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为他人作嫁衣裳
冉盛道:“阿兄放心,我会命人好生护跟着宗之和润儿的。”
宗之应道:“是。”
谢道韫道:“那我试一下。”
冬月初八一早,黄大统带着一个雇农便起家去县城了,傍晚时返来,向谢道韫、陈咸等人禀道:“族长、祝郎君,小人到得县城后,冯县令派人让小人径去折柳酒楼喝酒等待,午后,阿谁名叫倪泰斌的小吏来了,就在邻桌与朋友喝酒,小人用心与雇农老董唉声感喟,说陈氏仗势欺人,强买田产如此,可惜陈氏势大,有力控告,只要饮恨吞声了——喝了一回酒,小人便与老董出了酒楼,缓缓出县城往枫林渡口而来,那倪泰斌公然悄悄跟来,问小人姓名,说愿助小人取回田产,小人假装不敢,说势单力薄如何斗得过,并且小人不过五十亩地,既已卖了就算了,小耕户如何敢与士族斗!那倪泰斌各式劝说,让小人归家不露声色,静候动静,待听到县上有状告陈氏的动静即挺身而出参予诉讼,必可夺回被侵犯的田产,还当即赠了小人五百钱,小人还是不敢,倪泰斌急了,就说陈氏侵犯课田,又侵犯唐耕户一百六十亩良田,到时要一起告密,小人听他这么说,这才允了。”
谢道韫道:“倪姓小吏既未诬告陈氏,现在当然不能治他的罪,目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查清贺氏将以何据状告陈氏,并以此来构陷子重?”略一沉吟,对陈咸道:“陈伯父可安排一虔诚可靠又机灵的耕户,最好是前些日贺氏典计曾访问过的,让其去县上找那倪姓小吏,就说要控告陈氏占他良田,看倪姓小吏有何说——”说到这里,俄然眉头微皱,说道:“不当,直接去找那倪姓小吏反而易被其看破,因为倪姓小姓应当是埋没着未随其堂兄访问陈氏耕户的,如许吧,让人安排好,假装是偶遇,在茶馆酒坊用心非议陈氏,扬言要控告陈氏如此。”
陈操之这才发明执灯笼的是他敬爱的侄儿、侄女,大欣喜,连声问:“你二人如何来了?祝郎君带你们来的?”
润儿道:“娘亲何不随我们一道去看望丑叔?”
陈咸与陈满面面相觑,心道果然是课田和买田上出的事,陈咸即命人唤陈昌、陈溯二人来,问唐耕户买田之事,陈昌据实道:“当初向唐耕户买田时他的确不大情愿,于管事和祁荫户几次三番登门劝说,总算买下,没想到此人这般可爱,竟要控告我陈氏,当初他若执意不肯卖,莫非我陈氏会殴打他不成!并且昨夜我就登门问了他,若实在要退还就请便,他却又说既已出售,哪有收回的事理。”
陈操之点头道:“贺氏还在等着我丢官撤职吧。”
寒夜无声,晕黄灯光将二人身影映在板壁上,庞然大物,微微摇摆。
丁幼微一见两个孩儿那模样,就笑了,对谢道韫道:“祝郎君,这两个孩子是不是请你当说客来了?”
丁幼微便允了,命雨燕和阿秀跟去奉侍,宗之道:“娘亲,让阿秀留下陪娘亲吧,有雨燕姐姐陪我和润儿去便能够了。”
傍晚时,陈咸将汇集得的“家丑”一一奉告谢道韫,谢道韫听罢说道:“其他不敷虑,唯触及田产买卖需求留意,有那仗势强买的田产定要曲意安抚原户主,若其要求退还,那就退还。”
陈昌、陈溯兄弟方才分开坞堡,县令冯兰梦就派人快马前来报信,说已查明那几个山阴人的行迹,与本县的一名姓倪的小吏有干系,据邻居言道,倪姓小吏有一从弟在山阴贺氏庄园为典计,上月尾曾来此小住了几日,冯兰梦问祝掾如何措置此事?县上尚未轰动那倪姓小吏——
润儿悄悄对谢道韫道:“祝郎君,润儿和阿兄想去山阴看望丑叔,祝郎君带我二人去,好不好?”
陈操之道:“山阴县功曹史之子被猁犬所咬,毒发满身,恐水畏声,我亦束手无策。”即叮咛小婵和雨燕,带宗之、润儿出去玩耍时谨慎服侍,莫让病犬靠近。
三十8、为别人作嫁衣裳
丁幼微微嗔道:“少啰嗦,从速去清算行装随祝郎君去。”心道:“小郎又未结婚,我这个做嫂子的如何好去,并且又不是三两日便回的,祝郎君虽是女子,但别人倒是不知,我与祝郎君同业岂不是要遭人非议!”
谢道韫晓得陈操之可惜的是甚么,若她真是祝氏后辈,那与陈氏女郎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与陈操之为友,又是姻亲,岂不美哉,可惜她倒是女子!
谢道韫道:“恭喜子重。”
钱唐陈氏以仁爱刻薄、乐善好施自居,但本日在陈氏祖堂的问话,还是查出很多恃强凌弱之事,士族大地主想要和贫困耕户划一那是不成能的,不为已甚便能够了。
丁幼微道:“操之在山阴公事颇繁,并且土断又是颇遭人忌恨之事,宗之、润儿去山阴,合适吗?”
这粉嫩娇美的女孩儿软语相求,真让人没法回绝,谢道韫问:“你娘亲肯让你二人去?”
雨燕将老族长陈咸的信交给操之小郎君,陈咸在信里写了陈家坞的事,盛赞祝英台,信末写着若祝英台不弃,陈咸愿将幼女奉巾栉,让陈操之摸索祝英台意下如何?
天气全黑时,陈操之与冉盛骑着马,四名军士步行跟从,回到驿舍,驿丁禀道:“陈左监,祝副使返来了。”
小婵和雨燕这才出来接过宗之、润儿手里的灯笼,陈操之一手牵一个朝驿会晤走去,昂首看,高挑肥胖的谢道韫立在廊下,微微而笑,问道:“子重悬壶济世乎?”
陈操之一心想问谢道韫陈家坞之事,并未留意驿馆何时有了这么两个小仆人,冉盛眼尖,大呼道:“润儿,润儿小娘子,宗之——”
谢道韫扭头看了小兄妹一眼,润儿幽黑水灵的大眼睛象是会说话,长长的睫毛翘着,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谢道韫转头对丁幼微道:“会稽土断大局已定,该拜访的世家大族也拜访过了,不似先前繁忙,子重若看到宗之和润儿去,必欣喜不已。”
陈咸深服谢道韫机灵心细,即命来福去安排,耕户雇农大多俭朴本分,要行此计还得夺目能言之人,来福让其亲家黄耕户的宗子黄大统担负此任,黄耕户的两个儿子都颇机警,季子黄小统跟从陈操之去建康,宗子黄大统已娶妻立室,现办理陈氏的果园。
初旬日傍晚,四辆牛车、十余主子进入山阴县郡驿馆,黄小统先看到润儿,大为欣喜,大声叫着小婵姐姐快来看,润儿小娘子来了,小婵吃紧从房中奔出,见到宗之和润儿,欣喜交集,说道:“操之小郎君受邀去少府监医署了,说是有人得一种怪病,小郎君要去看看,很快就要返来了吧。”
就见来了两盏灯笼,两只白白的手固执长柄,灯光晕红一边来迎陈操之。
谢道韫便去见丁幼微,宗之和润儿跟在她前面,既忐忑又等候。
陈咸点头称是,即命陈昌、陈溯兄弟带领庄园管事、典计连夜去访问那些曾把地步卖给陈氏的耕户。
谢道韫道:“先将唐耕户一百六十亩地退还与他,切莫恶言相向,这应是贺氏典计的教唆,不要见怪到唐耕户头上。”
润儿噘着小嘴道:“让小盛先说破了,不好玩了。”
冉盛挠头而笑。
润儿甜甜道:“祝郎君若为润儿和阿兄讨情,娘亲身然就肯了。”
宗之应了一声。
陈操之目视谢道韫,一时不知该说些甚么,却听谢道韫道:“陆始父子咎由自取,子重何必歉疚。”
陈咸怕侄子陈昌年青气盛,当夜便亲身去见唐耕户,归还田单和簿册,又好言安抚。
陈操之大喜,大声唤道:“英台兄——”
陈家坞的危急根基化解,陈氏已立于不败之地,次日上午,谢道韫向陈氏族长陈咸等人告别,要回山阴,陈咸备厚礼相赠,谢道韫一毫不取。
陈操之和侄儿侄女说了一会话,陪二人用罢晚餐,让小兄妹二人早些安息,过几日带他们去剡县玩耍——
谢道韫应道:“是。”
润儿问:“小盛也跟着去了吧。”对宗之道:“阿兄,等下丑叔返来,我们两个让丑叔欣喜一下吧。”
谢道韫问:“贺氏交出隐户否?”
谢道韫道:“此次陆俶和贺铸构陷你不成,必遭郗佳宾弹劾,陆始身为土断司长吏,也必受连累,陆始势弱,陆纳势强,子重迎娶陆氏女郎有望。”
陈操之道:“我十九妹亦温婉娴淑,真是可惜。”便即岔开话题。
陈操之袖着信去见谢道韫,笑意不加粉饰,谢道韫睁大眼睛问他有何好笑之事?陈操之便将四伯父的信给谢道韫看,谢道韫摇着头笑。
陈操之问了谢道韫在陈家坞的经历,非常欣喜,如此无后顾之忧矣,便向谢道韫说了这几日土断停顿,自虞氏交出七百隐户以后,魏氏也即交出了四百隐户,此事三白天传遍会稽十县,会稽士庶心知再有力抵抗土断,纷繁到各自属县上交隐户,本日申时上报统计,会稽十县士庶地主新交出的隐户已逾七千户,并且还在不竭增加,而此前,扬州十郡统共才交出一万二千隐户。
陈操之问:“但求无过,何喜之有?”
润儿大喜,连声伸谢,宗之也从一边转出,向谢道韫深深作揖。