担忧,只要兵权在手,陈操之只能持续凭借他,待北伐胜利后,再看陈操之忠心与否,或重用、或架空,桓温信赖这些仍然在他掌控当中,现在是用人之际,不能对陈操之透露不满情感——
桓温面庞一肃,说道:“另有一事,秦主苻坚上月初送了五百匹战马以及诸多礼品至荆州,且相约为盟,操之可知其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